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雾吞掉记忆时》禾风渡夏

3、雾藏约定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了道细长的银线，刚好落在苏小柚攥着地图的手背上。她盯着地图上那条往外婆房间延伸的银支线，心跳突然变快——黑雾还在门口徘徊，青黑色的雾边卷着碎齿轮，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像在磨牙。可银线的指引太明确了，就像在黑暗里递来的一根小蜡烛，让她没法不跟着走。

　　“我去外婆房间看看，你在衣柜里别出来。”小柚凑到衣柜边，压低声音对里面的陆阿澈说。衣柜缝里传来轻轻的“嗯”，阿澈的声音带着点虚：“挂坠别离身，它的光能护着你。”

　　小柚攥紧缺角的月亮挂坠，暖光贴着掌心，像揣了颗小太阳。她踮着脚走到房门口，悄悄掀开一条门缝——黑雾还在客厅中央飘着，背对着她，碎零件在雾里转得更急了，像是在嗅什么味道。她深吸一口气，贴着墙壁往外挪，鞋底蹭过地板，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

　　外婆的房间门虚掩着，留着一道小缝，里面飘出淡淡的艾草香——那是外婆睡前点的驱蚊香包的味道。小柚刚要推开门，黑雾突然动了！它猛地转过来，青绿色的微光从雾里透出来，像两只冰冷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的方向。

　　小柚的脚像钉在地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赶紧把挂坠举到胸前，暖光一下子亮了不少，朝着黑雾推过去。黑雾被光一照，“滋啦”响了一声，往后缩了缩，却没退远，反而慢慢往她这边飘，像是在试探暖光的范围。

　　“外婆……”小柚急得快哭了，却不敢喊出声，只能咬着嘴唇，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外婆的房门口。她猛地推开门钻进去，反手把门关上，后背紧紧抵着门板，心脏“砰砰”地撞着胸口。

　　房间里很暗，只有床头柜上的小夜灯亮着一点暖光。外婆躺在床上，呼吸很轻，应该睡得很熟。小柚慢慢走到床头柜边，目光落在上面放着的一本老相册上——那是外婆昨天翻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相册的封面是红色的，边角都磨白了，上面印着“幸福回忆”四个烫金的字，已经掉了一半。

　　就在这时，衣兜里的地图突然发烫，比刚才更甚。小柚赶紧掏出来，只见地图上的银支线突然变得很亮，直直指向那本老相册。她伸手拿起相册，指尖刚碰到封面，就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指尖传过来，和挂坠的温度一模一样。

　　小柚坐在外婆床边的小凳子上，轻轻翻开相册。里面的照片都泛着黄，有的还卷了边。第一张是外婆年轻时的照片，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蓝色的工装服，站在一座厂房前，笑得眼睛都弯了——那厂房的红砖墙、生锈的铁门，分明就是钟表厂！

　　小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接着往下翻。翻到第三张时，她的手指突然顿住了。照片里，年轻的外婆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大概十二三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脖子上挂着一个毛线织的小月亮挂坠，和她脖子上的一模一样！男孩的眉眼很清秀，浅棕色的眼睛，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这不就是陆阿澈吗？

　　“阿澈……”小柚忍不住轻轻念出名字。照片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是外婆的笔迹，娟秀又有力：“阿澈，等你教会我修钟，就送你新的挂坠。”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响动。小柚猛地回头，只见外婆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她，眼里满是惊讶，还有点说不出的激动。“小柚，你……你在看什么？”

　　小柚赶紧把照片递给外婆：“外婆，你认识他吗？他叫陆阿澈，被困在钟表厂的钟楼里了！”

　　外婆接过照片，手指轻轻摸着上面的男孩，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的手在发抖，声音也带着颤：“阿澈……真的是阿澈……我怎么会忘了他呢……”

　　小柚愣住了：“外婆，你认识他？”

　　外婆擦了擦眼泪，慢慢坐起来，拉着小柚的手，把照片放在腿上，慢慢说起了三十年前的事：“那时候，我在钟表厂当学徒，阿澈是厂长的儿子。他可聪明了，什么钟表都会修，还总帮厂里的人做事。三十年前的一天，你妈妈才五岁，跟着我去厂里玩，不小心迷路了，走到了厂房后面的仓库里——那里有个老钟表匠，想做一个能‘储存快乐记忆’的钟表，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把大家‘被遗忘的难过和孤独’凝成了黑雾。”

