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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深夜质问,瞥见残影 ...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陆箫站在秦允执家楼下,手里拎着个略显突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本刚从书店买来的、崭新得连塑封都没拆的物理竞赛习题集。这是他精心准备的借口——同学之间互相借阅学习资料,再正常不过。

      心脏在胸腔里有些失序地跳动,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一种混杂着担忧、好奇和某种难以名状的保护欲的躁动。下午在学校里,当那些关于秦允执“寻找男朋友张宇”的窃窃私语和古怪目光,如同细密的针一样扎过来,而秦允执本人却后知后觉,那双总是温和澄澈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茫然和一丝无措时,陆箫就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而当他从路过的李伍那里问出,谣言最初的源头竟是秦允执的弟弟秦熹时,一种冰冷的怒意便拴住了他。

      他需要答案,立刻,马上。

      深吸一口气,陆箫迈步走进了楼道。秦允执家住在五楼,他熟门熟路——这一个月来,他没少以各种理由跑来找秦允执,秦允执无限的包容和取之不尽的耐心,也让他对这间弥漫着淡淡书卷气的屋子,产生了某种归属感。

      敲响门铃,里面传来一阵游戏音效和脚步声。门开了,探出一张娇俏的脸庞,是个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眼睛很大,带着少女特有的灵动。陆箫认得她,是陈阿姨的女儿,叫林晓。

      “陆箫哥哥?”林晓有些意外,随即让开身,“快进来,允执哥哥他出去夜跑了,还没回来呢。”

      “我知道,”陆箫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笑容阳光无害,“我来给他送点学习资料,他之前说要看的。”

      客厅里,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正上演着激烈的枪战游戏,另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柄按得噼啪作响。听到动静,那人回过头,正是秦熹。他和秦允执有几分相似,同样是清秀的眉眼,但秦允执的温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而秦熹的脸上,则总带着点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混合着叛逆和疏离的神情。

      “哟,陆大天才,大驾光临啊。”秦熹的语气不咸不淡,视线在陆箫脸上扫过,又迅速回到屏幕上,操纵着角色一个精准的点射。

      “找我——哥——?他不在。”他补充道,语气除了“我哥”两字重读外,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陆箫的心沉了沉,秦允执不在,某种程度上更方便他问话,但面对秦熹这种态度,他需要更谨慎。

      陆萧依旧带着那副对外人常用的、看似阳光实则带着距离感的笑容:“不全是,主要来送书。顺便……有点事想问问你。”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秦熹,然后又瞥了一眼旁边正好奇看着他们的林晓。不能让小女孩听到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秦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屏幕上的角色应声倒地。他“啧”了一声,放下手柄,拍了拍裤子站起来,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事?说吧。”

      陆箫没动,只是看着秦熹,眼神里的温度降了些许:“去你房间说吧,这里不太方便。”

      秦熹皱了下眉,审视地看了陆箫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陆箫对林晓抱歉地笑了笑,示意她继续玩,便跟了上去。

      秦熹的房间和秦允执的截然不同,少了几分整洁和书卷气,多了些随意堆放的衣服和游戏海报。陆箫反手轻轻带上门,却没关严,留了一条缝隙,他不想让林晓觉得两个男生关起门来说话有什么不对劲。

      门一合上,陆箫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开门见山,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学校里传的那些关于你哥的话,是你说的?”

      秦熹正随手拿起桌上一罐没喝完的可乐,闻言动作一顿,随即仰头灌了一口,才漫不经心地说:“什么话?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箫逼近一步,他比秦熹略高一些,此刻微微俯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秦允执在找他的男朋友,张宇’——这话最初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李伍、王涵,年级多少同学都知道了。秦熹,造自己哥哥的谣,有意思吗?”

      秦熹放下可乐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抬起头,直视陆箫,眼神里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陆箫,你质问我的身份是我——哥——的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哥——找不找男朋友……呵,他都不是同性恋,还有,他找不找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传我——哥——这种谣?”

      他的否认干净利落,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陆箫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或闪烁,但没有。秦熹的眼神像一潭深水,波澜不惊。

      陆箫心念电转,换了个方向进攻:“好,我也希望谣言不是你传的。那我想问一下今天上午,在学校后街,我亲眼看见你在跟空气说话。那个人是谁?”

      这是他亲眼所见,无法抵赖的事实。当时秦熹站在那里,表情生动,嘴唇翕动,分明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象交流。而当他和秦允执上前询问,秦熹却矢口否认,说没有人在旁边。

      果然,秦熹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甚至嗤笑了一声:“陆箫,你没事吧?上午?上午我请假在家睡觉,根本没去学校后街。你是不是看错了?或者……”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你最近是不是太关注我——哥——连带着看我也出现幻觉了?”

      倒打一耙。陆箫心头火起,秦熹的谎言如此拙劣,却又如此坚定。他上午明明和秦允执一起看到了他,现在却一口咬定在家睡觉。这种明目张胆的否认,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秦熹,”陆箫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哥他能看见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你呢?你是不是也能看见?上午和你说话的,是不是那个‘张宇’?”

      他直接抛出了最核心的疑问。秦允执能看见张宇,并且因此被卷入了一个用理科成绩换取文科成绩的古怪buff之中,这是他们两人之间共享的秘密,也是陆箫开始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某种“误差”的起点。如果秦熹也能看见,甚至可能也参与了类似的buff,那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包括他为什么要散布谣言,混淆视听。

      秦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他垂下眼睑,摆弄着桌上的一个游戏手办,语气更加不耐烦:“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张宇李宇,看不见的东西?陆箫,我看你是学习学傻了,开始异想天开了吧?我上午就是在睡觉,believe it or not。”

      他的态度油盐不进,像一块冻人的冰。陆箫还想再问,客厅里却传来了开门声,以及一个温柔却带着些许疑惑的女声,好似在问客厅打游戏的女孩:“宝宝,家里来客人了?”

