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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电击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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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身上、脸上,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屈辱与羞愤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沸腾、灼烧,几乎将他的理智焚为灰烬,让他彻底失魂落魄。
“念轩”——思念沈铭轩。
原来他连名字都是一个永恒的诅咒,一个刻在骨血里的耻辱烙印!十三年,他像个笑话一样,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付出所有真心,最终却像一块用过的抹布,被从专供佣人进出的侧门粗暴地扔了出来。
视线被雨水和滚烫的泪水模糊,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行尸走肉般凭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
如果他此刻还有名字,还有家的话!
他不自觉的走到了小区公共花园的路口,一块崭新的黄色警示牌在暴雨中摇晃,上面刺眼的红色大字在闪电映照下格外醒目:“线路故障,严禁通行,立即绕道!!!”
然而,被滔天情绪吞噬的他,对此视若无睹。他一脚踩进了那片看似平常、却暗藏死神的积水——
“滋啦——!!!”
一股无法形容的、蛮横到极点的力量,从脚底瞬间爆炸般窜遍全身!
最先感受到的是极致的“麻”,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骨髓,沿着腿骨疯狂向上蔓延、搅动。紧接着,是纯粹的、毁灭性的“痛”!电流化身无形的巨锤,将他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神经都放在铁砧上反复锻打、撕裂!
他的身体被电流强行绷成一张夸张的反弓,脖颈后仰至极限,眼球不受控制地上翻。视觉被彻底剥夺,眼前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白光,和树枝状跳跃的、刺眼的蓝紫色电蛇。耳朵里是持续不断、撕裂耳膜的高频“嗡——”鸣,淹没了整个世界的雨声。
喉咙和胸腔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块,他想嘶吼,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只有胸腔不自主地、剧烈地起伏,挤出“嗬…嗬…”的、濒死般的破气声。
……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的边缘,那将他逼入绝境的屈辱,与暴烈的电流混合,竟如同一种残酷的启示,撞开了某个尘封的枷锁。
不是模糊的幻想,而是无比清晰、连贯、带着刻骨铭心细节的记忆,如同高清电影般,一帧帧地在他脑海中强制播放:
他清晰地“看到”大学自习室内,夜晚九点。灯光柔和,他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梳理沈氏集团的一个项目数据。自己当时穿的那件浅蓝色卫衣,以及桌上那本翻到第38页的《证券分析》!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弟弟沈铭轩” 闪烁。他微微皱眉:这么晚,他很少直接打我电话。还是接了起来。
听筒里,立刻传来沈铭轩带着剧烈喘息和哭腔、充满恐慌的声音,背景音还有医院走廊的嘈杂和隐约的仪器“滴滴”声:
“哥!哥!不好了!出大事了!奶奶……奶奶她突发心脏病!很严重!人已经晕过去了!在……在城西那个老牌的私立和谐医院抢救!医生说……说很危险,让家属做好准备!”
停顿,吸鼻子的声音!
“奶奶昏迷前一直迷迷糊糊喊你的名字……‘轩轩……轩轩……’哥,我怕!你快来啊!我怕奶奶撑不住……你快来见最后一面啊!快点!”
他当时只觉得“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对奶奶安危的担忧瞬间像一只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所有疑虑都被这巨大的恐慌压垮,失去了一切理智,他甚至没注意到沈铭轩语气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演痕迹。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顾不上收拾书本,也顾不得和一旁的老猫解释,像疯了一样冲出自习室,骑着自行车就朝着那个偏僻的、他从未去过的“和谐医院”地址拼命赶去。雨水开始落下,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但他浑然不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奶奶不能有事!
之后,迅速赶到现场,“看到”的却是扭曲的护栏、血泊中两个年轻的学生尸体,和酒气冲天、满脸疯狂的沈铭轩,以及一旁被碾压粉碎不知男女的……
沈铭轩看到他,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猛地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掐进他肉里,声音因恐惧而尖利:
“哥!你帮帮我!你必须帮帮我!我撞死人了!我不能坐牢!我要是坐牢这辈子就完了!”
