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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朱砂备阵,古宅初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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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老槐树叶子被阳光晒得发脆,风一吹就簌簌落,飘在苏砚的发梢。
他攥着口袋里的绣片,指尖能摸到布料上凸起的梨花纹路,引魂玉还在隐隐发烫,像揣着颗小小的暖炉。
陆叙言的手掌搭在他的肩上,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压下了他心里的不安。
“先去民宿把朱砂粉磨好,再去趟菜场买些艾草,老一辈的人说艾草能避阴,明天带在身上稳妥。”
陆叙言的目光扫过茶馆门口,矮个子执行者还坐在角落,头埋得低,手指反复摩挲着照片边缘,把纸角都揉得起了毛。
苏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注意到执行者的裤脚沾着些褐色的泥,和绣娘古宅附近那种红褐土很像,想来他昨天已经去踩过点了。
两人往民宿走,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苏砚的帆布鞋底都沾了点热气。
路过五金店时,陆叙言突然停下脚步,拉着苏砚走了进去。
店里满是铁腥味,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陆叙言手里的短刀,眼神亮了亮:“小伙子,这刀要磨?我这儿的砂轮最利。”
“不是磨刀。”陆叙言从口袋里掏出张纸,上面画着个简单的符文。
是昨晚他在《老城巷陌记》里看到的“镇怨符”,“麻烦您帮我把这符文刻在刀鞘上,用铜丝嵌边,越显眼越好。”
老板接过纸,眯着眼看了半天,点点头:“行,不过得等半小时,铜丝得现熔。”
苏砚坐在店门口的小马扎上,看着陆叙言和老板讨论符文的位置,突然想起昨晚他帮自己擦鼻尖雨珠的模样,心里软了软。
他掏出机械表,打开表盖,里面的朱砂块比上次小了些,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他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小的石臼,倒出朱砂,慢慢研磨起来。
阳光落在表盘内侧的“砚”字上,泛着淡淡的蓝光,和引魂玉的红光映在一起,像两簇小小的火焰。
“小心点,别蹭到手上。”陆叙言走过来,蹲在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包湿巾,“朱砂染手难洗,等会儿还要去买艾草,别让人看着奇怪。”
苏砚点点头,把石臼递给他,让他帮忙研磨,陆叙言的手比他稳,指尖泛着冷白,握着石杵慢慢转动,朱砂粉簌簌落在臼底,细得像雪。
半小时后,老板把短刀递回来。
刀鞘上的符文用铜丝嵌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和陆叙言小臂上的黑纹路莫名有些像。
陆叙言接过刀,试着拔出来,刀刃划过空气,带着点轻微的嗡鸣,比之前更锋利了些。
“谢了老板。”他付了钱,拉着苏砚往菜场走,刀鞘别在腰间,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菜场里很热闹,叫卖声混着鱼腥气,苏砚却没心思看,他满脑子都是明天的“冥婚”,想着编号102的孩子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在害怕。
陆叙言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别担心,我们明天一定能救他,还有绣娘的儿子,都能救。”
卖艾草的摊子在菜场角落,老板娘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看到他们,笑着挥挥手:“小砚?好几天没来了,今天要多少艾草?”
苏砚愣了愣,才想起上次陪张奶奶来买过,老板娘记性真好。“要两把,越新鲜越好。”
他接过艾草,指尖碰到叶子,闻到股淡淡的清香,心里的焦虑散了些。
回到民宿时,太阳已经西斜,把房间里的旧衣柜染成了暖黄色。
苏砚把艾草挂在窗边,又把朱砂粉分成两份,一份装在小布袋里,塞进背包,另一份倒进机械表的表盖里,这样用的时候更方便。
陆叙言坐在桌边,把绣片摊开,用铅笔在背面画着古宅的布局,时不时抬头看苏砚,眼神很软。
“明天我们跟在执行者后面,等他进了古宅,我们再从侧门进去,侧门在图纸上标着,应该没锁。”
陆叙言指着图纸上的侧门标记,“进去后先去绣房,怨核大概率在那里,绣娘的魂也应该在,我们得先帮她补全魂引图,才能让她帮我们对付管控局。”
苏砚凑过去看图纸,两人的头挨得近,他能闻到陆叙言身上冷松混着艾草的味道,很安心。
“补全魂引图需要什么?”他指着图纸上的绣房,引魂玉突然发烫,玉身的藤蔓纹亮了起来,指向绣房的方向,“引魂玉有反应,说明绣娘的魂就在那里。”
“需要绣娘的血、孩子的生辰八字,还要在绣房的‘梨花镜’前绣,那镜子是绣娘的嫁妆,能聚魂,只有在镜前补完,魂引图才能引孩子的魂出来。”
陆叙言的指尖碰了碰绣片上的梨花纹,“绣片上已经有绣娘的血了,就差生辰八字,管控局应该会把它写在‘冥婚帖’上,到时候我们拿到帖子就行。”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苏砚的头发,“明天你跟在我后面,遇到游魂就把机械表的朱砂粉撒在引魂玉上,玉光会变亮镇住它们,再不行就用艾草挥,知道吗?”
