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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来自木匠的“投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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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初夏初十午后,明光宗营地的大帐内,巫谐正与马文才一道,将王开山与李沉舟签下的那份“灵矿股份制”契约仔细收好。
帐外阳光正好,透过帐篷的透气孔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王、李二人离开时,那种混杂着激动与忐忑的复杂气息。
马文才小心翼翼地将契约放入一个特制的木盒中,又在盒外贴上了一张“青岚谷铁矿专案”的标签,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宗主,这‘明光积分’推广出去,日后怕是会有不少麻烦。”
马文才一边整理着案几上散落的竹简和记录,一边低声说道,“各宗脾性不同,未必都能理解这般长远的打算,只怕会有人视之为……旁门左道的伎俩。”
巫谐正用一根细针,挑着契约上某个不甚清晰的墨点,闻言头也不抬,轻轻“唔”了一声:“麻烦自然是会有的。
但我们明光宗做事,从来不怕麻烦,只怕这麻烦解决得不够巧妙,不够……让人眼前一亮。”
他将细针放下,拿起那块编号“001”的青石板积分牌,对着光线看了看上面的符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积分,是桥,是路,也是尺子。
能不能走通,能不能量准人心,就看我们接下来怎么走了。”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弟子略显为难的声音:“马师兄,马师兄,外面有位……有位木匠师傅找您,说是有要事禀报,拦都拦不住。”
马文才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竹简:“木匠师傅?
我们营地的临时营房和设施不都已经搭建完毕了吗?
还有什么事?”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对巫谐道,“宗主,弟子去看看。”
巫谐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自己则拿起另一块空白的青石板,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着,似乎在构思新的符文图案。
马文才走出主帐,只见营地中央的空地上,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汉子正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袋,手里还拎着一截断裂的木梁,正跟负责守卫的弟子争辩着什么。
那汉子约莫四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袖口和裤脚都沾着不少木屑,裸露的小臂上肌肉虬结,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和深浅不一的疤痕,一看便知是常年与斧凿刨锯打交道的老手艺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执拗地盯着弟子,声音洪亮:“俺跟你说不清楚!
俺就要找你们管事的马文才!这木料的事,必须得管管!”
马文才走上前去,认出这汉子正是前几日负责带领一众木工,为明光宗营地搭建各类棚屋、围栏和简易工坊的赵木匠。
这位赵木匠手艺精湛,干活麻利,就是性子有些认死理,当初搭建炼丹区的通风管道时,为了一个接口的倾斜角度,硬是跟负责监工的刘三手争论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巫谐出面,用“实用优先,兼顾美观”的原则才定了下来。
“赵师傅,”马文才快步上前,对着那汉子拱手道,“弟子马文才,不知您找我有何贵干?”
赵木匠一见马文才,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那截断裂的木梁递了过去,粗声粗气地说道:“马管事!
你看看!你快看看!这才几天?上好的柏木梁,就这么断了!”
马文才接过木梁,入手尚有些沉重。这木梁约有手臂粗细,断裂处并不齐整,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蛀空,然后在外力作用下崩断的。
他凑近了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断裂面的木质纤维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边缘还有一些极细微的、类似虫蛀的痕迹。
“这是……被虫蛀了?”马文才有些惊讶。天衍圣山灵气充裕,一般的虫蚁根本无法存活,更别说啃食这种本身就带有微弱灵气的柏木了。
“可不是咋地!”赵木匠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俺赵老实做了半辈子木匠,什么木头没见过?
普通的虫蚁啃食,痕迹不是这样的!这断面上的孔洞太小太密,而且……”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抠下一点木屑,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腥气,还隐隐有点……灵气波动?”
马文才心中一动。有灵气波动的虫蚁?
“赵师傅,这木梁是从何处拆下来的?”马文才问道。
“还能是哪儿!”赵木匠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就昨天,西边清风剑派的驻地,他们说搭的一个临时演武棚的横梁断了,砸伤了两个弟子。
请俺去帮忙修缮,俺一看那断梁,就觉得不对劲。
今天一早,俺又去了趟烈阳谷那边,他们新建的一个丹药房,后墙的木椽也发现了好几处类似的蛀洞!
