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宗主的邪智》逸凡泽牧

46、一场关于“垃圾”的辩论

　　月光如水，银色石阵的光芒尚未完全褪去。云游子、林墨、石磊三人正将那些发光的黑色石头一块块小心拾起，动作轻柔，像是在捡拾散落的星辰。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议论声却如同潮水般在天衍圣山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玄晶门这脸，怕是被打肿了。”
　　“八十一块下品灵石，愣是没干过一堆破石头，啧啧……”
　　“明光宗这巫谐，真是个怪人，教出来的弟子也尽是些奇思妙想。”
　　这些议论，自然也飘进了玄晶门的驻地。铁山长老回到自己的帐篷，脸色铁青，石惊羽和赵虎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帐篷内气氛压抑，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废物！一群废物！”铁山长老猛地一拍身前的石桌，坚硬的石桌应声出现一道裂纹。
　　“八十一块下品灵石启动的玄光困阵，竟然拿不下那几个黄口小儿用破烂石头摆的破阵！
　　传出去，我玄晶门的脸还要不要了！”
　　石惊羽缩了缩脖子，低声道：“长老，那阵法确有诡异，能引月华之力，实在是……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铁山长老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两人，“所以你们就被吓住了？
　　那不过是些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玩弄这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也配谈阵道？”
　　他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脚下的地面都被踩得嘎吱作响。
　　“明光宗这是走了狗屎运！下次遇上，定要让他们知道我玄晶门的厉害！”
　　这番话，与其说是训斥弟子，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铁山长老好大的火气，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帐内三人皆是一愣。铁山长老眉头紧锁，沉声道：“谁？”
　　帐帘被一只手轻轻掀开，巫谐施施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马文才。
　　巫谐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只是来串门聊天的邻居。
　　“哎呀，铁山长老，”巫谐拱手作揖，笑容可掬，“听闻我明光宗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侥幸在长老的‘玄光困阵’下走了几招，特来向长老赔罪。
　　毕竟，用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惊扰了长老，是我们的不是。”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傻子都听得出来。石惊羽顿时涨红了脸，赵虎也握紧了拳头。
　　铁山长老眯起眼睛，打量着巫谐，嘴角一撇：“巫宗主倒是消息灵通。
　　怎么，赢了一场比试，就敢登堂入室，来我玄晶门耀武扬威了？”
　　“长老言重了。”巫谐摆了摆手，语气诚恳，“我并非耀武扬威，只是听闻长老评价我明光宗的阵法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心中有些疑惑，特来向长老请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又看向闻声聚拢到帐篷外的其他宗门修士，提高了声音，“当然，也顺便和各位同道探讨一下，何为‘上得台面’的修真之道。”
　　巫谐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更多目光。不少原本准备休息的修士，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想看看这两位宗主级别的人物，会碰撞出什么火花。
　　铁山长老见巫谐有意将事情闹大，心中更是恼怒，但此刻退缩，更显心虚。
　　他冷哼一声，朗声道：“好！既然巫宗主有此雅兴，老夫便与你说道说道！
　　修真之道，在于勇猛精进，追求大道本源，吞吐天地灵气，凝练无上神通！
　　而不是像那些凡夫俗子一般，整日琢磨些鸡毛蒜皮、投机取巧的小把戏！
　　你那石头阵，耗费心神，利用月光，看似巧妙，实则根基浅薄，不堪大用！
　　这等旁门左道，难道不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
　　他的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引来不少传统修士的暗暗点头。
　　巫谐听完，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反驳，反而轻轻拍了拍手。
　　“长老所言，固然有理。”巫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追求大道本源，吞吐天地灵气，这是我等修士的终极目标。
　　但长老似乎忘了，这天地灵气，这修炼资源，并非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铁山长老：“敢问长老，方才那‘玄光困阵’，启动一次，耗费多少灵石？”
　　铁山长老一愣，随即傲然道：“八十一块下品灵石！
　　此乃大阵，自然耗费不菲！”
