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雾吞掉记忆时》禾风渡夏

2、齿咬影子

　　钟楼的楼梯裹着厚厚的灰尘，每踩一步都扬起细小的颗粒，呛得苏小柚忍不住捂了捂鼻子。月光从楼梯间破损的窗户钻进来，在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里还掺着点青绿色的微光，像撒了把碎萤火虫。她攥紧衣兜里的地图，指尖能清晰摸到银线的纹路——它们正顺着楼梯往上“流”，像在给她引路。

　　刚爬到二楼转角，脚下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脆响。小柚猛地停住脚，低头一看，是一节断掉的钟表发条，刚才被她踩碎了。可就在发条断裂的瞬间，周围散落的齿轮突然转得更快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空荡的钟楼里回荡，像无数只小虫子在爬。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背却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箱盖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

　　就在这时，衣兜里的地图突然剧烈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像是要烧起来。小柚赶紧把地图掏出来，只见上面的银线突然朝着木箱的方向聚拢，还渗出一缕银雾，顺着箱缝钻了进去。紧接着，木箱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了动。

　　小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咽了口唾沫，慢慢伸出手，轻轻推开了箱盖。灰尘“噗”地一下扬起来，她眯着眼睛往里看——箱子里铺着一块褪色的蓝布，布上躺着一个半透明的男孩。

　　那男孩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身体像蒙着一层薄雾，能隐约看到后面的木箱底板。他闭着眼睛，睫毛很长，脸色苍白得像纸。小柚吓得差点叫出声，刚想往后退，男孩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是浅棕色的，像蒙着一层水汽，看到小柚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欣喜。

　　“你……你是谁？”小柚的声音有点发颤，攥着地图的手更紧了。

　　男孩动了动嘴唇，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我叫陆阿澈。你手里……是不是有带缺口的月亮？”

　　小柚愣住了——他怎么知道自己有月亮挂坠？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缺角的小月亮还在，正微微发烫。“你怎么知道？”

　　“因为只有它能打开出口。”阿澈的身体往箱子外挪了挪，小柚才发现他的脚也是半透明的，几乎要和空气融在一起。“我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十年前……不对，好像更久，记不清了。有个‘吞光的怪物’把我困在这里，它怕那个月亮挂坠。”

　　“吞光的怪物？”小柚皱起眉头，突然想起外婆说的“三十年前丢了个孩子”，难道就是阿澈？“你是……三十年前丢在钟表厂的那个孩子吗？”

　　阿澈的眼神暗了暗，刚想说话，钟楼底层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开了门。紧接着，一股阴冷的风顺着楼梯往上涌，吹得小柚的头发都竖了起来。阿澈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把将小柚往箱子后面拉：“它来了！快躲起来！”

　　小柚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团黑色的雾从楼梯口涌了上来。那雾不是普通的雾，里面裹着好多碎钟表零件，齿轮、发条、指针，在雾里转得飞快，发出“滋滋”的响声。黑雾像有眼睛一样，径直朝着木箱的方向飘过来，所到之处，周围的月光都被吸走了，连空气都变得冷冰冰的。

　　“别让它碰到你！”阿澈把小柚护在身后，自己的半透明胳膊伸到前面。黑雾一下子缠上了他的胳膊，阿澈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变得更白了，胳膊也比刚才更透明了，几乎要变成空气。

　　“阿澈！”小柚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突然想起衣兜里的月亮挂坠，赶紧伸手把它拽出来。就在挂坠离开领口的瞬间，它突然亮起暖黄色的光，像一个小小的太阳，朝着黑雾照过去。

　　黑雾被暖光一照，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水浇在火上，赶紧往后退了退，松开了阿澈的胳膊。可阿澈的胳膊已经变得很淡了，他捂着胳膊，喘着气说：“它在吸我的记忆……再等三天，我就会变成和它一样的影子，再也变不回来了。”

　　小柚紧紧攥着月亮挂坠，暖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看着阿澈苍白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勇气——她不能让阿澈变成影子，她要帮他找到出口，帮他离开这个冷冰冰的钟楼。“你别担心，”小柚的声音虽然还有点抖，却很坚定，“我有地图，还有挂坠，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阿澈看着小柚手里的挂坠，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他指了指地图：“那地图上是不是有银线？它能指引你找到‘光’，只有‘光’能彻底打败黑雾。”