这才几天功夫啊,那么多好木料,就这么糟蹋了!
这不是浪费吗?”
赵木匠越说越激动,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语气也变得愤愤不平:“俺们木匠行里有规矩,惜木如金!
这么好的灵木,就这么被虫子啃了,俺看着心疼!
马管事,你们明光宗不是讲究‘资源不浪费’吗?
这种糟蹋东西的事,你们管不管?”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马文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他不是在请求,更像是在“投诉”,投诉这种对木材的“犯罪”行为。
马文才看着赵木匠那张写满“耿直”和“认死理”的脸,又看了看手中那截布满诡异蛀洞的柏木梁,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清风剑派和烈阳谷……这两个宗门最近似乎麻烦不断。
如果仅仅是一家出现这种情况,或许还能解释为偶然,但两家相隔不近,却几乎同时出现木料被不明虫蚁蛀蚀的情况,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而且,赵木匠提到了“灵气波动”。一种能啃食灵木、自身还带有灵气波动的虫蚁……这绝非普通虫害那么简单。
联想到之前烈阳谷弟子集体拉肚子,清风剑派和惊雷殿为了争地盘差点动手……难道这背后有什么关联?
马文才沉吟片刻,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自己做不了主。
他对赵木匠说道:“赵师傅,您反映的情况很重要。
此事蹊跷,我需要立刻禀报我家宗主。您看……”
“那敢情好!”赵木匠一听马文才愿意禀报,脸上的怒气消了不少,连连点头,“俺就知道明光宗是讲道理、管事儿的!
马管事,你可得赶紧禀报!再这么下去,别说各家的驻地设施,就是山下坊市那些wooden铺子的梁柱,怕是也保不住!
那损失可就大了!”他把“损失”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显然在他看来,浪费木材是比什么都严重的事情。
马文才点了点头,对赵木匠道:“赵师傅您稍等,我这就去。”
说罢,他捧着那截断裂的木梁,快步返回了巫谐所在的主帐。
“宗主。”马文才撩开帐帘,神色凝重地走了进去。
巫谐正低头看着一幅绘制着奇特符号的兽皮卷,闻言抬起头,看到马文才手中的断梁和他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事情可能不简单。
“怎么了?”
马文才将木梁放在巫谐面前的案几上,将赵木匠的“投诉”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赵木匠所说的“诡异蛀洞”、“灵气波动”以及涉及清风剑派和烈阳谷两家宗门的情况。
巫谐的目光落在那截柏木梁上,眉头微微蹙起。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断裂处的木质纤维,指尖传来一种微弱而奇异的触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那些细小的孔洞,又像赵木匠那样,凑近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腥气,混杂着柏木本身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某种妖兽气息的微弱灵波动。
巫谐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木匠的投诉,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木料损耗事件,在他脑海中却迅速与之前收集到的各种零散情报联系了起来。
烈阳谷……清风剑派……灵木……虫蚁……灵气波动……
如果这不是偶然呢?如果有一种以灵木为食、繁殖能力极强的虫蚁,正在天衍圣山悄然泛滥呢?
这可比宗门之间的小打小闹要严重得多!这关系到所有宗门的驻地安全,关系到资源消耗,甚至可能……关系到整个论道大会的顺利进行。
巫谐抬起头,看向马文才,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警觉:“马文才,去,把云游子给我叫来。
另外,让赵木匠把他能找到的、所有被蛀蚀过的木料样本,都收集一些过来。
告诉赵木匠,他反映的这个问题,我们明光宗,管定了!”
马文才见巫谐神色凝重,知道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躬身应道:“是,宗主!”
转身便要去传令。
“等等。”巫谐叫住了他,指了指案几上的断梁,“把这个也带上,让云游子先看看。
告诉他,重点查这虫蚁的来历,还有……它们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