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66、第六十六章 暗涌

　　钦差大臣的行辕，设在北疆重镇“朔风城”的原镇守将军府内。府邸内外戒备森严，明面上是北疆大营派出的精锐士卒，暗地里则混杂着“血狼营”的便衣好手和钦差自己带来的大内侍卫，可谓龙潭虎穴。

　　墨城渊阁内，巨大的沙盘上，朔风城的模型被细致地标注出来。墨桓手持细长木杆，指着将军府的布局，语速平稳地向围在沙盘旁的慕容渊、慕容清羽以及几名核心墨卫头领讲解行动计划。

　　“目标，钦差副使，周文焕。”木杆点在沙盘上将军府西侧一处独立的院落，“此人乃是萧煜宸潜邸时的旧人，深得信任，‘玉玺案’发生时，他正在东宫任职詹事府主簿，极有可能接触过核心内情。且此人贪财好色，性格谨慎多疑，但并非毫无破绽。”

　　“根据内线情报，三日后，朔风城最大的商会‘四海通’将举办一场私密的珍宝鉴赏会，地点就在商会后院。周文焕对此类聚会颇有兴趣，已确认会微服前往。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在将军府外动手，风险远低于强攻行辕。”

　　慕容渊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沙盘上朔风城的街道布局上，声音低沉：“计划。”

　　墨桓立刻道：“我们的人会混入商会仆役和宾客之中。行动时间定在鉴赏会中途，周文焕离席更衣之时。由‘暗影’小组负责清除其贴身护卫，制造短暂混乱。慕容公子则趁乱潜入，将周文焕带离。撤离路线已规划三条，分别通往城内不同的安全屋，最终通过地下排水系统汇合，由接应小组护送回墨城。”

　　他看向慕容清羽：“慕容公子，您的任务是精准、迅速地控制住周文焕，不能给他任何呼救或反抗的机会，也不能留下任何活口痕迹。需要一击制敌，并确保他能活着被带回来。”

　　慕容清羽凝视着沙盘上那条蜿蜒的撤离路线，脑海中飞速模拟着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巡逻的士兵、意外的盘查、周文焕可能隐藏的保命手段……他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明白。”

　　“苏姑娘，”墨桓又转向苏晚晴，“根据您之前对机关的一些见解，工坊赶制了一批改良过的‘迷烟弹’和‘绊索钉’，触发更灵敏，效果更强。届时会配备给行动人员，或许能在混乱中起到奇效。”

　　苏晚晴没想到自己的兴趣还能帮上忙，立刻认真应下：“我会仔细检查，确保无误。”

　　慕容渊听完整个计划，沉默了片刻，灰琉璃色的眼眸中精光闪动，最终落在慕容清羽身上：“记住，你是一把刀，刀出鞘，只为见血封喉，不为炫耀锋芒。任何不必要的纠缠和恻隐，都可能将你和你的同伴拖入死地。”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却是在这残酷世界里生存的不二法则。

　　慕容清羽迎着他的目光，清晰地回答：“是。”

　　计划既定，整个墨城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为这次行动悄然运转。参与行动的“暗影”小组进行着最后的配合演练，工坊日夜不停地赶制和测试着各种可能用到的装备，情报网络则全力监控着朔风城的一切风吹草动，尤其是将军府和“四海通”商会的动静。

　　慕容清羽也没有丝毫松懈。他反复研究着墨桓提供的周文焕的详细资料——他的生活习惯、走路姿态、甚至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在听雪轩的庭院里，他模拟着各种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练习着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用最有效且不致命的方式制服一个毫无武功的文官。苏晚晴则在一旁，协助他测试那些新制造的机关小物，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又回到了冷宫中相依为命、共同面对危机的时光。

　　出发的前一夜，月色清冷。

　　慕容清羽独自站在听雪轩的廊下，望着墨城上空那轮被薄雾笼罩的弯月。体内内力流转平稳，伤势已好了八成，足以应付此次行动。但心中却并无即将手刃仇敌爪牙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是撕开黑暗帷幕的第一道裂痕。手沾鲜血，将成为他未来道路上的常态。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落在他的肩上。苏晚晴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晚晴，”慕容清羽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若有一天，我双手沾满血腥，变得……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慕容清羽，你会如何？”

　　苏晚晴转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而坚定：“我认识的慕容清羽，从来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你是在复仇，也是在寻求公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的心不曾迷失，只要你还是那个在冷宫里，会因为我一句‘饿了’就想方设法找食物的‘姐姐’，我就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剑指向何方，我的目光便追随到何方。”

　　慕容清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伸手，将苏晚晴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那冰冷的沉静，似乎因她的话语而注入了一丝暖意。他不再言语，只是与她并肩而立，共同望着那轮朦胧的月。

　　他知道，前路黑暗，荆棘密布。但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便有无穷的勇气，去劈开那浓重的夜色。

　　翌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数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墨城，融入了北疆苍茫的群山之中，向着朔风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暗涌，已开始流动。风暴，即将在朔风城内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