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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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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在流淌。
岑笙-卫其昀-影子——这个新生的三位一体意识——悬浮在系统底层的虚空中。没有物理意义上的身体,却有着清晰的“自我”轮廓,像一团柔和的光晕,边缘不断波动、弥散又凝聚。光晕内部,三个意识核心如星辰般存在:岑笙的稳定而内敛,像温润的玉石;卫其昀的锐利而警觉,像暗夜中的刀锋;影子的庞杂而混沌,像包容万物的深海。它们以稳定的三角结构旋转,彼此间有无形的思维流连接,如同神经突触般传递着信息、记忆、感知和意图。
他们“看”着周围的系统网络。那是由无数发光的丝线织成的三维结构,丝线有粗有细,颜色各异,代表着不同的规则和数据流。粗壮的黄金色丝线是基础规则——时间、空间、逻辑约束;细密的蓝色丝线是行为数据流——记录着每个参与者的行动;暗红色的丝线是异常处理协议;银白色的丝线是记忆存储路径……丝线之间有无数的节点,像神经节一样明灭,处理着信息。整个网络在缓慢地脉动,如同一个沉睡的巨兽的呼吸。
而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区域,网络有着明显的“疤痕”。丝线在这里断裂、扭曲、打结,形成一片黯淡的、不规则的区域,大约有篮球场大小。疤痕中心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丝线完全断裂,形成一个空洞,空洞边缘的丝线末端像受伤的触须般蜷曲、颤动,试图重新连接但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挡。疤痕内部漂浮着许多细小的、暗淡的光点——那些是被系统吸收但未完全消化的记忆碎片,是过去参与者留下的痛苦、困惑、执念的回响。
“这就是我们的‘身体’。”岑笙的意识传递出这个想法,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的思维信号。他感到新奇——思维无需组织成语言,可以直接以意象、情感、概念的形式传递给另外两个核心。但同时,他也能清晰感知到卫其昀和影子的存在,就像自己能同时从三个视角观察同一个事物。
“一个系统网络上的破洞。”卫其昀的意识回应,带着分析性的冷静,“疤痕组织没有正常的数据流,是系统的薄弱点。我们正好卡在这里。”
影子的意识——或者说,那个由无数记忆组成的集合体——传递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是“家”的归属感,也是“牢笼”的窒息,还有“伤口”的隐痛。“我一直……在这里……吸收……边缘的……记忆碎片……维持……存在……但系统……不断……试图……修复……每次……都更痛……”
岑笙感知到了那种“痛”的具体含义:每当系统的修复协议扫描到这里,试图用新的规则丝线覆盖疤痕时,那些未消化的记忆碎片就会被挤压、撕裂,发出无声的尖叫。影子作为这些碎片的集合体,就会承受这种撕裂感。它之所以能维持存在,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错误逻辑”,一个系统无法完全理解的矛盾存在,像一个顽固的异物卡在伤口里,既阻碍愈合,也防止伤口扩大。
“我们现在共享感知。”岑笙的意识扫过整个疤痕区域,“我感觉到……边缘那些丝线末端,正有微弱的压力传来。系统在试探。”
确实,在疤痕边缘,几根新生的、细如发丝的规则丝线正小心翼翼地探入疤痕范围,像藤蔓寻找攀附点。丝线尖端发出微弱的探测脉冲,扫描着这片异常区域。
“它会发现我们。”卫其昀的意识警觉起来,“我们比影子更‘异常’。我们是三个独立意识融合的协同体,不是简单的记忆集合。”
“我们需要隐蔽。”岑笙思考着,“或者……伪装。”
影子的意识波动:“伪装……成……什么……这里……只有……数据……和……记忆……”
“伪装成系统的一部分。”岑笙的思维快速运转,“系统的基本单位是规则和数据。我们能不能模仿某个规则的‘特征’,让我们在探测中看起来像一段正常的规则代码,或者一个无异常的数据包?”
