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熊熊燃烧的□□教主

10、第 10 章

　　10

　　手链的黯淡意味着属于海因里希的权限被收回了，他的秩序重新像深海一般将你包裹。

　　“您卸磨杀驴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呀。”你对于权限被回收可有可无，只是懒懒的仰起头去看他，倦怠的抱怨像是水波漫开，“..会不会显得有一点儿不含蓄。”

　　海因里希的目光随着这句话重新落在你脸上，他伸手极其自然的调整了一下你的头部，将你倦懒随意的动作转变成为一种符和人体工学的，相对舒适的姿态。

　　一系列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犹豫和停留，像是某种剥离了温情的、基于对精密资产进行最优配置的本能。

　　然后在你的注视下，他甚至没有带上为你注射时摘下的手套，直接伸手虚虚的盖在你的眼睛上，遮住了舱中的灯光，只听见他的声音沉静得如同深冬的冷水，“报告里会有含蓄的反思，现在待机休息。”

　　不是？
　　所以您真的要写反思报告啊？

　　简短的两句交流终于让一旁极度惶恐的外交官们稍稍缓过神来，大脑开始重新处理刚刚接受到的那些信息碎片——

　　针剂。
　　能量剂。
　　还有近乎喂食一样的场景。

　　一种巨大的、近乎令人眩晕的荒诞感满满的攫住了他们好不容易摆动起来的大脑。

　　所以..
　　这一场惊动整个08战区、让参谋长不惜清空航道、以近乎自杀式的方式强行接驳的严重危机，其本质是..她把自己饿到了濒死的边缘？？？

　　洛伦兹下意识的开始一帧一帧的回溯这几天在中心区的记忆影像，但他遗憾的发现，只有在刚从08战区出发的时候，他见过她懒懒的摆弄着一瓶能量剂，至于抵达中心区后——

　　她大多数时候都活跃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

　　吃了吗？
　　还是没吃吗？

　　海因里希不在乎同僚们纠结什么，在感觉他的‘武器’暂时静默在他的手掌下后，他的视线扫过一旁的时间——

　　【信使号，ETA：02:48:00】

　　两小时四十八分钟。

　　他的视线转向舱内其他几位同僚，尽管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苍白与目睹一场自毁式暴力接入的惊悸，“现在，简短汇报中心区的情况，从你们踏入中心区开始。”

　　没有安慰，没有对眼下情况的说明，更没有生还的庆贺，参谋长的声音平稳得只能叫人感觉到绝对的专注与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的在这个狭小的，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的舱室里构建了一个临时议事场，几分钟前的危急慌乱被无缝衔接为一个高速运转的移动指挥中心。

　　韦尔部长的脸上掠过一丝近乎荒诞又习以为常的疲惫，与海因里希多年的共事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然后从公文包中利落的抽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中央塔的馈赠——一批新型的基因稳定剂，帕尔马首席以‘学术交流答谢’的名义。”韦尔部长的语气已经切换回干练的外交官模式，尽管他的西装上海沾着刚刚切割舱壁时飘落的金属碎屑也不影响他按事情的轻重缓急来汇报，“这是清单和成分分析简报。”

　　海因里希用空余的手接过那份文件，目光迅速的在那些复杂的数据和清单列表上扫过，精准的提炼出几项关键的参数。

　　“批号与中心区最新公示的实验批次吻合。”他抬起眼，似乎在思索权衡，“他们附加了什么条件？”

　　“名义上是无偿赠与，具体情况我想..”韦尔谨慎的目光极其短暂的扫过那个枕在参谋长膝上被强制封存的天灾，克制着简洁的回答，“跟05战区的那批物资一样，需要等塞西莉亚女士的具体报告。”

　　“按‘非敏感物资’流程入库。”海因里希甚至没有停顿，他将文件搁置在一旁的手提箱上，快速的下了决断，“通知医疗部做好接收。”

　　他的指令清晰而迅速，彷佛这个突然事件早已在他的日程之中已经悬挂了很久了，他早已想好了应对的方案一般，流畅的处理着。

　　单手在便携终端上快速的输入几个指令，确认这个突发事项的安排已经发送出去后，他的视线再度投向外交官们。

　　面对着参谋长的视线，收敛了心神的外交官们开始提炼出自己要回报的信息核心，尽量让自己的回报没有太多的冗余，显得清晰明了。

　　而他们的参谋长彷佛拥有多线程处理能力，从中心区的权利流动到议会的最新议案，再到其他战区的交流，他的回应永远是简洁的指令与精准的权衡。

　　当这一场高效的汇报完成，最后一个关于中央塔的细节被确认归档，终端上的时间也停止了倒计时。

　　信使号猛地一震，是起落架接触到战区特有的掺杂金属碎屑的坚实地面，引擎的轰鸣声也转为低沉的怠速运转。

　　舱门缓缓的滑开，本不应该在这里的指挥官那双合金靴底牢牢的钉在地面，那双恰似碎金流沙般，浮荡着瑰丽的光影的眼睛像是一簇燃烧的金色火焰，灼烧着过于复杂的情绪，“海因里希！你疯了？！我收到你强行穿过..”

