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目光下》山月呀

8、课堂

　　侦察车在废弃的公路遗迹上颠簸前行。ρ伊利亚蜷在副驾驶座，望着窗外掠过的破败景象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被蚀骸蹂躏过的世界——倾颓的高楼像被折断的肋骨，废弃的车辆在荒草间锈蚀成骨架。

　　"看够了吗？"

　　蕾吉娜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银发女人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正在擦拭一把脉冲手枪。
　　她的动作精准得像机械，每个部件拆解、清洁、组装的节奏分毫不差。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蕾吉娜头也不抬，"废墟，蚀骸，还有比蚀骸更危险的东西。"

　　伊利亚注意到她说的"更危险的东西"时，擦拭枪管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在基地里学到的生存法则，在这里要全部忘掉。"蕾吉娜突然将拆解到一半的手枪递过来，"装回去。"

　　伊利亚愣住了。在基地时，铃音从不让她碰这些杀戮工具。

　　"不会？"蕾吉娜的蓝眼睛扫过她，"那就学。"

　　在接下来的颠簸旅程中，伊利亚在蕾吉娜简洁的指令下，笨拙地学习着枪械组装。她的手指被零件边缘划破，渗出的血珠落在冰冷的金属上。

　　“疼吗？”蕾吉娜突然问。

　　伊利亚点点头。

　　“记住这种疼。”蕾吉娜拿回组装好的枪，"在废土上，疼痛是最好的老师。它告诉你还活着，提醒你下次要做得更好。"

　　黄昏时分，她们停在一处废弃的加油站过夜。蕾吉娜利落地清理掉游荡的几只低阶蚀骸，动作干净利落得像在完成日常琐事。

　　"生火。"她扔给伊利亚一个点火器。

　　伊利亚蹲在柴堆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她的手还在因为白天的经历微微发抖。

　　阴影笼罩了她。
　　蕾吉娜俯身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完成点火的动作。那双常年握枪的手意外地稳定，指尖的温度透过接触传递过来。

　　“在废土上，”蕾吉娜的声音近在耳边，"你要学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火，武器，甚至疼痛。"

　　夜幕降临后，伊利亚被安排守第一班夜。她抱着蕾吉娜给她的步枪坐在火堆旁，听着远处蚀骸的嚎叫，第一次意识到铃音和雷克斯曾经为她挡住了多少这样的夜晚。

　　后半夜轮到蕾吉娜守夜时，伊利亚在睡梦中又开始不安地挣扎。
　　那些记忆的碎片再次袭来——温暖的培养舱，妈妈温柔的哼唱，维里蒂冷静的汇报，还有最后刺耳的警报和强制休眠的窒息感。

　　"……不要……妈妈……"

　　她惊醒时，发现蕾吉娜正站在车边望着她。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但那双蓝眼睛里的神情难以捉摸。

　　"做噩梦了？"蕾吉娜递给她一个金属水壶，"喝点水。"

　　伊利亚小口喝着水，突然鼓起勇气问："你……你也有过家人吗？"

　　火堆噼啪作响。良久，就在伊利亚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蕾吉娜轻声说："曾经有。"

　　“他们……”
　　"死了。"蕾吉娜打断她，声音重新变得冷硬，"在废土上，怀旧是奢侈品。记住这一点。"

　　但伊利亚看见，在说这句话时，蕾吉娜无意识摸向了颈间——那里挂着一个小小的、已经磨损的金属吊坠，形状像半片雪花。

　　第二天清晨，当伊利亚醒来时，发现身边放着一把重新调试过的手枪。枪柄上刻着一行小字："活下去。"

　　她抬头看向正在检查车辆的蕾吉娜。朝阳为那头银发镀上金边，而伊利亚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冰冷的女人，背影里藏着与她相似的孤独。

　　"今天教你射击。"蕾吉娜回头看她，"学不会就没饭吃。"