他试图挣脱,想要去看伤员情况,甚至想拿手机报警。
“不准报警!”沈铭轩歇斯底里地压低声音吼道,眼神变得狠毒,“沈念轩你这个冒牌货,老子他妈告诉你!你现在要是敢报警,我就敢立刻给奶奶打电话!就说是你开车撞死了人!是你酒驾逃逸!奶奶最疼你,她要是知道是你干的,信不信她当场就能气得心脏病发,直接跟你天人永隔!”
这句话,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张了张嘴,所有辩驳与愤怒,都湮灭在将对奶奶造成伤害的恐惧里。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他绝不能拿奶奶的生命冒险。巨大的愤怒、屈辱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看着沈铭轩那双疯狂的眼睛,知道这个疯子说得出就做得到。
在极度的心理挣扎和为了保护奶奶的无奈下,他颤抖着接过沈铭轩递过来的笔和纸,手指因为愤怒和悲痛而几乎握不住笔,最终,还是在沈铭轩的逼迫下,写下了那份将自己推向深渊的“认罪书”。
写完认罪书,他身心俱疲,几乎虚脱。沈铭轩看着他,眼神诡异,递过来一瓶拧开的水:“哥,喝口水,压压惊。放心,奶奶那边,我保证她没事。” 心力交瘁、对人性还抱有一丝可悲信任的他,没有多想,接过水瓶喝了几口。很快,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意识到不对,但为时已晚,四肢无力地瘫软下去。
意识模糊中,他隐隐觉得有人拉着他的双腿,一路拖拽到了更阴暗处。脖颈被粗糙的绳索死死勒住!窒息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他拼命挣扎,但药力让他力量尽失。
模糊的视线里,是三张扭曲的脸:
沈铭轩跪压在他身上,双手青筋暴起,死命勒紧绳索,脸上是疯狂和一种解脱般的兴奋,低吼道:“快!快!他醒了!加油勒死他!”
养父沈家成冷静地压住他乱蹬的双腿,声音没有一丝人类情感,如同在处理一件废品:“别让他跑了!就让他最后再为我们轩轩‘消灾解难’一次!”
养母赵曼丽站在一旁,看似在抹眼泪,却从指缝间死死盯着整个过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附和道:“对……死了……死了我们轩轩才能安心……彻底安心了……”
这些话,如同最终的判决,将他人生的全部价值彻底否定。他“听见”了绳索摩擦颈骨的“嘎吱”声,感受到了肺里空气被一点点榨干的灼痛,以及临死前那深入灵魂的冰冷、背叛、恐惧与不甘!
在他意识彻底湮灭前,远处传来了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放开我的轩轩!!”以及王妈惊恐的尖叫——“老太太,您可不能太激动,这会要了命的……”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奶奶那声绝望的呼喊,每一个音调都清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甚至清楚地“看见”,沈铭轩踩在他身上的那双限量版球鞋,鞋帮上有一个独特的、被红色颜料画上的诡异符号。像一个扭曲的字母‘S’,又像一条盘踞的蛇。
“砰!”
冰冷的积水将他激醒,身体重重砸下的触感,将他从前世惨痛的记忆拉回现实的暴雨地狱。
……
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漂浮了许久,才一点点重新凝聚。
首先感受到的是干燥、柔软的床铺和温暖的被子。睁开眼,是一间装修精致但完全陌生的卧室,窗外景色幽静,显然是一处僻静的别墅。
“醒了?老天爷!我的心肝!你总算醒了!可吓死我了!要不是老太太不放心你,让我和司机在后面紧紧跟着,你差点就交代在那根电线上了!还有哪里疼吗?”一个带着浓重哭腔、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后怕与失而复得的惊喜。
他转过头,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王妈。她双眼红肿,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深切的心疼,正用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额头。
“王奶奶!!”在看到这张慈祥面孔的瞬间,前世临终前听到的她与奶奶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委屈、劫后余生和见到唯一亲人的情感洪流,彻底冲垮了他的防线。他猛地从床上弹起,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紧紧地抱住了王妈,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泪决堤而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那窒息感、那背叛的冰冷、那奶奶的呼喊……太过真实,太过具体,远超任何梦境能模拟的范畴。更重要的是,记忆中的信息与今晚他被驱逐时感受到的细节完美印证!
