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宗主的邪智》逸凡泽牧

53、两个家族的求助

　　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初夏，丹道院广场的喧嚣渐渐散去，夕阳的余晖给临时搭建的登记处木牌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巫谐看着最后一个小宗门的代表满意离去，轻轻拍了拍手，袖口沾着的些许粉笔灰簌簌落下。
　　他转身，对着正在收拾图纸的金晚晴和满头大汗的马文才说道：“今日之事，告一段落。
　　晚晴，登记的宗门名单整理好，按资源类型和规模分类。
　　文才，让弟子们把这些桌椅板凳搬回营地，仔细些，别磕了碰了，都是宗门财产。”
　　金晚晴微微颔首，将兽皮图纸仔细卷起，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珍贵的典籍。
　　马文才则大声应是，指挥着几个年轻弟子开始拆卸木架。
　　巫谐负手走下主持台，脚步轻快，紫铜弯管被他随手别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刚走出丹道院广场的范围，迎面走来两个身影。
　　这两人都穿着不算华贵但浆洗得干净的道袍，一个身材微胖，面色赤红，颌下留着一撮短须，走起路来八字步，带着几分憨态；另一个则身形高瘦，面色蜡黄，眼眶微陷，眼神却很亮，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两人看到巫谐，脸上立刻堆起恭敬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可是明光宗巫宗主当面？”那微胖的红脸汉子拱手为礼，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双手在身前搓了搓，指关节有些发红。
　　巫谐脚步一顿，打量着两人。这两人身上的灵气波动不高，大约在筑基初期的样子，衣料是普通的流云锦，上面甚至能看到几处细密的针脚补丁，显然不是什么大宗门的人物。
　　他微微点头：“正是巫谐。二位是？”
　　“我等是山下青岚谷的王家族长王开山，”红脸汉子连忙自我介绍，又指了指身旁的高瘦汉子，“这位是李家族长李沉舟。
　　我二人冒昧打扰巫宗主，是有一事相求，此事……此事关系到两族百十余口的生计，还望巫宗主能拨冗一见。”
　　李沉舟也跟着拱手，声音比王开山低沉许多：“我等听闻巫宗主大才，善于化繁为简，解决疑难。
　　我两族之事，纠缠日久，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斗胆前来，望巫宗主慈悲。”
　　他说话时，目光紧紧盯着巫谐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恳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色泽暗淡，边缘还有些磨损。
　　巫谐眉头微挑。青岚谷？他有些印象，似乎是天衍圣山外围的一个小山谷，聚居着几个以开采低阶灵矿为生的小家族。
　　他侧身让开道路：“此处人多眼杂，二位若不嫌弃，随我回营地详谈如何？”
　　“多谢巫宗主！多谢巫宗主！”王开山和李沉舟脸上露出喜色，连忙应道，亦步亦趋地跟在巫谐身后。
　　回到明光宗营地的会客帐篷，金晚晴已经让人奉上了粗茶。
　　帐篷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几把竹椅，墙角堆着几卷兽皮地图。
　　巫谐在主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二位请坐，有话不妨直说。”
　　王开山和李沉舟拘谨地坐下，屁股只沾了半个椅面。
　　王开山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捧着，低声道：“巫宗主有所不知，我青岚谷王家与李家，世代居住在谷中，以开采谷内那处‘青纹铁矿’为生。
　　这青纹铁矿品阶不高，只能提炼出低阶的青纹铁，用来制作一些基础的法器胚子和农具。
　　但胜在稳定，我两族靠着这矿，虽不富裕，倒也能糊口。”
　　李沉舟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苦涩：“可半年前，矿脉突然出现了变化，原本稳定的矿道，产量激增了三成，而且伴生了一些微量的‘星银砂’。
　　这星银砂虽少，却是炼制低阶符箓的好材料，价值不菲。”
　　王开山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撇撇嘴：“产量高了，本是好事，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矿脉的主要矿道，恰好位于我两族祖传地界的分界线上。
　　以前产量低，你多采一车，我少采一车，也就罢了。
　　如今产量高了，还有了星银砂，这矿的归属就成了大问题！
　　我两族为此争执不休，从口角到动手，已经伤了好几个人，矿也停了半个月了。”
　　“我们找过谷中德高望重的长辈调解，也找过坊市的管事评理，”李沉舟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王家说矿道是他们先祖先发现的，李家说矿道延伸到了他们的地界。