　　“八十一块下品灵石。”巫谐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阵法启动完毕，灵石灵力耗尽，便成了废弃之物，对吗？”
　　“自然！”铁山长老毫不犹豫地回答，“灵石灵力耗尽，与顽石无异，留之何用？”
　　“留之何用？”巫谐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长老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我却觉得，这是巨大的浪费！”
　　“浪费？”铁山长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撇撇嘴，“区区八十一块下品灵石，对我玄晶门而言，九牛一毛！
　　何谈浪费？”
　　“此言差矣！”巫谐猛地提高了音量，振聋发聩。
　　“八十一块下品灵石，对玄晶门或许是九牛一毛，但对那些资源匮乏的小宗门，对那些挣扎在炼气期的散修而言，可能就是他们几个月甚至一年的修炼资源！
　　长老可知，每年修真界因为布阵、炼丹、炼器而耗费的灵石，有多少？
　　其中又有多少，是在无声无息中被‘浪费’掉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我认为，修真界最大的敌人，不是来自外界的邪魔歪道，而是我们自身的‘浪费’！”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让在场所有修士都愣住了。
　　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邪魔歪道是敌人，这是共识，但“浪费”也是敌人？
　　铁山长老眉头紧拧，斥道：“一派胡言！修炼本就需耗费资源，有得必有失，何错之有？”
　　“没错，但‘失’之后呢？”巫谐步步紧逼，“布阵废弃的灵石，真的就只是顽石？
　　炼丹失败的丹渣，真的就只能丢弃？损坏的法器，真的就只能回炉，甚至当垃圾扔掉？”
　　他环视四周，声音铿锵有力：“在我明光宗，这些都不是‘垃圾’！
　　它们只是暂时失去了原有价值的‘资源’！我们正在做的，就是研究如何将这些‘资源’重新利用起来，变废为宝！”
　　“就像方才的‘月华聚灵阵’，”巫谐继续说道，“我们用的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石头，引的是免费的月光之力，无需消耗任何灵石，却能抵挡长老您八十一块下品灵石启动的大阵。
　　这难道不是一种进步？这难道不比单纯堆砌灵石，追求一时威力，更有意义？”
　　铁山长老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时找不到有力的反驳。
　　巫谐见状，趁热打铁：“再说说这炼丹。”他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个话题。
　　“众所周知，炼丹失败，便会产生丹渣。自古以来，‘残丹不可复用’似乎成了天经地义的铁律。
　　丹师们将这些丹渣视若毒物，避之不及，随手丢弃。”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可我想问，为何不可复用？
　　那些丹渣中，难道就没有残留的有效成分？难道就不能通过某种方法，将其提取、净化、再利用？
　　明光宗丹符班的弟子，正在尝试！他们相信，万物有灵，资源有价，没有绝对的‘废物’，只有放错了地方的‘宝贝’！”
　　巫谐将“残丹不可复用”的理念，巧妙地融入了他的“反浪费”哲学中，并且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将‘垃圾’资源化，这不是‘奇技淫巧’，这是对天地馈赠的敬畏，是对资源的珍惜，是一种可持续的修真之道！”
　　巫谐的声音斩钉截铁，“今日我明光宗的石头阵，或许在长老眼中‘上不得台面’，但我相信，终有一天，当修真界不再为资源枯竭而发愁，当每一份力量都被高效利用时，人们会明白，我们今日所做的，意义何在！”
　　他轻轻抚平了一下自己道袍的衣角，动作从容淡定。
　　周围的修士们，从最初的惊愕、不解，到后来的沉思、点头。
　　巫谐的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们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们开始反思，自己是否真的如巫谐所说，浪费了太多本可以利用的资源。
　　铁山长老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精心构建的“正道”观念，正在被巫谐这套看似歪理邪说，却又似乎处处透着道理的“垃圾哲学”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原本是想斥责明光宗的“旁门左道”，结果被巫谐一番话说下来，反倒像是玄晶门成了浪费资源、不知变通的反面典型。
　　这场原本可能只是两个宗门间小摩擦的辩论，俨然变成了一场由巫谐主导的，关于“环保与可持续发展”的修真界高端论坛。
　　明光宗的名声，没有因为“奇技淫巧”的指责而受损，反而因为这套新奇的“资源循环利用”理念，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巫谐看着铁山长老哑口无言的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铁山长老，今日多有叨扰，只是想与长老探讨一下‘修真的真谛’。
　　天色已晚，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他转身带着马文才，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了玄晶门的驻地。
　　留下铁山长老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周围的议论声，这次却变成了对他的质疑和对巫谐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