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匹配》住藏刃

10、勿忘我

　　一个Omega在Alpha面前撕下腺体贴，是一种明目张胆的邀请，无异于主动脱下内裤。
　　但是尤里安在艾德里希面前主动撕下腺体贴——上帝。这就是刽子手行刑前往刀上泼酒。
　　艾德里希的生理上本能地兴奋不已。
　　毫不夸张的，尤里安如果这个时候抽他一鞭子，他马上能射/出来。不要误会，他不是秒E，他纯粹就是“尤”性恋。
　　但艾德里希的精神上惶恐不安。
　　他甚至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嗅闻尤里安溢出来的信息素。
　　因为尤里安的目光指令很明显就三个字——不允许。
　　在他看来，尤里安厌恶和疏离的情形比高级虫族刺穿他的胸膛让他性命垂危还要凶险得多。
　　于是在尤里安问出“怎么让一个Alpha去死”的时候，艾德里希的第一反应是“只要尤里安一声令下我随时可以去死”。
　　可尤里安却只是踩着他的脸说：“我有一个无论如何也要杀死的Alpha，需要你的帮助。请原谅我的粗鲁与无礼，我太生气了——你的帐日后再算。”
　　——艾德里希的第二反应是尤里安怎么还认识别的Alpha，还产生了这么重的感情（？）。
　　连尤里安的杀意也嫉妒。
　　确诊为恋爱脑深入骨髓。
　　艾德里希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拢住尤里安的小腿，轻吻小妻子的脚踝：“我……乐意为您效劳。”
　　至于尤里安踩他的脸——上帝，这么一点小事！他可以给尤里安一把枪，让他把自己当靶子射着玩儿，快死了用医疗舱治好，再继续杀。
　　艾德里希以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安慰自己因尤里安说的“日后算账”而惴惴不安的心。
　　——想开点艾德里希，说不定你根本活不到那一天就死于非命了呢？
　　尤里安被他亲了一下脚踝，下意识地一脚把他踹开，力度不是很大，但艾德里希还是摔在了地上，金色的头发在他冰蓝的眼眸上留下一层阴影，看上去无比可怜。
　　“……”尤里安叹了口气，“帮我叫医生来，我需要新的腺体贴。你不能过手。”
　　艾德里希没有动，眼神灰暗，看起来生无可恋。
　　“艾德，帮帮我吧。”
　　尤里安一句话就把艾德里希抽起来。
　　——“我马上去，尤里安。”
　　只见此人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容光焕发得仿佛一条得了肉骨头的狗，汪汪地去咬主人丢出去的飞盘了。
　　“Alpha是神的宠儿，掌握着世界的命脉。”
　　“Alpha强大的力量与生俱来，不如说Alpha就是神本身。”
　　“……”
　　这些话一直镌刻在大多数Alpha的成长轨迹里，形成了Alpha慕强且自大的灵魂。
　　尤其在虫族最肆虐的时候，Alpha的力量崇拜教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那个时期，Omega是Alpha豢养的宠物，Beta是趁手的工具，弄废了就丢到锻造炉里当燃料。
　　可以说Alpha是唯一占了战争便宜的物种。
　　所以可以想象那个时期的Alpha是多么横行霸道，不爽就打，甚至可以杀。反正帝国需要Alpha跟虫族战斗，他们保护了全人类，理应拥有特权。
　　弗兰克便是战争时期最经典的Alpha产物了。
　　他身强体壮，毫不夸张地说他一拳可以把虫族打飞十米远。强大的力量给了他充足的自信，他是典型的拜A教，只推崇唯A尊。
　　连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Omega老婆都必须对他唯命是从。
　　AO结合是天意。
　　既然匹配度这么高，就说明这个Omega生来就是他的人，是他的人就要听他的话。
　　Alpha叫Omega做什么就必须要做什么，哪怕Alpha突然来了兴致，Omega也应该立刻马上脱下裤子翘起屁股供Alpha取悦！
　　——弗兰克这么想，也这么做。他十分看不起那些遇到自己的Omega就变成软骨头的Alpha，一点Alpha气概都没有。
　　弗兰克的人生信条如此，直A癌深入骨髓已经完全无药可医。
　　于是Omega妻子嫁给他后总是伤痕累累，常常因为拒绝弗兰克的欢/爱被揍得晕过去，醒来还不得不自己清理乱七八糟的身体，连Omega的发/情期都受不了弗兰克的高强度索取。可以说弗兰克的妻子对于鱼水之欢已经到了恐惧的程度，看到弗兰克解开裤腰带就应激。
　　这样的情况在妻子生下孩子以后仍然没有好转。
　　妻子只能从床笫中品尝到痛苦，百分之九十的匹配度简直像假的一样，他一点也不喜欢弗兰克，弗兰克的信息素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皮肤。这就导致了，弗兰克的易感期得不到一丝一毫的爱——Alpha作为一种很原始的动物，在进化之后可笑地开始追求爱了，易感期就是需要妻子释放信息素来安抚，否则他们会像被主人丢弃的流浪狗一样惊惶不安。