　　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再这么耗下去，矿会被废弃，我两族百十余口，怕是真要喝西北风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脸上满是焦虑和无奈，王开山不时抓着自己的短须，李沉舟则反复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巫谐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粗茶，茶味微苦，但带着一股山野的清香。
　　等两人说完，帐篷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帐篷外传来弟子们搬运东西的吆喝声。
　　巫谐放下茶杯，没有立刻评判谁对谁错，反而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卷兽皮和一支炭笔。
　　他将兽皮在桌上铺开，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然后，他抬头看向两人：“这青纹铁矿，你们两家都想要，对吧？”
　　王开山和李沉舟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王开山瓮声瓮气地说：“那是自然！
　　这是我两族的根本！”李沉舟则补充道：“谁也不想把祖辈传下来的基业拱手让人。”
　　巫谐点点头，在圆圈中间画了一条竖线，将圆圈分成了两半。
　　“假设这圆圈就是那青纹铁矿的全部利益。你们现在的做法，是想把这条线往对方那边推，最好是自己能独占整个圆圈，对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炭笔在线条两边分别写上了“王”和“李”两个字。
　　王开山搓着手，嘿嘿一笑：“巫宗主说笑了，我们也不是想独占，只是觉得我们应得的那份不能少。”
　　李沉舟则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坚持显而易见。
　　巫谐放下炭笔，指着那被分成两半的圆圈：“可你们这样争下去，这条线就成了你们之间的鸿沟。
　　矿停了，圆圈就不再产生利益，反而会消耗你们的积蓄，甚至让你们两败俱伤。
　　最后，这个圆圈可能就变成了零。”他用炭笔在圆圈外面画了一个大大的“0”。
　　王开山和李沉舟看着那个“0”，脸色都有些难看。
　　王开山叹了口气：“我们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啊！”
　　“法子，总是有的。”巫谐拿起炭笔，在原来的竖线旁边，又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小圆圈，用线条将它们与大圆圈连接起来。
　　然后，他在大圆圈上方写了“青纹铁矿联合开采项目”几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一个类似饼状的图形，用不同的比例分成了几份，分别标注了“王家投入”、“李家投入”、“管理运营”、“风险储备”等字样。
　　“我给你们一个新的思路，”巫谐的手指点在那个“饼图”上，“叫做‘灵矿股份制’。”
　　“灵矿股份制？”王开山和李沉舟异口同声地重复道，脸上满是疑惑。
　　王开山眉头紧锁，李沉舟则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地看着那幅奇怪的图画。
　　“简单说，就是你们两家不再去争那条线，而是共同拥有这个大圆圈。”
　　巫谐拿起炭笔，在大圆圈中间画了一个握手的简笔画，“你们成立一个‘青纹铁矿联合管理处’，由两家各出等量的人手，共同管理矿的开采、运输、销售。
　　所有的投入，包括人力、物力、灵石，都折算成‘股份’。”
　　他指向那个饼图：“比如，王家出了五名矿工，李家出了五名矿工，这人力投入就各占一股。
　　王家提供了开采工具，李家提供了运输妖兽，这些物资也折算成相应的股份。
　　矿的产出，扣除必要的运营成本和风险储备金后，按照你们各自持有的股份比例进行分配。”
　　巫谐又在旁边画了一个简单的流程图，标注了“开采计划制定”、“日常管理轮值”、“收益核算公示”、“纠纷调解机制”等步骤。
　　“股份可以按季度核算一次，根据实际投入调整。
　　若是以后有其他家族想加入，也可以通过购买股份的方式。
　　这样一来，你们从互相争斗的对手，变成了共同经营的伙伴。
　　矿开起来了，利益源源不断产生，你们各自的份额，可能比现在争来斗去得到的还要多。”
　　王开山和李沉舟瞪大眼睛，看着那幅充满了奇怪符号和线条的兽皮图纸，嘴巴微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个“灵矿股份制”的想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从未想过，还可以这样处理争端。
　　巫谐看着他们的反应，没有催促，只是将炭笔放在兽皮图纸旁，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帐篷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远处传来其他宗门营地的灯火和隐约的喧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