　　“那黑雾很吓人，见什么吞什么。阿澈看到你妈妈在仓库里哭，就冲进去把她抱了出来，还引着黑雾往钟楼跑，想把它困住。我当时跟在后面喊他，他回头跟我说‘姨姨，你快带小妹妹走，我能困住它’，还说让我一定要去找他。可后来……后来黑雾越来越大，大家都慌了，等平静下来再找阿澈，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外婆的眼泪越流越多：“我当时发誓一定要找到他，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就忘了他的样子，只记得厂里丢过一个孩子。直到刚才看到这张照片，看到你脖子上的挂坠，那些记忆才突然都回来了……是黑雾，是黑雾让我们忘了阿澈！”

　　小柚终于明白了——阿澈不是被困了十年，是三十年！是黑雾让他对时间的感知变模糊，也让小镇上的人忘了他。她赶紧说：“外婆，阿澈现在就在我房间的衣柜里，他被黑雾缠上了，身体越来越透明，再等三天就会变成影子了！”

　　“什么？”外婆一下子坐直了，拉起小柚就往房间外走，“快带我去看看！”

　　可刚走到客厅，两人就停住了——黑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了客厅中央，正对着小柚的房间门，里面的碎齿轮转得飞快，发出“滋滋”的响声。看到外婆和小柚，黑雾猛地朝她们扑过来！

　　“小心！”小柚赶紧把挂坠举起来，暖光一下子扩散开来，挡住了黑雾。可黑雾这次没有退，反而更凶了，雾团越来越大，几乎要把整个客厅都遮住。

　　就在这时，小柚房间的门突然开了，陆阿澈从里面跑了出来——他的身体比刚才更透明了，几乎要看不到了，可还是挡在了小柚和外婆前面。“你们快躲起来！”

　　黑雾一下子缠住了阿澈的身体，阿澈发出一声轻哼，脸色更白了。他转过头，看着小柚，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它怕……怕有人记得我做过的事，那些记得的温度，能烧穿它……小柚，你要找到更多记得我的人……”

　　小柚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冲过去，想把阿澈拉回来，可黑雾却突然发力，把阿澈往门口拖。外婆也冲了过来，想帮忙，却被黑雾的寒气逼得后退了一步。

　　“阿澈！”小柚急得大喊，紧紧攥着挂坠，暖光越来越亮。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是妈妈！她手里拿着手电筒，看到客厅里的黑雾和半透明的阿澈，一下子愣住了。

　　“妈妈！”小柚哭着喊，“快想想，你还记得阿澈吗？他三十年前救过你！”

　　妈妈手里的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光束照在阿澈身上。她看着阿澈，眼睛突然睁大了，眼泪也流了下来：“阿澈哥哥……是你吗？我记得你，我记得你背我出黑漆漆的厂房，还把糖给了我！”

　　就在妈妈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道金光从妈妈身上涌出来，朝着黑雾飞去。黑雾“滋啦”一声，缠在阿澈身上的雾一下子散了不少。阿澈的身体也清晰了一点，他看着妈妈，眼里满是惊喜：“你……你记得我？”

　　“我记得！”妈妈跑过去，想拉住阿澈，可黑雾却突然暴怒起来，卷着更多的碎零件，朝着妈妈扑过来。小柚赶紧举起挂坠，暖光和妈妈身上的金光合在一起，挡住了黑雾。

　　黑雾见攻不进来，慢慢往后退，最后飘出了门口，消失在夜色里。小柚松了口气，赶紧跑过去扶住阿澈——他的身体还是很透明，但比刚才好多了。

　　“阿澈，你没事吧？”小柚担心地问。

　　阿澈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事，刚才妈妈的记忆帮了我。小柚，我们得赶紧找更多记得我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败黑雾。它现在肯定回钟表厂了，它在吸那些‘被遗忘的旧物’，等它吸够了，就会来吞掉小镇所有人的温暖记忆。”

　　小柚点了点头，看向妈妈和外婆：“我们一起去找！外婆，妈妈，你们还知道谁记得阿澈吗？”

　　外婆想了想，擦干眼泪说：“当年阿澈帮过很多人，开早餐铺的赵爷爷，还有退休的陈老师，他们肯定记得阿澈！”

　　妈妈也点了点头：“我明天就去联系他们！今晚我们先把阿澈藏好，别让黑雾再找到他。”

　　小柚看着阿澈，又看了看手里的地图——地图上的银线这次分成了好几条，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像是在指引他们找到那些记得阿澈的人。她握紧挂坠，心里充满了勇气：不管黑雾有多可怕，只要大家一起努力，一定能找到足够的“记忆之光”，帮阿澈摆脱困境，打败那个可怕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