　　弗兰克也发现了妻子的抗拒，得不到妻子的安抚的他愤怒地将拳头挥向了年幼的孩子。
　　这种暴躁在看到妻子私自带着孩子逃离时到了顶端——弗兰克最终在易感期的影响下彻底失控，愤怒且绝望地咬断了Omega的脖子。
　　外界说是家暴致死，其实当时的情况是弗兰克像一头野兽那样疯狂地啃咬Omega的身体，试图把Omega吞进肚子里。
　　——这个可怕的现场，血腥得把来抓人的刑警都恶心得吐了好几个。
　　更遑论当时还年幼的维克托，他产生了严重的创伤后遗症，身体保护机制让维克托刻意忘记了这段记忆。只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恨。
　　拥有死亡豁免权的Alpha被判处终生监禁。
　　弗兰克被关进了狱中。
　　没有人知道他是吃掉了自己的Omega进来的。
　　等到弗兰克利用自己的武力帮某些位高权重的人士暗杀一些囚犯后，弗兰克的地位居然在监狱里水涨船高。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骇人听闻的食妻事件逐渐被人们遗忘。
　　弗兰克在坐了十年牢后不停地利用关系减刑最终得到了出狱的机会。
　　他没想到的是，十年后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居然有Omega单独外出，身边没有一个Alpha陪同，看到弗兰克盯着他看，Omega居然还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弗兰克的暴力因子让他本能地想揍人，结果他还没碰到人就马上被逮捕了，以骚扰Omega的罪名。
　　——时代变了。
　　弗兰克出狱第一天就被现实世界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他在拘留所蹲了三天才被放出去。
　　走投无路的弗兰克在酒吧里混了几天，不经意间听到别人谈论起议长的儿子“尤里安”匹配不了任何Alpha的新闻。
　　居然有Omega无法与任何Alpha匹配，这也能算Omega吗？这辈子算是毁了。
　　——这个早已被自己的Omega厌弃的Alpha恬不知耻地评价起尤里安。
　　但就在这时，弗兰克看到了尤里安的照片，严格来说——他在照片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虽然十年过去，记忆中孱弱的孩子已经抽条长开，但弗兰克仍然认出了这是自己的omega儿子维克托。
　　原来维克托已经在omega学院读书了，而且和议长的儿子成了好朋友，那么他怎么可以不救济一下自己可怜的父亲呢？
　　好歹养了他十四年。
　　……
　　一个人的恶念升起，以另一个人的悲剧落幕。
　　维克托的葬礼很简单，讣告发出，来送行的大多都是他帮过的Omega，还有Omega学院的老师。
　　尤里安穿着一身黑，胸前别了一朵白菊，素质淡雅。
　　维克托是绑架犯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对外只是宣称绑架犯是一个Alpha，已被警方当场击毙。
　　维克托则是因病去世。
　　因此来悼念维克托的人们哭得真情实感，老师们则是觉得天妒英才。
　　维克托毕竟这么年轻，大好的前景，人生居然戛然而止，太可惜。
　　维克托给尤里安拍了很多照片，但他自己却没有几张，摆在灵堂上的遗照是用了维克托刚入学时拍的学生照。
　　那时的维克托还没有和尤里安成为朋友，看起来很青涩，眼里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戒备以及对未来的迷茫，看着摄像头紧紧皱着眉，不适地抿着唇。
　　咔嚓一声——
　　成为了维克托的遗照。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黑，与尤里安对视。
　　尤里安在遗照前放了一束蓝紫色的勿忘我。
　　背影看起来沉重而悲伤。
　　艾德里希在灵堂门口看着尤里安，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道德败坏的禽兽，他一边心疼尤里安难过，一边又把眼睛黏在了尤里安被黑色丧服包裹着的细瘦腰肢。
　　连穿丧服都穿出了别样的风情。
　　艾德里希都开始畅想自己死后小妻子为他披麻戴孝的场景了。
　　可怜的小寡妇应该会哭得眼角都泛起红痕。
　　但是不行。
　　葬礼上人来人往，这样的风景又怎么能被他人窥视。
　　看来还是不能死。
　　就算死了也要想办法变成鬼爬回来。
　　风把艾德里希的衣服吹得像鼓起来的风帆，逐渐膨胀成深不可测的欲望。
　　无数肮脏龌蹉的念头涌上来，在尤里安转身走向艾德里希的那一刻就彻底化作齑粉。
　　尤里安似乎并没有打算摘掉胸前的白花。
　　“走吧艾德，”尤里安温柔地说着，“还要去送一个人上路呢。”
　　艾德里希正了正衣襟，腰间的配枪早已蓄势待发。
　　弗兰克最近的日子不好过，维克托失联，自己身上又没有积蓄，案底在身他也不能去找正经工作。
