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86、第八十六章 听松阁秘

　　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慕容清羽和墨桓隐在黑暗中，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上方的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在书房内缓缓移动。

　　是陈望之去而复返？还是朝廷的探子终于摸到了这里？

　　慕容清羽凝神细听，分辨着上面的动静。脚步声不止一人，至少有三个。他们在书房内似乎在翻找什么，动作并不粗暴，但目标明确。

　　“……确定是这里？”一个压低的、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不会错，那老东西的书房肯定有古怪。白天那个来拜访的书生就很可疑。”另一个声音回应，带着几分狠戾。

　　不是陈望之！是冲着他们，或者说，是冲着可能存在的秘密而来的人！听其对话，很可能是朝廷的暗探，或许是因为苏晚晴白日的拜访引起了怀疑，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慕容清羽心中凛然。必须尽快离开！一旦被堵在这地下密室，便是瓮中捉鳖！

　　他轻轻碰了碰墨桓，打了个手势，示意准备从原路撤离。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声轻咦：“咦？这块地板……”

　　糟了！他们发现了密道的入口！

　　“有机关！找找开关！”沙哑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不能再等了！

　　慕容清羽眼中寒光一闪，对墨桓比了一个“动手，制造混乱”的手势。墨桓会意，立刻从怀中取出两枚鸽卵大小的黑色弹丸——正是苏晚晴参与改良过的**烟雾弹**！

　　与此同时，慕容清羽猛地拔出腰间软剑，内力灌注，剑身瞬间绷直，发出细微的嗡鸣。他深吸一口气，脚下用力，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沿着石阶向上冲去！

　　“砰！砰！”

　　几乎在慕容清羽冲出洞口的瞬间，墨桓将两枚烟雾弹狠狠砸在地上！浓密呛人的灰色烟雾瞬间在书房内弥漫开来，迅速遮蔽了视线！

　　“什么人？！”
　　“小心！”

　　上方传来惊怒的呼喝声，以及兵刃出鞘的铿锵声！

　　慕容清羽借着烟雾的掩护，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书房内！他目光锐利，瞬间锁定离洞口最近的一道模糊人影，软剑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对方咽喉！

　　“噗嗤！”

　　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喉头一凉，已被洞穿，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软软倒地。

　　“在那边！”另外两人听到动静，虽然视线受阻，仍挥刀向着慕容清羽的方向劈来！

　　慕容清羽不闪不避，软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缠向其中一人的手腕，同时身体侧滑，避开另一人的刀锋！

　　“咔嚓！”腕骨碎裂声与惨叫声同时响起！

　　另一人的刀锋擦着他的衣角掠过，砍在了书架上，木屑纷飞！

　　“走！”慕容清羽低喝一声，不再恋战，身形一晃，已如青烟般向书房门口掠去。墨桓紧随其后，手中匕首格开从侧面袭来的一击。

　　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快如闪电，从发现到动手再到撤离，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

　　“拦住他们！”
　　“发信号！”

　　身后的追兵又惊又怒，有人吹响了尖锐的哨音！刺耳的声音瞬间划破了书院寂静的夜空！

　　慕容清羽和墨桓冲出书房，毫不迟疑，按照预先规划好的撤离路线，向着书院后方那片茂密的竹林疾奔！只要进入竹林，借助复杂的地形，便有更大把握摆脱追兵。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竹林的刹那，一道凌厉的掌风，如同排山倒海般，自竹林深处猛然袭来！掌风未至，那沉重的压迫感已让人呼吸一滞！

　　还有埋伏！而且是绝顶高手！

　　慕容清羽脸色一变，仓促间只能运起内力，双掌齐出，硬接这一掌！

　　“轰！”

　　双掌交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慕容清羽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涌来，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气血翻腾，喉头一甜，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七八步，才勉强站稳，嘴角已然溢出一丝鲜血！