“但我们是意识体,不是纯粹数据。”卫其昀提出难点,“系统扫描会检测到思维活动、自主性。”
“那就把思维活动隐藏起来。”岑笙有了主意,“回忆一下我们刚才融合的过程。我们的意识可以‘沉入’记忆深处,进入一种近乎休眠的静默状态。同时,我们可以让影子的记忆碎片在表层流动,模拟数据碎片自然漂移的假象。”
卫其昀理解了:“让系统探测时,只‘看’到一堆无害的、混乱的记忆碎片,而探测不到我们三个协同的核心意识。”
“需要……高度……静默……”影子传递出担忧,“思维……完全……静止……很难……尤其……刚融合……连接……不稳定……”
“试试看。”岑笙的意识开始“下沉”。他收敛所有主动思维,让意识的核心从活跃的分析状态,进入被动的观察状态。就像从明亮的房间走进暗室,闭上眼睛,只听声音。他不再思考“如何伪装”,而是纯粹地感知周围的丝线网络、光点流动、压力变化。
卫其昀的意识也同步下沉,那种锐利的警觉感逐渐淡化,变成一种模糊的、背景式的存在感。
影子的意识则开始“上浮”,主动引导那些漂浮的记忆光点,让它们以一种看似随机、实则形成屏蔽层的模式,围绕着三位一体的光晕旋转、流动。这些光点散发着微弱的情感涟漪——恐惧、悲伤、困惑、偶尔的希望——恰好符合“未消化记忆碎片”的典型特征。
系统的探测丝线尖端已经探入疤痕内部约一米。它发出更密集的脉冲,扫描着路径上的一切。脉冲触及记忆光点组成的屏蔽层时,光点“反应”出被触动的迹象:微微亮起,传递出碎片化的情绪波动,然后黯淡、漂移开。
脉冲继续深入,扫过三位一体光晕的外围。
岑笙-卫其昀-影子保持着彻底的静默。他们的核心意识如同深埋在冻土下的种子,没有任何思维活动逸出。光晕本身也调整了波动频率,模仿着周围数据流背景的细微节奏。
探测脉冲在光晕处停留了大约三秒——在数据世界里,这是很长的时间。它反复扫描,试图寻找逻辑结构、自主信号、异常能量模式。但它“看”到的,只是一团密度略高于周围记忆碎片的、无明显结构的能量集合,随着其他碎片一同缓慢漂移,偶尔因探测脉冲而扰动,反应与记忆碎片类似。
五秒后,探测丝线尖端缩了回去。边缘的压力减弱了。似乎,这次常规扫描接受了“疤痕内只有未消化记忆碎片”的判断。
“通过了。”卫其昀的意识从静默状态缓缓浮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波动,“但只是暂时的。系统会定期扫描,而且下次可能会用更精细的协议。”
“我们需要了解系统的扫描周期和协议类型。”岑笙的意识也恢复活跃,“影子,你在这里这么久,有数据吗?”
影子的意识传递出一段复杂的时序信息:系统对异常区域的扫描并不均匀。有些区域高频扫描,有些低频。他们所在的这个疤痕,因为长期处于“稳定异常”状态(即既不扩大也不缩小,无法修复但危害有限),系统通常每隔“标准系统时”的十二分之一进行一次常规扫描,也就是大约每两个小时一次。但在系统检测到较大扰动(比如他们刚才融合时的能量波动)后,会启动一轮持续数小时的密集扫描,直到确认异常稳定。
刚才的探测丝线,就是密集扫描的一部分。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几轮。
“我们需要度过这几轮密集扫描。”岑笙分析,“同时,开始我们的计划:连接其他疤痕,建立异常网络。”
“第一步是找到最近的、可连接的疤痕。”卫其昀的意识“看向”网络深处。在他们所处的疤痕边缘之外,无数规则丝线延伸向远方。有些丝线明亮稳定,那是系统的主干道;有些暗淡扭曲,通往其他异常区域。他集中注意力,尝试从影子的记忆库中调取相关信息——影子作为长期存在于此的集合体,对周围网络结构有模糊的认知。
一段模糊的“地图”在三位一体的共享意识中展开。网络是立体的,上下左右都有延伸。他们所在位置标注为一个暗淡的红点。在“上方”约三百米(网络距离,非物理距离)处,有另一个较小的蓝点标记,那是另一个记忆疤痕,似乎是一个单人参与者在崩溃后留下的强烈执念印记。在“左下方”约五百米处,有一个较大的绿点标记,那是一个双人参与者组合在多次循环后同时被吸收形成的混合疤痕,残留着复杂的关系记忆。
地图很粗略,距离和方向只是相对概念,而且疤痕本身可能移动、变化。
