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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解蛊日常 ...

  •   竹楼外的晨雾还没散尽,玄烬就被一阵“叮叮当当”的陶罐碰撞声吵醒。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心口的蚀心蛊还在隐隐作痛,昨晚被云娆硬灌下去的“百虫安神茶”余味,还在舌尖泛着挥之不去的苦涩——那茶里飘着的几只扭动的“金线虫”,至今想起来还让他胃里发紧。
      “玄烬!快起来喝汤!”
      伴随着清脆的呼喊,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云娆端着个比她胳膊还粗的土陶罐冲了进来。罐口冒着的热气里,混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草药的辛、虫子的腥,还隐约带着点金属般的涩味。玄烬定睛一看,罐子里的汤汁竟泛着斑斓的虹彩,表面漂浮着几根褐色的细长条,末端还带着细细的绒毛,不知是某种植物的根茎,还是哪只虫子遗落的步足。
      “喏,今日份的‘十全大补汤’,特意给你熬的!”云娆把陶罐重重放在竹桌上,汤汁晃荡着,露出沉在罐底的几颗半透明珠状物,圆润饱满,像极了放大版的珍珠。
      玄烬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两下。他活了近百年,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幽冥教鼎盛时,教众供奉的奇珍佳肴能摆满整座大殿,可眼前这锅“补汤”,还是让他第一次体会到“风度扫地”的窘迫。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尽量委婉的语气问道:“云姑娘,这汤的色泽……倒真是别具一格,只是不知这‘食材’,都选的是哪几样?”
      “你问这个啊!”云娆立刻来了精神,踮着脚趴在桌边,手指戳了戳罐里的“珍珠”,“看见没?这是我昨天在后山岩缝里掏的‘七彩蛛’卵,乌姑婆婆说这东西最补元气,一口一个,比你们中原的莲子羹还养人!”
      她又指着那些褐色长条,语气越发得意:“还有这个,是三年份的‘金背蟾酥’,我特意剥了蟾皮只取酥肉,炖了两个时辰才化在汤里;最关键的是这‘血线蜈蚣’,我挑的都是五年以上的老虫,褪了七次壳的,据说以毒攻毒,正好能压你体内的蚀心蛊!”
      每说一样,玄烬的脸色就白一分。尤其是听到“七彩蛛卵”时,他分明看见那颗“珍珠”轻轻动了一下,像是里面的小蛛崽还在呼吸。胃里瞬间翻江倒海,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尖泛白。
      可抬头对上云娆的眼睛,他又把到了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少女的眸子亮晶晶的,像盛着晨露的星星,里面满是“快夸我厉害”的期待,连额前垂落的碎发都透着认真。玄烬想起昨日云峥昏迷时,她攥着《蛊源秘录》强忍眼泪的模样,又摸了摸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心口——罢了,横竖蚀心蛊已是不治之症,总不能让这小姑娘的一片心意落空。
      “好,那我便尝尝。”他深吸一口气,端起云娆递来的粗瓷碗,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汤,连带着半颗蛛卵和一截蜈蚣肉。玄烬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将汤灌进嘴里。
      一瞬间,无数种味道在舌尖炸开:蟾酥的苦、蜈蚣的腥、蛛卵的滑腻,还有不知名草药的辛辣,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口腔里乱爬,顺着喉咙往下滑时,还带着一丝灼烧般的热意。他强忍着没吐出来,喉结滚动着咽下,只觉得那股味道直冲天灵盖,连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浑身都热起来了?”云娆凑过来,紧张地盯着他的脸。
      玄烬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尚可”的表情,却发现脸部肌肉都在僵硬:“确……确实很‘提神’。”
      云娆立刻笑开了花,又给他添了一勺:“那就多喝点!乌姑婆婆说,这汤得连喝七天,保管你蛊毒能压下去!”
      玄烬看着碗里再次浮起的蛛卵,只觉得心口的蚀心蛊,似乎都没这碗汤可怕。
      往后几日,玄烬的“食谱”越发惊悚。云娆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天变着花样给他“补身体”:早上是撒了“蚁卵粉”的杂粮粥,中午是“油炸毒蝎串”,晚上是“蚕蛹蒸蛋”,连他喝的茶水,都泡着几只扭动的“金线虫”。玄烬从最初的“胃里翻江倒海”,到后来的“麻木接受”,只用了三天——他甚至能面无表情地嚼碎毒蝎的硬壳,只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就当是为了解蛊,忍了。
      爱好美食的玄烬被各种各样的毒物折磨着,直到某个深夜,玄烬正准备休息时。被心口的绞痛弄得睡不着,正想运功压制,却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那香味不同于以往的腥膻,带着点甜,又混着淡淡的奶香,勾得人食指大动。他循着香味摸出竹楼,只见院子角落里的小火炉边,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往锅里丢东西。
      “云娆?”玄烬轻唤了一声。
      那人猛地回头,正是云娆。她手里还攥着一只竹勺,脸上沾着点炭灰,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看见玄烬,她慌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别出声!这是我偷偷弄的!”