　　伊利亚握紧手中的枪，轻轻点了点头。

　　在废土上，这或许就是最温柔的关怀。

　　接下来的旅程变成了一场漫长的生存教学。蕾吉娜是个严苛的导师，她的教导方式直接而高效，不带任何温情，却格外实用。

　　第一课：水源
　　"记住这些标记。"蕾吉娜指着路边一丛不起眼的紫色苔藓，"它们在的地方，往下挖两米就有地下水。"
　　她示范如何用最简单的过滤器净化污水。"在废土上，干净的水比子弹更珍贵。"

　　伊利亚跪在泥地里，学着辨认各种能指示水源的植物。她的手指被坚韧的草叶划伤，但这次她没有出声。

　　第二课：蚀骸
　　当他们遭遇一小群游荡的蚀骸时，蕾吉娜没有立即开枪。
　　"看它们的行动模式。"她按住伊利亚想要举枪的手，"跛脚的那个是旧伤，会拖慢整个群体的速度。"
　　她指出每个蚀骸的特征："记住，它们曾经也是人。了解你的敌人，比盲目开枪更重要。"

　　当伊利亚终于扣下扳机，解决掉最后一个蚀骸时，蕾吉娜只是淡淡点头："及格了。"

　　第三课：疼痛
　　夜晚，伊利亚在擦拭武器时不慎被能量电池漏电灼伤。她疼得倒吸冷气，蕾吉娜却只是扔给她一管药膏。
　　"记住这种疼痛的程度。"她说，"在废土上，你要学会区分'会死人的疼'和'能忍的疼'。"

　　伊利亚默默上药，发现蕾吉娜给她的药膏是军用特供品——比基地里用的要好得多。

　　意外的插曲
　　在一次寻找补给时，她们发现了一个半塌陷的避难所。在里面，伊利亚找到了一张残破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灿烂，手里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偶。

　　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蕾吉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放下。"
　　"可是......"
　　"怀旧不能让你活下去。"蕾吉娜的声音冷硬，但当她转身时，伊利亚看见她小心地将一个什么东西收进了口袋。

　　那天晚上，伊利亚在守夜时，看见蕾吉娜对着掌心的半片雪花吊坠出神。月光下，那双总是冷静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第四课：信任
　　"拿着这个。"第二天清晨，蕾吉娜递给伊利亚一个信号弹，"如果我们走散，发射它。不要来找我，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
　　"你会来吗？"
　　蕾吉娜看着她，第一次给出了明确的承诺："会。"

　　这个简单的字，在废土上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分量。

　　最后的训练
　　在一个废弃的射击场，蕾吉娜开始了最严苛的训练。
　　"移动靶！注意风向！"她的指令简洁有力，"换弹匣！快！"
　　伊利亚的手被枪械的后坐力震得发麻，但她没有停下。

　　当夕阳西下时，伊利亚已经能熟练地完成战术翻滚、快速瞄准和换弹等一系列动作。
　　"不错。"蕾吉娜难得地给出了评价，"但还远远不够。"

　　她走到伊利亚面前，突然出手。伊利亚下意识格挡，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都愣住了。

　　"很好。"蕾吉娜慢慢抽回手，"你的身体还记得如何战斗。"

　　夜幕降临，伊利亚在整理装备时，在蕾吉娜的背包里发现了一个小本子。翻开的那页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

　　·射击姿势需矫正
　　·对水源识别敏锐
　　·近战本能良好
　　·噩梦频率：每晚
　　提及"妈妈"2次，"铃音"7次，"雷克斯"3次

　　每一行记录后面都有详细的改进建议和观察日期。

　　伊利亚轻轻合上本子，看向正在检查地图的蕾吉娜。
　　这个看似冷漠的女人，其实在默默地关注着她的每一个细节。

　　"明天就能到达下一个补给点。"蕾吉娜头也不抬地说，"好好休息，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伊利亚点点头，第一次对未来有了一丝模糊的期待。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她不再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