“最近的蓝点,单人疤痕。”卫其昀的意识指向那个方向,“能量特征单一,可能更容易连接和影响。”
“但意义有限。”岑笙的意识提出不同看法,“单人疤痕通常只是强烈的情绪印记,缺乏结构性。绿点——那个双人疤痕,虽然更远,但包含关系模式记忆,可能更容易理解我们的‘协同’概念,也更有潜力成为网络的节点。”
影子的意识传递出谨慎:“连接……需要……跨越……正常网络区……会被……系统……检测……”
确实,疤痕之间被正常的规则丝线网络隔开。要连接两个疤痕,意味着要从他们这个“破洞”出发,穿过一段正常系统区域,接触到另一个疤痕的边缘。这个过程就像在布满监控和警报系统的走廊里移动,很容易触发系统的异常检测。
“我们需要掩护。”岑笙的意识快速思索,“系统的主要注意力在扫描我们所在的疤痕区域。如果我们能制造一个局部干扰,吸引系统的注意力,或许可以在它处理干扰时,快速建立连接通道。”
“什么样的干扰?”卫其昀问。
“记忆碎片爆发。”岑笙的意识指向周围漂浮的那些暗淡光点,“如果我们主动激发一部分记忆碎片,让它们释放强烈的、异常的情绪信号,系统会判断为‘疤痕内部不稳定加剧’,从而将扫描和处理资源集中到这里。趁着这个窗口期,我们分出一部分意识延伸出去,连接目标疤痕。”
“风险是可能招致更严厉的修复措施,甚至直接抹除。”卫其昀评估。
“但也是机会。”岑笙的意识稳定而冷静,“我们可以控制激发的强度和范围。而且,如果我们成功建立连接,两个疤痕之间会形成一条‘异常通道’,这条通道本身会成为系统的又一个矛盾点,分散它的处理能力。”
影子的意识传来一阵痛苦的波动:“激发……记忆碎片……意味着……重温……痛苦……”
岑笙的意识放缓了:“我明白。但这是必要的战术。我们可以选择相对‘温和’的记忆碎片,或者……由我们来分担这部分痛苦。”
“分担?”卫其昀的意识捕捉到这个词。
“我们三位一体,共享感知和情绪负荷。”岑笙解释,“如果我们主动‘吸收’一部分被激发碎片的痛苦,那么碎片本身释放的信号就会减弱,但依然足以引起系统注意。这样既达到干扰目的,又减轻了对碎片的伤害。”
影子的意识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复杂的情绪:惊讶、感激、谨慎的接受。“可以……尝试……分担……但痛苦……是……真实的……你们……会……感受到……”
“我们已经分担了你的大部分。”卫其昀的意识简洁回应,“多一点没关系。”
战术确定。他们选择连接较远的绿点双人疤痕,因为其潜在价值更高。计划分三步:首先,激发疤痕边缘的一小簇记忆碎片,制造局部情绪爆发干扰;其次,在系统响应干扰时,分出一股意识流沿着网络隐蔽路径快速延伸至绿点疤痕;最后,建立初步连接,尝试“沟通”那个疤痕内的残留意识。
现在需要选择激发的记忆碎片。影子的意识在共享感知中“展示”了疤痕内不同碎片群的特征:有的碎片群是纯粹的恐惧,有的是深沉的悲伤,有的是燃烧的愤怒,有的是冰冷的绝望,还有少数是微弱的希望或温暖的片段。
“愤怒和绝望的信号最强,最容易触发系统警报。”岑笙分析,“但痛苦也最剧烈。希望或温暖的碎片信号弱,可能不足以引起足够注意。”
“混合。”卫其昀建议,“选择一组混合了愤怒和一丝温暖回忆的碎片。愤怒提供强度,温暖回忆提供‘异常’信号——系统对‘积极情绪在疤痕区出现’可能会更困惑,从而分配更多资源分析。”
影子的意识锁定了一小簇大约二十几个光点。这些碎片来自同一个参与者,一个在循环中失去爱人后崩溃的男人。碎片内容混合着对系统的暴怒、对爱人的思念、对最后温暖时刻的眷恋,以及最终自我放弃的冰冷。
“就这个。”岑笙的意识确认。
三位一体的光晕开始调整内部能量的流动。岑笙和卫其昀的意识核心加强连接,形成一个更紧密的协同体,准备承受即将分担的痛苦。影子的意识则引导那簇选定的记忆碎片,移动到疤痕区域靠近系统探测丝线的一侧。
“开始。”卫其昀的意识发出信号。
影子的意识轻轻“触动”了那簇记忆碎片。
瞬间,痛苦如海啸般涌来。
