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雾吞掉记忆时》禾风渡夏

1、发烫地图

　　苏小柚攥着那本掉了封皮的笔记本，在放学的人流里走得飞快。帆布书包侧面的口袋鼓囊囊的，装着她今天捡的宝贝——一片边缘像锯齿的枫叶，还有半块印着小熊图案的碎瓷片。可这些“宝贝”刚被同班的莉莉看见，就引来一阵尖笑：“苏小柚，你是收破烂的吗？什么破东西都往书包里塞！”

　　周围几个同学跟着笑起来，小柚的脸一下子烧得像傍晚的晚霞。她没敢反驳，只是把笔记本抱得更紧，转身就往校门口跑。笔记本里画满了她“捡来的风景”：操场角落无人问津的野菊花、老教学楼墙上爬着的藤蔓、还有校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的废弃信箱——那是她发现的秘密基地，每次难过的时候，她都喜欢躲在里面。

　　老槐树的树干很粗，信箱嵌在树洞里，刷着剥落的绿色油漆，看起来比小柚的外婆还要老。她弯腰钻进去，信箱里铺着她之前放的旧报纸，带着淡淡的油墨香。小柚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翻开笔记本，想画点什么让自己平静下来，手指却突然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那东西藏在报纸底下，裹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小柚好奇地把它摸出来，是一张巴掌大的牛皮地图，边缘有些磨损，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银砂，像撒了一把碎星星。她刚用指尖碰了碰地图表面，就觉得指尖传来一阵暖暖的温度，不是太阳晒过的热，而是像小动物的心跳一样，轻轻的、有节奏的烫。

　　小柚吓了一跳，差点把地图扔出去。她仔细盯着地图看，才发现地图边缘用暗红色的线绣着一行小字，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找光者，先找暗”。这是什么意思？她正琢磨着，地图突然“嗡”地一下，表面的银砂开始动起来，慢慢渗出一缕缕银白色的雾，像细细的丝线，轻轻卷住了小柚的手腕。

　　银雾带着小柚的手往一个方向转，最后停在了校门口的西边——那里有一座废弃的钟表厂，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生锈的铁门常年锁着，听说里面连窗户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小柚每天放学都会经过那里，却从来没敢靠近过，因为同学们说，那里面闹鬼。

　　就在这时，她领口的挂坠突然也热了起来。那是一个用米白色毛线织的小月亮，边缘缺了一小块，是外婆在她转学前亲手织的。外婆说，小月亮能帮她找到“心里的光”。小柚低头一看，挂坠的缺口竟然和地图中心一个小小的凹槽严丝合缝，就像钥匙和锁一样，刚好能对上。

　　银雾慢慢散了，地图上出现了几条细细的银线，像小溪一样顺着刚才指的方向流，一直延伸到钟表厂的方向。小柚把地图和挂坠都攥在手里，心跳得飞快——这地图太奇怪了，会发烫、会冒雾，还和外婆的挂坠这么契合，难道它真的能指引自己找到什么吗？

　　那天晚上，小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把地图放在枕头边，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到地图上的银线还在微微发亮。她索性爬起来，趴在卧室的窗台上往外看。从这里刚好能看到远处的钟表厂，黑漆漆的厂房像个沉默的巨人。就在这时，钟表厂三楼的一个窗口突然闪过一道青绿色的光，快得像流星，却又比流星亮得更久一点。

　　小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盯着那个窗口，突然发现枕头边的地图动了起来——上面的银线开始顺着光的方向快速流动，像有生命一样，仿佛在“拉着”她往钟表厂走。就在她看得入神时，门外传来外婆收拾旧物的声音，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叹气：“那厂子啊，三十年前丢过个孩子，后来连一点痕迹都没找着……”

　　小柚的心猛地一沉。三十年前丢过的孩子？和这张奇怪的地图有关吗？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地图，银线还在流动，挂坠也隐隐传来一丝暖意。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像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发芽——她想去钟表厂看看，想去看看那道青绿色的光到底是什么，想去弄明白这张会发烫的地图，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悄悄打开衣柜，翻出一件深色的外套穿上，又把地图折好放进衣兜，紧紧攥着那个缺角的小月亮挂坠。窗外的月光洒在地板上，像一条银色的小路。小柚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踮着脚尖走过客厅——外婆已经睡了，厨房里还留着一盏小夜灯，暖黄的光映在墙上，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她走到门口，刚打开一条门缝，就听见外婆在梦里轻轻嘟囔了一句：“阿澈……你在哪儿啊……”小柚愣了一下，阿澈是谁？是那个三十年前丢了的孩子吗？她没再多想，轻轻带上门，走进了夜色里。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只有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小柚快步往钟表厂的方向走，衣兜里的地图还在微微发烫，像在给她鼓劲。离钟表厂越来越近，她能看到生锈的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锁上也爬满了铁锈。她绕着铁门走了一圈，发现围墙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刚好能容她钻过去。

　　小柚弯腰钻过缺口，落在满是杂草的地面上。钟表厂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风穿过空荡荡的厂房，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哭。她掏出地图，借着月光看了看，银线指向厂房深处的钟楼——那是钟表厂最高的建筑，塔顶的钟早就不响了，钟面的玻璃也碎了一块。

　　就在她准备往钟楼走的时候，衣兜里的地图突然烫了一下，比之前更热。小柚抬头一看，钟楼的方向又闪过一道青绿色的光，这次更亮、更久，仿佛在召唤她。她攥紧挂坠，迈开步子，朝着钟楼的方向走去。脚下的杂草被踩得“沙沙”响，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小柚虽然有点害怕，可心里的好奇心却像一团小火苗，越烧越旺。

　　她走到钟楼底下，才发现钟楼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的时候，门轴发出“吱呀”的响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小柚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刚迈出一步，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一个生锈的齿轮，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可就在她准备把齿轮挪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地面上散落着好多这样的齿轮，它们大小不一，有的还连着链条。更奇怪的是，这些齿轮竟然在慢慢转动，不是被风吹的，而是自己在转，像有生命一样。小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影子上，那影子被门口的月光拉得长长的，刚好落在一个最大的齿轮上——突然，齿轮的齿牙猛地“咬”了一下她的影子，小柚吓得赶紧往后退，裙摆却被齿轮勾住了，“刺啦”一声，裂开了一道小口子。

　　她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影子的边缘竟然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齿痕，像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小柚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摸了摸衣兜里的地图，地图还在发烫，银线正指着钟楼的楼梯。她咬了咬嘴唇，心想：都到这里了，不能放弃。于是她握紧挂坠，一步一步地朝着楼梯走去，准备揭开这钟表厂和这张神秘地图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