　　呆在监狱里好歹能靠一些黑色产业赚点钱来花，现在这一套完全行不通。
　　不过他皮糙肉厚的去打杂也暂时不会饿死。
　　这十年来于弗兰克来说最难过的一直是不定期发作的易感期，每次他都想死，自残过也发疯过，无论做什么事情心里的黑洞都填不满，越来越虚无。
　　弗兰克的钱全都用来买抑制剂了。
　　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了那种煎熬，仿佛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
　　有一次当陷入易感期的他被狱警强行控制注射抑制剂后，才一身冷汗地发现狱友已经被他揍得不省人事，而自己已经把磨尖了牙刷柄捅进了脖子里，但没有捅到大动脉，只是伤到了他的声带。
　　出狱后，弗兰克最需要的仍然是抑制剂。
　　他如果没有这个东西迟早有一天会死于非命，而且是死在自己手上。
　　一开始他还能靠威胁维克托拿到抑制剂，后来联系不到人了，弗兰克像个无头苍蝇，一头撞到了一则研究所的招募广告上。
　　这个机构是专门研究新型抑制剂的，一直在招募试药员，试药不仅能得到高额的报酬，还能免费使用新型抑制剂，每周去两次，费用次结。
　　这对弗兰克来说就是瞌睡时枕头来了。
　　在注射完抑制剂后，弗兰克根据医生的提问说了几句什么感受后，钱很快就到账上了。
　　看着账户上的数字，弗兰克的心情大好。
　　那些新型抑制剂好像一点副作用都没有，弗兰克注射了以后完全没有什么不适，觉得哪怕是马上投入市场都行。
　　研究院不停地找人试药也太谨慎了些。
　　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靠这个赚钱。
　　弗兰克就指着研究院的试药过日子了，于是在研究院提出需要提取他的信息素作为样本时，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签署的是什么协议。
　　当弗兰克慢慢恢复意识时，只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手术室里，手脚都被束缚带绑得很紧。
　　两个穿着手术服的人走上前。
　　两人全身都穿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头发也被裹起来，甚至戴着透明的护目镜。
　　两双眼睛的瞳色是如出一辙的黑。
　　“弗兰克先生，非常感谢你签署了无偿捐献身体给研究院用以人体解剖的协议。我院会把你的身体……物尽其用的。”
　　什么无偿捐献身体……？
　　我签的不是捐献信息素的协议……吗？
　　蓝色射灯的照耀下，弗兰克惊恐地张大嘴巴想叫唤，而他的嘴里空空如也，里面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
　　“哦对了，为了得到更准确的数据，我们不采取麻醉措施。”那个看起来比较瘦小的研究员说，明明是很温柔的嗓音，甚至让弗兰克感到有些耳熟，但是吐出来的字眼令人胆寒，“你可能会很疼，不过没关系，你的声带已经被摘除，手脚的筋都被挑断了。”
　　“不要害怕，在整个解剖过程中，我会确保你……”研究员竖起了手术刀，眯起了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直活着。”
　　弗兰克失禁了。
　　这个一生无法无天的Alpha，在一个身量比他矮小、比他瘦弱的研究员面前，彻底吓傻了。
　　他死死地瞪着眼睛，看着那个瘦小的研究员，惊恐的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紧接着，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比较高大的研究员，一把将手术刀插入了他的眼眶。
　　僵硬，眼前先是红通通一片，紧接着是钻心的疼痛。
　　他在无声痛叫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嗓音软绵绵的，有点像在撒娇：“当心点艾德……塞万说他想要完整的眼球。”
　　“抱歉，他一直在看你。”
　　“好吧，等会挖他的腺体时一定要小心哦，别弄坏了。Alpha的腺体还是很有研究价值的。”
　　“嗯。”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弗兰克心里涌起一股悔意。
　　早知道就不来试药了。
　　早知道不签那个协议了。
　　早知道就不去找维克托了。
　　早知道就不想方设法出狱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对妻子这么坏了。
　　早知道……
　　死在易感期就好了。
　　可下一波阵痛很快就来临，弗兰克的皮肤被活生生剖开，他痛不欲生。哪里有早知道呢？
　　后悔毕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