苏砚点点头,把机械表戴在手上,表盖里的朱砂粉闪着红光,和引魂玉的光呼应着。
“我知道,上次医院里玉光就驱散过游魂,这次混了朱砂肯定更管用。”
他看着陆叙言小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旁边的黑纹路在痂旁绕了圈,像在保护伤口。
“你要是被执行者的刀划到,我就用艾草帮你擦去阴气,之前听张奶奶说过艾草能祛阴邪。”
“好,我们互相照应。”陆叙言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伤口,嘴角弯了弯。
晚饭是在巷口的小面馆吃的,苏砚点了碗牛肉面,陆叙言点了碗阳春面。
老板端面上来时,笑着说:“小砚,今天怎么没和张奶奶一起来?她昨天还说你爱吃我家的牛肉面呢。”
苏砚心里暖了暖,说:“张奶奶腿脚不好,我明天再陪她来。”
吃完面,天已经黑了,巷子里的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金子。
苏砚和陆叙言并肩往民宿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叠在一起。
路过张奶奶家时,苏砚往院里望了望,院门已经关了,只有窗户里透出点灯光,想来张奶奶已经睡了。
“明天回来后,我们陪张奶奶去买些菜,再帮她修修院里的晾衣绳。”
苏砚突然说,他想起张奶奶院里的晾衣绳松了,衣服总往下掉,“她一个人住,不方便。”
“好。”陆叙言点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苏砚的手很暖,陆叙言的手有些凉,握在一起正好。
两人没说话,就这么慢慢走,巷子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灯笼的晃动声,像首温柔的小夜曲。
回到民宿,苏砚洗漱完,躺在床的外侧,陆叙言躺在里侧。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陆叙言的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了片浅影,像幅安静的画。
苏砚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在钟表铺里,他穿着黑色夹克,手里拿着短刀,眼神很冷,可现在,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像把月光都揉在了里面。
“陆叙言。”苏砚轻声喊他,声音很轻,怕吵醒他。
“嗯?”陆叙言睁开眼,转头看他,眼神很亮,“怎么了?没睡?”
“我在想,明天会不会很危险。”苏砚的声音有些闷,“管控局的人那么多,还有怨核,我们能赢吗?”
陆叙言伸手,把他往怀里拉了拉,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别担心,我们有引魂玉,有机械表,还有艾草和朱砂,而且我们配合得那么好,肯定能赢。”
他的下巴抵在苏砚的头上,声音很轻,“就算有危险,我也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事。”
苏砚靠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心里的不安慢慢散了。
他攥着陆叙言的衣角,慢慢闭上眼:“嗯,我们肯定能赢。”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苏砚就醒了。
陆叙言还在睡,眉头微微皱着,好像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苏砚轻轻帮他抚平眉头,指尖碰到他的皮肤,很凉。
他悄悄起床,洗漱完,把艾草、朱砂粉、绣片都装进背包,又检查了遍机械表和引魂玉,引魂玉的红光比昨天亮了些,应该是快到古宅了。
陆叙言醒来时,苏砚已经把早餐买好了,是豆浆和肉包,还热着。
“醒了?快吃吧,吃完我们就去古宅附近等着。”苏砚把豆浆递给他,“我刚才去巷口看了,执行者已经走了,应该是去接‘活祭’了。”
陆叙言接过豆浆,喝了口,点点头:“好,吃完就走。”
他吃得很快,却很斯文,嘴角没沾到一点油。苏砚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再危险的事都不怕。
两人吃完早餐,背着背包往绣娘古宅走。天刚亮,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清洁工在扫地,扫帚划过青石板路,发出“沙沙”的声音。
苏砚的心跳有些快,手心都出了点汗,陆叙言察觉到了,伸手握住他的手,帮他擦去手心的汗:“别紧张,我们有计划,不会有事的。”
绣娘古宅在老城西边,离民宿不远,走了大概半小时就到了。
古宅的大门紧闭着,门上的红漆已经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头,像张苍老的脸。
围墙很高,上面爬满了藤蔓,叶子边缘泛着黑,像被墨染过。
陆叙言拉着苏砚,躲在不远处的老槐树后面,等着执行者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面包车开了过来,停在古宅门口,是管控局的车。
