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赤焰裂谷 ...
-
在苗寨熬过月余“以毒攻毒”的折磨,玄烬心口的蚀心蛊总算被压了下去——或许是那些扭动的蛊虫在他经脉里撞出了诡异平衡,或许是他骨子里那股“死不了就撑着”的韧劲起了作用。如今蛊毒发作时的剧痛已减了七成,虽不能动用全力,却足够支撑他握剑、御气,不至于像个废人。
“再等,蛊虫会重新啃噬心脉。”玄烬指尖划过《蛊源秘录》上“地心火莲”的朱红批注,墨色瞳孔里映着“至阳至旱”四个字,“苗疆传说里,只有极西的赤焰裂谷够格。”
云娆捏着书页的指节泛白,余光瞥见他袖口下隐隐跳动的青筋——那是蛊虫未根除的征兆。她把最后一袋驱虫粉塞进玄烬行囊,声音压得很轻:“寨老说裂谷是旱魃沉眠地,连草都长不出……”
“物极必反。”玄烬打断她,伸手结果装满蛊虫粉的香囊,指尖带着蛊毒未散的微凉,“别怕,有我。”
话说云峥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的孩子有离开自己出去闯荡的一天,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们包起来,甚至还挨家挨户地搜刮着各式各样的蛊毒给云娆装着防身用,而寨里的人听说天天都要吃他们蛊虫的玄烬终于要走了,也都敲锣打鼓地前来欢送。
终于辞别了开心的村民和哭哭啼啼的云峥,一路向西。越靠近裂谷,天地越像被抽走了所有颜色:黄土先是裂开指节宽的缝,渐渐褪成灰白,最后干脆成了一片焦黑的戈壁。风卷着沙砾砸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割,呜咽声里裹着细碎的石响,倒真像无数冤魂在喉咙里卡着的哭腔。
云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顿住脚——前方枯木枝上立着三只黑鸦,羽毛油光水滑得诡异,血红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们,喙里还叼着半块发黑的兽骨。她刚想提醒玄烬,脚下忽然一软!
“是流沙!”玄烬的声音比她的惊呼还快,左手瞬间扣住她的手腕。可那片看似坚实的沙地像活了一样,拽着他们向下陷,云娆的半个身子已经陷了进去,拉力顺着手臂拽得玄烬也踉跄了两步,靴底瞬间被流沙吞了大半。
“运功!你不是会……”云娆慌得想踢腿,却被玄烬狠狠攥住脚踝。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蛊毒未愈的低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流沙吸的是‘挣扎的力’,越动陷得越快。”
云娆僵住了,只觉沙子正顺着衣摆往怀里灌,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她看着玄烬额角渗出的冷汗——那是强行稳住身形、压制蛊虫翻腾的代价,突然就没了抱怨的力气,只剩点后怕的委屈:“早知道……该让云峥多塞两袋干粮。”
玄烬刚想笑,脚下的沙地突然彻底崩裂!两人像被无形的手往下拽,失重感攥着心脏往下沉——预想中的骨裂剧痛没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噗通”一声闷响,冰冷的河水瞬间裹住全身!
“咕噜……”云娆猛地呛了口水,河水带着铁锈和腐土的腥气,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她完全不会水,四肢乱挥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腰腹,带着内力的暖意透过湿透的衣料传过来。
“闭眼,憋住气。”玄烬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点喘息——他刚调动内力护住两人,心口的蛊虫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带你走。”
云娆死死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颈侧,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腔里的震动。暗河的水流又急又冷,玄烬单手划水的动作渐渐慢了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知漂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点暗红的光,像远处燃着的篝火。云娆赶紧扔出毒丝将两人拉出水面。
两人上岸后,衣裤都在滴水,冷风一吹,云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下一秒,她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得后退半步——这里竟是个巨大的地穴,岩壁上嵌着无数赤红色矿石,光线下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灼热尘埃,和暗河的冰冷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是‘歪打正着’……”云娆拧着裙摆的水,眼角瞥见玄烬正按着心口,脸色比在岸上时更白,“你蛊虫又犯了?”