　　小柚赶紧把地图拿出来，月光下，地图上的银线还在微微发亮，顺着楼梯往上指，一直延伸到钟楼的顶层。“银线指向上面，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阿澈摇了摇头，脸色有点凝重：“顶层现在被黑雾盯着，我们不能去。而且我不能见太多光，只能待在阴影里。你得先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找‘光’。”

　　小柚想了想，自己家里的旧衣柜应该很暗，刚好能让阿澈待着。“我家有个旧衣柜，很暗，你可以先躲在那里。我带你去我家，好不好？”

　　阿澈点了点头，身体往小柚身边靠了靠，尽量贴着墙壁的阴影。小柚把地图折好放进衣兜，又把月亮挂坠攥在手里，暖光一直亮着，能驱散周围的阴冷。她拉着阿澈的手——他的手很凉，像摸在雾上——轻轻往楼梯口走。

　　黑雾还在二楼徘徊，看到暖光，不敢靠近，只是在远处飘着，像个随时会扑上来的野兽。小柚屏住呼吸，拉着阿澈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往楼梯下走。脚下的齿轮还在转，却没再“咬”影子，可能是怕月亮挂坠的暖光。

　　好不容易走到钟楼门口，小柚拉着阿澈赶紧跑出去，一直跑到围墙的缺口处。她回头看了看钟楼，黑雾没有追出来，只是在钟楼的窗口闪了闪，像在警告他们。小柚松了口气，拉着阿澈钻出缺口，往家的方向跑。

　　夜晚的街道还是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路上回荡。阿澈的身体很轻，小柚拉着他跑，一点都不费劲。快到家门口时，阿澈突然停住脚：“我不能直接进去，会被你外婆看到的。你先去看看，要是外婆睡熟了，再悄悄把我拉进去。”

　　小柚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家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客厅里的小夜灯还亮着，外婆的房间里没有声音，应该睡熟了。她赶紧回头招了招手，阿澈快步走过来，贴着墙壁的阴影，跟着小柚悄悄进了门。

　　小柚把阿澈带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衣柜里挂着几件旧衣服，里面很暗，刚好适合阿澈待着。“你先在这里躲着，别出声，我去给你拿点水和吃的。”

　　阿澈钻进衣柜，拉上一点柜门，只露出一条缝：“谢谢你，小柚。你要小心，黑雾可能会跟着我的气息找来。”

　　小柚点了点头，轻轻关上衣柜门。她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又拿了一块外婆白天做的桂花糕，悄悄回到房间，把水和桂花糕从衣柜缝里递进去。“你先吃点东西，我再想想怎么找‘光’。”

　　衣柜里传来阿澈吃东西的声音，很轻。小柚坐在床边，掏出地图和月亮挂坠，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看。地图上的银线还是指着钟表厂的方向，可阿澈说顶层被黑雾盯着，不能去。那“光”到底在哪里呢？她想起外婆说的话，想起阿澈被黑雾缠上的样子，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光”，帮阿澈离开这个可怕的困境。

　　就在这时，衣柜突然轻轻晃了一下，阿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点紧张：“小柚……它好像来了。”

　　小柚心里一紧，赶紧关掉台灯。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她走到衣柜边，刚想打开柜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咔嗒”一声——是门锁的声音，可家里的门明明是锁好的！

　　小柚屏住呼吸，贴着墙壁往客厅走。月光下，她看到一团黑色的雾从门缝里钻了进来，正是刚才在钟楼里看到的黑雾！黑雾在客厅里转了转，朝着小柚房间的方向飘过来，里面的碎钟表零件还在“滋滋”地转。

　　小柚吓得赶紧躲回房间，轻轻关上门。她走到衣柜边，压低声音说：“阿澈，黑雾来了，怎么办？”

　　衣柜里的阿澈沉默了几秒，声音很坚定：“别害怕，它怕月亮挂坠的光。你把挂坠举起来，它不敢靠近你。”

　　小柚赶紧把月亮挂坠拽出来，暖光再次亮起，映满了整个房间。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黑雾飘了进来，看到暖光，又往后退了退，却没有离开，只是在门口徘徊，像在等暖光熄灭。

　　小柚紧紧攥着挂坠，手心都出汗了。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黑雾不会一直等着，必须赶紧想办法把它赶走。她想起阿澈说的“光”，想起地图上的银线，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光”不在钟表厂，而在别的地方？或许，地图上的银线，还有别的指引？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地图，月光下，银线除了指着钟表厂，还有一条细细的支线，朝着外婆的房间方向延伸。小柚心里一动——外婆的房间里，会不会有什么和“光”有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