　　他心中骇然！此人内力之深厚，远超之前交手的任何敌人，甚至可能不在三叔慕容渊之下！

　　墨桓见状，立刻挥匕上前拦截，却被那黑影随手一挥衣袖，一股无形气劲便将他震得倒飞出去，撞在一棵竹子上，闷哼一声，显然也受了内伤。

　　那道黑影缓缓从竹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到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衣，身材高大，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古井深潭，冰冷死寂，不带丝毫人类情感。

　　他目光落在慕容清羽身上，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交出在下面找到的东西，留你们全尸。”

　　慕容清羽擦去嘴角血迹，琉璃色的眼眸中寒芒毕露，软剑斜指地面，体内内力疯狂运转，准备拼死一搏。他知道，今晚怕是难以善了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明德书院的山长，陈望之，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房外的廊下。他穿着整齐的衣袍，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他布满皱纹却异常镇定的脸庞。

　　那灰衣高手眉头微皱，看向陈望之：“陈山长，此事与你无关，莫要自误。”

　　陈望之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慕容清羽和墨桓，最后落在那灰衣高手身上，缓缓道：“赵统领，这里毕竟是书院，是读书的地方，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赵统领？！慕容清羽心中一震！此人竟是血狼营副统领，赵贲？！他竟然亲自埋伏在此！

　　赵贲眼神冰冷：“陈山长，本官奉命追查钦差失踪案及慕容余孽，任何可疑人等，格杀勿论！你若要阻拦，便是同罪！”

　　陈望之面对赵贲的威胁，却毫无惧色，反而上前几步，挡在了慕容清羽等人与赵贲之间，平静道：“赵统领，老夫不知什么慕容余孽。这二位，是白日里来书院向老夫请教经义的学生及其随从，或许是夜间迷路，误入了书院。统领若要拿人，可有证据？”

　　他这是在强行替慕容清羽他们开脱！

　　赵贲眼神一厉：“误入？误入需要动用烟雾弹？需要杀人？陈望之，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吗？！”

　　“或许是受到了惊吓，自卫过当也未可知。”陈望之依旧不紧不慢，“统领若无真凭实据，仅凭猜测便要在我书院内杀人，恐怕……于理不合，于法无据吧？若是传到京城，御史台那边，怕是也不好交代。”

　　他抬出了朝廷法度和御史台，显然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在施加压力。

　　赵贲脸色阴沉似水，他死死盯着陈望之，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慕容清羽和受伤的墨桓，心中快速权衡。他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两人就是慕容清羽一伙，强行拿下陈望之，动静太大，而且这老家伙在士林中似乎还有些名声，处理不好确实麻烦。

　　更重要的是，他埋伏在此，本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找到更确凿的证据或引出更重要的人物，没想到对方如此警觉和强悍，直接动手突围了。

　　“哼！”赵贲冷哼一声，杀意收敛了几分，但目光依旧冰冷如刀，“陈山长，你好自为之！今日之事，本官记下了！我们走！”

　　他深深地看了慕容清羽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脑海，然后一挥手，带着那几名从烟雾中挣扎出来的手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危机暂时解除。

　　慕容清羽强提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牵动了内伤。他看向陈望之，目光复杂，拱手道：“多谢山长出手相助。”

　　陈望之摆了摆手，脸上并无多少轻松之色，反而更加凝重。他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们速速离开！赵贲生性多疑狠辣，绝不会轻易罢休，恐怕很快便会带人杀个回马枪！”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慕容清羽，快速说了一句：“‘青蚨’若在，城西三十里，苍云山，听松阁。”

　　说完，他不再多言，提着灯笼，转身便走回了书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慕容清羽心中巨震！陈望之果然知道！他不仅出手相救，更是在这危急关头，直接给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走！”慕容清羽不敢耽搁，扶起墨桓，两人强提内力，以最快的速度翻越书院围墙，融入茫茫夜色，向着悦来居的方向潜行而去。

　　身后，明德书院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只是一场幻梦。

　　而真正的目标——听松阁，终于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