      玄烬走近了才看清,锅里炖着的是奶白色的汤,表面漂浮着几条手指长的白色虫子,身体胖乎乎的,在汤里轻轻翻滚。那诱人的香味,正是从这锅里飘出来的。
      “这是……”他疑惑地看向云娆。
      “嘿嘿,”云娆献宝似的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这是乌姑婆婆养的‘幻音蝶’幼虫!我今天去蛊房,看见它们在叶子上爬,肥嘟嘟的,就偷偷捞了几条。乌姑婆婆说这虫子最是鲜美,炖汤喝比鸡汤还鲜,而且还带点致幻效果,喝了能做飞天遁地的美梦!”
      她说着,还舀起一条幼虫,吹了吹,递到玄烬嘴边:“你尝尝?刚炖好的,最嫩了!”
      玄烬看着那虫子在勺子里微微扭动,刚压下去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他猛地后退一步,摆了摆手:“不必了,你自己吃吧。”
      “哎呀,你试试嘛!”云娆不依,硬是把勺子往前递了递,“我特意给你留的,你看这汤,我加了后山的蜜果,一点都不腥!”
      玄烬看着她执着的眼神,又闻着那勾人的香味,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实在想不通,这看起来软乎乎的虫子,怎么会炖出这么香的汤。
      他闭着眼,张口咬住那只幼虫。牙齿刚碰到,就感觉到一股清甜的浆液在口中爆开,没有想象中的腥气,反而带着蜜果的甜和一种奇异的奶香,肉质嫩滑得像豆腐,咽下去后,喉咙里还留着淡淡的回甘。
      “怎么样?没骗你吧!”云娆立刻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玄烬愣了愣,竟真的觉得……挺好吃的。他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汤,奶白色的汤汁醇厚香甜,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连心口的蛊痛都似乎缓解了几分。
      两人就着小火炉,你一勺我一勺地喝着汤,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映得锅里的汤泛起细碎的银光。玄烬看着云娆吃得满脸满足,嘴角沾着汤渍也不在意,忽然觉得,这苗寨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可这份“惬意”没持续多久,就被一声惊雷般的怒吼打破了。
      “云娆!你个馋嘴丫头!又偷我的蛊种!”
      玄烬和云娆同时僵住,抬头一看,只见石岩大叔举着药锄怒气冲冲地从雾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扛着竹篓的寨民——显然是听到动静,特意过来帮着“抓贼”的。石岩大叔脸涨得通红,胡子翘得老高,目光像钩子似的锁在云娆身上。
      “糟了!是石岩大叔!”云娆脸色瞬间煞白,抓起怀里剩下的几只幼虫,转身就想拉玄烬跑,“快跟我走!被抓住要扫一个月蛊池的!”
      可她的手刚碰到玄烬的衣袖,就被玄烬轻轻避开了。
      只见玄烬缓缓站直身体,墨色衣袍向后一甩,布料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哪怕身形因蛊毒略显单薄,却透着股不容慌乱的从容。他甚至抬手拂了拂肩上沾着的草屑,才慢悠悠开口:“不跑。”
      “为啥啊?”云娆急得跺脚,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石岩大叔,声音都发颤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玄烬没看她,目光落在前方的火光里,语气平淡却笃定:“因为那样不帅。”
      云娆愣住了,仿佛没听懂这不合时宜的话。可身后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她也顾不上再多说,咬了咬牙,丢下一句“你自求多福”,转身就往竹楼后的密林里跑,瘦小的身影几下就消失在晨雾中。
      石岩大叔本想追,却被玄烬上前一步拦住了。
      “大叔且慢。”玄烬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慌乱,“偷蛊种是我们不对,但跑了的人追不回,不如我们聊聊这锅汤?”
      ......
      躲在迷雾树后面的云娆,一脸紧张地看着正在交谈的两人,做好了随时冲进去救人的准备。没想到两人竟然开始笑起来了,石岩大叔竟然笑着拍拍玄烬的肩膀,坐下来,和玄烬有说有笑地喝起汤来了。
      晨雾渐散,月光隐去,小火炉边的几人围着汤锅,倒也多了几分热闹。玄烬喝着汤,想着刚才云娆跑远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失笑——虽说是被丢下了,可这“靠智慧摆平麻烦”的事,倒比跑着逃命体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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