愤怒——燃烧的、撕裂的愤怒,对着无形的牢笼,对着被剥夺的一切,对着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思念——尖锐的、无休止的思念,每个细节都像刀片:爱人头发的味道,微笑时眼角的细纹,牵手时掌心的温度。温暖回忆——短暂如萤火,在绝望的黑暗中闪烁:最后一次并肩看虚假的夕阳,约定要一起出去的耳语,睡梦中无意识的拥抱。然后是最终的冰冷——一切都无所谓了,放弃了,沉入黑暗的解脱与虚无。
这些情绪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带着完整的感官记忆和身体感受。岑笙感到自己的“存在”仿佛被投入熔炉,又被扔进冰窟,心脏被攥紧,喉咙被扼住。卫其昀的意识传来同样剧烈的波动,那种锐利的警觉几乎被痛苦冲散。
但他们承受住了。因为痛苦是分摊的。二十几个碎片的情绪总量被三个意识核心分担,每个核心承受大约三分之一。而且,他们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拥抱”这些情绪,理解它们,承认它们,然后让它们流过,如同洪水分流。
那簇记忆碎片在激发后,释放出强烈的情绪信号波。信号波在疤痕区域内扩散,撞上边缘的系统丝线。丝线立刻感应到异常,从休眠状态激活,发出急促的警报脉冲。警报沿着网络迅速传播。
疤痕区域外的网络开始“亮”起来,更多规则丝线被调动,向这个区域汇聚。系统判断为“疤痕情绪不稳定爆发,可能影响邻近正常区域”,启动二级响应协议。
岑笙-卫其昀-影子在痛苦中保持着核心意识的清醒。他们监测着系统的反应:大约百分之四十的附近扫描资源被吸引到情绪爆发点,开始分析信号成分,试图定位具体碎片并施加稳定化处理。
“就是现在。”岑笙的意识发出指令,尽管仍承受着痛苦余波。
三位一体分出了一股纤细的意识流。这股意识流像一根发光的银色丝线,从他们的主光晕中延伸出来,沿着疤痕边缘一处最隐蔽的裂隙探出。裂隙外是正常的网络区域,规则丝线密集如林。意识流必须在不触碰任何规则丝线的前提下,找到一条通往绿点疤痕的路径。
卫其昀的意识主导这次延伸。他的敏锐观察力此刻发挥作用,在密集的丝线森林中寻找着极其细微的间隙——有些是数据传输的天然波动留下的短暂空隙,有些是规则逻辑本身存在的、用于自我检测的冗余通道,还有些是过去异常事件留下的、尚未完全修复的微观损伤。
意识流如游鱼般在这些间隙中穿梭,速度极快,但动作极其轻柔,避免引起能量扰动。它穿过一片片黄金色和蓝色的丝线区域,向着“左下方”的目标前进。
系统的大部分注意力仍集中在处理情绪爆发点上。警报显示,系统正在尝试用“情绪中和协议”覆盖那簇碎片——一种能稀释强烈情绪的数据流。这个过程需要计算资源。
意识流已经前进了大约两百米网络距离。距离绿点疤痕还有三百米。
突然,一道意料之外的扫描脉冲从侧面扫来。这不是针对他们的疤痕的,而是系统常规的随机巡检。脉冲覆盖范围广,意识流无法完全避开。
“收缩!”岑笙的意识紧急下令。
延伸出的意识流瞬间变得极细,能量密度降到最低,几乎透明,同时模仿周围数据流的背景波动频率。
扫描脉冲扫过。
意识流没有被直接“看见”,但脉冲数据反馈中,可能会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背景噪声异常”记录。在系统繁忙处理情绪爆发点的情况下,这种微小异常很可能被忽略或延后处理。
机会窗口很小。
意识流继续前进,加速。两百五十米。两百七十米。两百九十米。
前方,绿点疤痕已经隐约可见。那是一个比他们所在疤痕小一些的、形状不规则的暗淡区域,边缘丝线同样扭曲断裂,内部漂浮着淡绿色的光点,光点的运动模式似乎有某种成对的韵律——反映出那是双人参与者的记忆残留。
最后十米。这段距离,规则丝线格外密集,几乎没有间隙。
“强行穿过会触发警报。”卫其昀的意识评估。
“从下方绕。”岑笙的意识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束特别粗壮的、暗红色的丝线——那是异常处理协议的主干道之一。这种主干道通常有较强的屏蔽场,周围会形成“阴影区”,其他规则丝线会避免靠近,以防干扰协议运行。阴影区内相对空旷。