玄烬摆摆手,刚想说“没事”,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不是风声,是像老牛喘气般的“呼哧”声,混着铁链在石地上拖过的“哗啦”响,慢悠悠地,往这边飘来。
云娆瞬间屏住呼吸,下意识往玄烬身后躲。就在这时,右侧阴影里闪过一道白影——那东西裹着脏得发黑的白布,佝偻着背,速度快得像道烟,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那是什么?”云娆的声音发紧,抓着玄烬衣襟的手指都在抖。
玄烬周身的散漫气瞬间敛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过血的冷。他手腕一翻,那柄平时藏在袖中的玄铁剑“嗡”地出鞘,剑身暗沉沉的,却在矿石光下泛着极淡的幽蓝——那是浸过百种蛇毒的痕迹。“别说话,跟着我。”
话音刚落,侧方岩缝里突然蹿出一道黑影!
那东西足有小牛犊大,黑毛纠结成团,沾着不知是血还是泥的秽物,腥臭味直往鼻腔里冲。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通红得像烧融的岩浆,死死盯着玄烬,喉咙里滚着“呜呜”的低吼,涎水滴在地上,“嗤”地冒起一小团白烟。
云娆吓得腿都软了,却还没忘往腰间摸毒蚕丝——这是她在苗寨学的保命本事。
“小心!”玄烬刚把云娆往身后推,那怪物就猛地扑了过来!利爪带着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不敢硬接——心口的蛊虫还在闹,内力只能用三成。只见他脚下踏了个诡谲的步点,像抹影子似的侧身避开,同时玄铁剑“唰”地刺出,剑尖直指怪物腰腹的软肉——那是所有兽类的死穴。
怪物却比他想的更灵,半空中硬生生扭身,剑刃只划破了它的后腿。黑血“滋”地溅在岩壁上,那东西吃痛,猛地扭头,竟一口咬向云娆射来的毒蚕丝!
“咔嚓!”原本能勒断铁筋的毒蚕丝,竟被它咬得粉碎。
玄烬眼睛一亮——这是破绽!他手腕一转,剑势由刺变削,寒光直逼怪物的脖颈。剑刃离它皮肤只有半寸时,那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不是凶兽的咆哮,是带着哭腔的、又尖又软的:“嗷呜——汪汪!!”
玄烬的剑“哐当”一声顿在半空,手臂还在因为惯性微微发抖。
云娆也僵住了。
只见那“怪物”夹着尾巴,瘸着那条受伤的后腿,飞快地缩到角落,庞大的身躯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它那双原本血红的眼睛里,疯狂褪去,竟然蒙上了一层水汪汪的光,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大狗,嘴里发出“呜咽呜咽”的可怜哼唧,还试图用舌头去舔自己后腿的伤口。。
“这……”云娆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冻傻了,“这是狗?”
玄烬低头看着脚边这只“巨型黑背”(只是毛更脏、眼睛更红),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沾着黑血的玄铁剑,突然低笑出声,走过去低下身准备抚摸着这只“凶兽”的头,谁知“凶兽”竟然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了胆怯和害怕,只好笑着收回手来。
云娆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又打了个寒颤——不是冷的,是因为一阵沉重、锈涩的铁链拖曳声,已经近在咫尺,仿佛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那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缓慢而沉重的呼吸。
那只刚刚还在瑟瑟发抖的巨犬,耳朵猛地竖了起来,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委屈的呜咽声调陡然升高,变成了带着告状意味的、拉长音的“嗷呜~~~~”,尾巴也开始小幅度地、试探性地摇晃起来,眼巴巴地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方向。
铁链声,呼吸声,就在耳边。
云娆带来的所有蛊虫,无论藏在何处,此刻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震慑,开始剧烈地躁动不安,在容器里疯狂冲撞。
玄烬缓缓转过身,将云娆彻底挡在身后,目光投向那一片深邃的黑暗。他的声音沉静如水,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看来,真正的东西,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