      是秦允执妈妈的闺蜜,林晓的妈妈,陈阿姨回来了。

      秦熹立刻像是找到了逃避理由,扬声应道:“陈姨,是陆箫,来找哥哥的。”说着,他绕过陆箫,径直拉开了房门。

      陈阿姨站在客厅里,手里还拎着公文包,显然是刚下班。她看到从秦熹房间里走出来的陆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得体的笑容掩盖:“是陆箫啊,来找允执?他应该是有事情出去了,还没回呢。”

      陆箫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挂上那副阳光乖巧的面具:“陈阿姨好,我来给允执送点学习资料。刚和秦熹聊了会儿天。”

      陈阿姨目光温和地扫过两个少年,她是个精明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不寻常的紧绷。她笑着走上前,语气亲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这样啊,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时间不早了,你们明天还要上学,早点回去休息吧。允执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箫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只能顺势点头:“好的,陈阿姨,那我先走了。林晓妹妹,秦熹,再见。”

      他维持着礼貌,在陈阿姨温和的注视下离开了秦允执家。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屋内的灯光和温暖,也暂时隔绝了他探寻真相的可能。陆箫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心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憋闷而无力。秦熹的否认太过彻底,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他一定在隐瞒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带着满腹的疑虑和挫败感,陆箫走下楼梯。刚出单元门,夜风裹挟着初夏的微凉拂面而来,让他烦躁的头脑清醒了些许。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小区的小路慢跑过来,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

      是秦允执。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额发被汗水濡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脸颊因为运动泛着淡淡健康的红晕。看到站在楼下的陆箫,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放缓脚步,停了下来,眼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陆箫?你怎么来了?”

      月光和路灯的光线交织,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带着刚刚运动后的鲜活气息,完全看不出白天被谣言困扰的阴霾,也看不到那心理疾病可能带来的沉郁,只有对陆箫突然出现的单纯疑问和一点点关切。

      陆箫看着这样的秦允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软一片。他下意识地藏起了所有的疑虑和愤怒,举起手中那个作为借口一路提过来的塑料袋,笑容重新变得自然:“给你送点‘精神食粮’,最新的物理竞赛题,书已经送到你家了。”

      秦允执失笑,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宠溺:“你啊……真是精力旺盛。我这种理科废物,在这buff结束之前应该是好不了了。”

      “多看看就不头疼了,”陆箫凑近一步,像往常一样,带着点小狗似的黏糊劲儿,“说不定我看着你这张脸,灵感迸发,还能靠你写篇几千字的作文呢。”

      秦允执被他逗笑,伸手轻轻推了下他的额头,动作自然亲昵:“少来。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睡觉,明天还要早读。”他的指尖带着运动后的微湿热度,触感短暂却清晰。

      “知道啦,”陆箫从善如流地应着,目光落在秦允执汗湿的鬓角,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你也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嗯,这就上去。”秦允执点点头,眼神温柔,“路上小心。”

      陆箫应了一声,转身朝小区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见秦允执还站在原地,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月光下,他的身影挺拔而清隽,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烦躁的宁静力量。陆箫心里那点因为秦熹而升起的戾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他加快脚步,心想,算了,秦熹的事情过后再慢慢查,先把“张宇”弄清楚,把谣澄清。

      走到小区门口,陆箫才觉得喉咙干得冒烟。一下午的情绪起伏和刚才与秦熹的对峙,耗费了他不少心神。他瞥见旁边那家熟悉的小卖部还亮着灯,便拐了进去。

      “老板,一瓶冰柠檬水。”他走到冷柜前,拿出冒着寒气的瓶子,走到收银台前付款。

      夜晚的小区很安静,只有小卖部电视机里传来的微弱广告声。陆箫一边扫码付款,一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窗外——窗外是小区内部的一条小路,路灯不算明亮,树影摇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路灯下一闪而过。

      那是秦熹!?

      陆箫的动作瞬间僵住。秦熹不是应该在家吗?陈阿姨刚回来,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又出来?而且,他走的方向,并不是往小区外,而是朝着小区更深处,那片相对老旧、灯光也更稀疏的区域。

      老板找零的声音拉回了陆箫的思绪。“谢谢!”他几乎是抢过零钱和冰柠檬水,转身就冲出了小卖部。

      冰凉的塑料瓶壁瞬间沁湿了他的掌心,但他浑然不觉。他快步跑到刚才看到秦熹身影的地方,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前方。

      空无一人。

      小路蜿蜒向前,两旁是沉默的居民楼和茂密的绿化带,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斑,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哪里还有秦熹的影子?他就这么短短几秒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陆箫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因奔跑而略显凌乱的发丝,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秦熹又一次撒谎了?他刚才根本不在家,而是出来了?他去了哪里?去见谁?是不是又去见了那个“看不见”的人?

      手中的冰可乐散发着刺骨的凉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陆箫紧紧攥着瓶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小路,一种比之前更加强烈的不安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来。

      有了秦允执的世界,远比他看到的要复杂和诡异。而那个看似冷漠疏离的弟弟秦熹,在这场不知名的迷雾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夜色浓重,将少年的身影吞没,也将他心中刚刚升起的更多疑问,悄然隐藏。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深夜质问,瞥见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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