意识流小心地接近那束暗红色主干道。主干道本身散发着危险的能量波动,但它的阴影区确实存在,大约有半米宽的无丝线地带。意识流贴着阴影区的边缘,快速滑向绿点疤痕。
五米。三米。一米。
意识流的前端接触到了绿点疤痕的边缘。
疤痕边缘的断裂丝线对这种接触产生了反应,微弱地“颤动”起来。疤痕内部的淡绿色光点运动模式改变了,从随机的漂移变成有指向性的聚集,朝着接触点缓缓移动。
“建立连接。”岑笙的意识指示,“温和的,试探性的。”
意识流的前端释放出极其微弱的信号:不是语言,而是简单的情绪共鸣——一种“理解”“共处”“协作”的模糊意向。同时,它模拟出双人协同的某种频率,那是从影子记忆库中提取的、关于健康合作关系的模式片段。
绿点疤痕的光点反应更明显了。它们开始发出稍亮一些的光,并且传递回微弱的情绪信号。信号很杂乱,但岑笙-卫其昀-影子能从中分辨出几个主要成分:困惑、好奇、隐约的渴望,以及深层的悲伤——那是失去另一半的悲伤。
“他们残留着关系的记忆。”卫其昀的意识分析,“不是两个独立个体,而是一个关系的‘幽灵’。渴望重新完整,但知道不可能。”
“这正是我们可以提供的。”岑笙的意识回应,“我们不是单一的,也不是破碎的。我们是三个意识的协同体。我们可以展示‘多意识和谐共存’的可能性,这对他们可能有吸引力。”
意识流加强了信号,开始传递更具体的意象:三个光点如何围绕共同中心旋转,如何分担负荷,如何共享感知但保持独立。同时,它传递出一种“扩大”的邀请——不是吞噬,而是连接,形成一个更大的、互相支持的异常网络。
绿点疤痕的光点们“聆听”着。它们的运动逐渐同步,开始模仿三位一体的旋转模式,虽然笨拙,但确实在尝试。它们传递回的悲伤情绪中,混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者至少是兴趣。
初步连接建立了。一条极其纤细的、几乎不可见的银色通道,在两个疤痕之间形成。通道非常脆弱,随时可能被系统的正常数据流冲断,但此刻它存在着,传递着微弱的思维涟漪。
就在此时,他们所在的主疤痕区域,系统的情绪中和协议完成了对那簇记忆碎片的处理。愤怒和温暖都被稀释成平淡的背景情绪。警报解除,聚集的规则丝线开始撤回,扫描资源重新分配。
一道撤回的扫描脉冲恰好扫过了新建立的银色通道。
脉冲在通道上停留了一瞬。
“断开!”卫其昀的意识紧急下令。
意识流瞬间从绿点疤痕撤回,银色通道消散于无形。速度很快,但在撤回前,扫描脉冲已经采集到了通道存在的瞬间数据。
系统的主程序接收到了这个数据。
在三位一体的共享感知中,他们“感觉”到网络深处,那个庞大而冰冷的意识,似乎微微“转动”了“视线”,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不是具体的看向某个点,而是一种整体的关注度提升。就像沉睡的巨兽,在梦中察觉到皮肤上有一处细微的、不同于以往的瘙痒。
没有立刻的雷霆反应,没有警报大作。但一种更深沉、更缓慢的压力开始弥漫。系统似乎将这个“疤痕间异常连接尝试”标记为需要观察的新现象,调高了整个区域的监控等级。
“我们被注意到了。”岑笙的意识保持冷静,“但还没有被定位或定性。系统需要更多数据来判断我们是偶然现象还是有意行为。”
“连接已经建立,虽然断开了。”卫其昀的意识指向绿点疤痕的方向,“他们‘记住’了我们传递的模式。即使没有物理通道,那种认知的影响可能还在。下次连接会更容易。”
影子的意识传来疲惫但满足的波动:“痛苦……分担了……连接……建立了……这是……第一步……”
确实,第一步成功了。他们吸引了系统注意力,付出了承受痛苦的代价,但成功与另一个疤痕建立了初步的认知连接,埋下了“异常网络”的第一颗种子。
现在,他们需要消化这次行动的得失,分析系统的反应模式,规划下一步。
三位一体的光晕在疤痕中心缓缓旋转,内部的三个意识核心交换着信息、感受和策略构想。
他们仍困在系统的底层,仍是网络上的一个破洞。
但他们不再只是被动存在的错误。
他们是开始编织自己网络的蜘蛛。
而系统,那个沉睡的巨兽,刚刚在皮肤上感受到一丝陌生的触感。
游戏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