车门打开,矮个子执行者走了下来,他的脸色很白,手里牵着个小男孩,大概四五岁,穿着件蓝色的小外套,手里攥着个玩具车,眼神里满是害怕。
执行者牵着男孩刚走进古宅,就蹲下身帮孩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指尖碰到孩子冰凉的小手时,他喉结狠狠动了动,从口袋里摸出颗粉色糖纸的水果糖,糖纸颜色和他女儿照片里的发卡一模一样。
“别怕,等会儿叔叔给你买草莓冰淇淋。”他声音发颤,不敢看孩子的眼睛,孩子手里的蓝色玩具车,和他女儿去年弄丢的那辆几乎一样。
刚想把糖塞进孩子手里,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滋啦”响了:“编号73,把‘祭品’带往正厅,头在等着验生辰八字。”
他猛地攥紧糖,糖纸被捏得皱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还是牵起孩子的手,一步一步往正厅走,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被无形的线拽着往前挪。
苏砚躲在槐树后,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指尖攥得发白。
陆叙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先等”,又指了指古宅侧门的方向。
两人猫着腰,沿着围墙往侧门走,刚靠近藤蔓,就听到不远处的围墙下传来两个守卫的对话。
“你说这次‘冥婚’能成吗?上次医院那茬搞砸了,头把老李的女儿都拉去当‘材料’了。”
高个守卫靠在墙上抽烟,火星在晨光里明灭,语气里满是侥幸,“听说这次用绣娘的魂配活童,能养出‘血怨核’,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能升一级,不用再守破大门。”
矮个守卫嗤笑一声,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升什么级?头昨天说,要是再出岔子,咱们的家人也得进‘材料库’。你忘了上周小张值夜打盹,他儿子第二天就没影了?”
高个守卫瞬间闭了嘴,往正厅方向瞥了眼,眼神里满是恐惧。
陆叙言趁机拉着苏砚,用短刀小心割开藤蔓,侧门果然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霉味混着淡淡的绣线香扑面而来。
两人悄悄走进去,院子里的杂草快没过膝盖,中间干涸的池塘里堆着破旧的木椅,椅背上还缠着些红色的丝线,像被遗弃的嫁妆。
往正厅走的走廊墙上,嵌着几张泛黄的黄符,符上画着扭曲的“锁魂纹”,和《老城巷陌记》里写的“防游魂逃脱符”一模一样。
“管控局在正厅外围布了符阵,普通游魂进不去,执行者应该也带了‘镇怨手环’,等会儿我用短刀引开他们,你趁机拿冥婚帖。”
陆叙言压低声音,“要是遇到游魂扑过来,你就把机械表的朱砂粉撒在引魂玉上,玉光会镇住它们。”
苏砚点头:“我记住了,你也小心,要是被手环的阴气碰到,我用艾草帮你擦。”
两人继续往绣房走,“簌簌”的穿线声越来越近。
绣房的门虚掩着,里面的绣架旁,穿红衣的女人正对着绣布发呆她的长发间别着干枯的梨花,手里捏着红绣线,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雾。
听到脚步声,她慢慢转过身,眼眶泛红,看到苏砚手里的绣片,声音轻得像风:“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三十年。”
“我们来帮你补魂引图,救你的儿子和那个小男孩。”
苏砚递过绣片,注意到她的脚没有沾地,裙摆始终离地面一寸,“只是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三十年里,你不自己找冥婚帖?”
绣娘接过绣片,指尖抚过梨花纹,声音哽咽:“我被窖里怨核的阴气缚着,只能在绣房和地窖间活动,而且正厅的‘镇怨符’会灼烧游魂,我一靠近就浑身疼。”
她指了指绣架旁的铜镜,镜面蒙着层薄灰,边缘刻着梨花纹,“那就是梨花镜,补图必须在镜前,用绣娘的血混朱砂当线,绣上生辰八字才行。”
“冥婚帖在正厅供桌上,对吗?”陆叙言问。
绣娘点头:“写着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正厅里有三个带手环的执行者,不过你手里的短刀嵌了镇怨符,能砍破手环的阴气。还有,带绣片的人不会被孩子游魂伤害,它们只是想找帮自己的人。”
陆叙言握紧短刀,刀鞘上的铜丝符文在光下闪了闪:“我们拿到帖子就来补图,你在绣房等我们。”
绣娘轻轻“嗯”了声,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只剩梨花镜还在反射着微光。
陆叙言拉着苏砚,往正厅方向看了眼,那里隐约传来执行者的说话声,还有孩子小声的啜泣,像细针扎在心上。
“走,去正厅。”两人的掌心都出了汗,却握得很紧,一步步穿过走廊,迎向即将到来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