王妈被他这充满绝望和依赖的拥抱弄得心酸不已,老泪纵横,轻轻拍着他的背,哽咽着安抚:“好了,好了,孩子乖,没事了……回来了,都回来了……王奶奶在,不怕了……”
良久,他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但依旧紧紧抓着王妈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眼中是亟待答案的巨大痛苦和迷茫。
王妈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深不见底的绝望,想到沈家夫妻今晚的无情和老太太背地里的心碎,一股强烈的疼惜和不平让她下定决心。她不再犹豫,主动地、压低声音,决定说出一切。
“孩子,”王妈紧紧回握他冰冷的手,泪水滑落,“有些事,王奶奶今天必须告诉你!你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受这天大的委屈!老太太这些年心里苦啊,还没法说出来,我看着都恨不得能帮她难受,可怜的很!”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残酷的根源:“当年,老太太带着小少爷出去玩,不知道怎么的,小少爷突然就不见了,找了好几个月,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小少爷走丢后,家里请了一个很有名的大师。大师说,小少爷命里有大劫,需要找一个八字相合、长相相似、命格硬朗的男孩养在家里,当做‘替身’ ,为他 ‘挡灾吸运’……而小少爷突然失踪就是应证大劫的开始,还说,这之后可能还会有死劫,如果小少爷十八岁前回来,就得……就得把这‘替身’干净利落地送走,断得干干净净,免得……免得他占了位置,影响了亲生儿子的运道……”
“挡灾吸运”……“替身”……“干净利落地送走”……
王妈的话,像最后一块拼图,彻底印证了他那“疯狂记忆”的真实性。一股混杂着荒谬与释然的凉意,从他心底升起。
他闭上眼,前世被勒死的窒息感与今生被驱逐的耻辱感交织,最终,竟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的叹息。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道,声音里是一种勘破宿命后的疲惫。“我从生到死,都活在一个写好的剧本里。”
他看向王妈,眼神里的惊涛骇浪已经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王奶奶,谢谢您。也请您转告奶奶,我不怪她。也知道奶奶是真心的爱我,我也懂她的不易!”
“沈家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很脏。我只想离开,找个干净的地方,呼吸一口属于自己的空气。”
这番话,是他最真实的心声。他是真的想放下,想远离这片泥沼。
然而——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回沈铭轩前世那疯狂得意的眼神,以及养父母冷酷的面容。
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在他心底深处响起:
‘树欲静,而风会止吗?’
‘沈铭轩,会因为我放下,就放过我吗?’
‘我想安稳度日,他们,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这个声音,像一颗深埋于冰层之下的种子,悄然破开了一丝裂隙。
他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神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那不再是纯粹的疲惫,而是多了一丝下意识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警惕与锐利。
他看向王妈,用最后交代的平静语气说道:
“王奶奶,我走之后,如果……奶奶,或者您,有什么事……”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最终说道:
“就想办法,让我高中同学,那个叫‘老猫’的人知道。”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这是他两世为人,在决心彻底“放下”之前,出于本能,为自己在意的人,留下的唯一一道后手。
他此刻并不知道,这道后手,在未来将被无数次触发。他渴望的平静,终将被残酷的现实碾碎。
今日这颗深埋的、名为“隐忍”的种子,才会在绝境的血与火中,爆发出足以颠覆一切规则、主宰自身命运的磅礴力量。
而此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与别墅院墙擦肩而过。车后座一个寸头,左耳戴一枚黑钻耳钉,左手盘着一串佛珠的青年,看着平板上沈家的消息,淡漠评价:“把麒麟当废铁扔了?沈家这群蠢货。查清楚这个‘替身’,他现在的价值,比整个沈家都大。”
(本章终)
---(下章钩子:奶奶赠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