　　年轻的哨兵想要责备他如此危险强行穿过不稳定空间，但那些话语含在嘴里没来得及说出，便与跟在参谋长身后走出的年轻女郎对上眼。

　　澄净的红河里有着不知为何而起蓊郁迷蒙的水汽，像是藏起了一段疲惫而叫人看不真切的春光一般，嗓音依然是绵软有些倦怠，“穿过什么？”

　　她是歪着头看向她的，也许她并不清楚这个动作让她眼底模糊的情愫缱绻的荡漾起来。

　　萨迦停顿了一下，红润的唇抿得更直，像薄薄的两瓣桃花。

　　她甚至没有完全的看到她，便如同嗅到了极端危险气息的猛兽一般绷起神经。那双能洞察微尘的眼睛倏地锁定，然后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她听到的心跳声比之前要慢半拍。
　　她感知到的呼吸浅得像是一层薄纱。

　　她闻到那股甜蜜的香气里残留的未知药剂与能量剂的味道，她甚至敏锐的察觉血液的流动中带着一种药物作用下的、非自然的平稳，而温度…则像是横穿了一场暴风雪一般的冰凉。

　　这一切的细节，如同亿万颗微小的尘埃，瞬间被萨迦强大的感官捕捉、放大、并在她的大脑中汇聚成一个清晰的、令人心悸的结论——极度虚弱。

　　所以——
　　海因里希是去救她？

　　参谋长只等了他的指挥官一秒，在确定对方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后，他的目光立刻转向提前在这待命的工程负责人，手指指向那艘舱顶带着明显抓痕、侧壁开了个狰狞大口的信使号，“全面检修，评估结构完整性和动力系统损伤，报告在12小时内提交。”

　　“明白！”

　　他的风衣下摆仍带着星夜兼程的寒意，稍稍侧过头，对着那一群疲惫的外交官同僚点头，“去休息吧。明天上午九点，简报室汇报完整情况。”

　　一夜的慌乱彷佛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你站在原地欣赏一般的看了他一会，又将视线落在眼前的指挥官身上。

　　月影疏疏照着哨兵的眉眼，她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的训练，又或者刚刚从某一场任务之中回归，金子一般的发丝随意的扎在脑后，额前的发有些凌乱，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那套便于行动的作训服，便在这凌晨三点多的时间里出现在了这里，并且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他穿过了什么？”你眨了眨眼睛，重复的问到。

　　“你们遇袭了吗？”萨迦感受着那条虚弱的红河，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属于哨兵的压迫感强行压回深处，“需要医疗兵吗？”

　　“是我叫您担心了吗，”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那双蜜糖一样的鎏金眼眸的锁定下，你越过海因里希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她紧绷的胸口，那里正传来急促的心跳，“否则它跳这么快，是为了什么呀？”

　　金发的哨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小半步，而你弯起眼睛遮挡眼底咕噜噜冒出来的小坏水，背着手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一个近的几乎像是钻进了她怀里的距离里仰起头，注视着她眼中那片永恒的琥珀。

　　你感觉到她的呼吸几乎停滞，身体也僵硬得像一尊瞬间石化的雕像，你慢吞吞的偏着头，声音里带上了些许轻快的笑意，“如果我说，我给您带了合心的礼物，这会不会稍稍讨它欢心一些？”

　　稍稍讨它欢心一些？
　　谁？

　　萨迦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它’指的是…自己那颗仍在急促跳动的心脏。

　　眼前的女郎像一枝她说不出名字的花，又像一捧冰凉的月光，以一种娇缠的姿态立在她的眼前，仰着头露出一段修长的细颈，水滴状的玛瑙坠在耳畔折射出血色的光泽，却只让她的撒娇和痴缠看起来更潋滟无暇。

　　一张名片大小的纸被细致的放到她仍带着战术手套的手掌中，纤细的眉有些轻慢的上挑，可萨迦听到的声音却是甜的。

　　“中央塔的首席签名。首席先生听说远在08战区还有一个对他格外崇拜的小粉丝，于是相当大方的签了名，回赠了您一点小小的礼物。”

　　首席？
　　帕尔马…？！

　　萨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反应过来对方说的首席是谁后，她的眼睛蓦然睁大。

　　萨迦是在中央塔接受的所有学习和训练，作为S级哨兵，在帕尔马来为他们授课的那一两次见面中，她比任何人都能更直观的清楚这位中央塔首席的恐怖。

　　这种恐怖并非来源于黑暗哨兵的强大，更多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本能的战栗。

　　要知道精神向导是一个人精神图景的本质映射，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形态，几乎所有的已知记录里，精神向导都是动物、植物，或者某些自然造物，因为人类的心灵终归是由情感、欲望、潜意识这些鲜活而混沌的东西构成的。

　　但帕尔马…
　　他的精神向导是一座巨大的、绝对理性的、由无数数据流和逻辑门构成的中央操控台。

　　一台没有生命，没有情感，只有输入、运算和输出的机器意味着什么？

　　以教科书上的解释，这意味着构成‘帕尔马’这个存在核心的，可能根本不是人类所理解的那种意识或情感，他没有喜怒哀乐，只有对“最优解”的绝对追求，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像是等待被解析的一串代码。

　　现在你说，这样的一个存在，会像偶像给追星的粉丝一样，签名？

　　萨迦几乎僵硬地低下头，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纸张上细微的纤维纹理。

　　当她看清那是一份格式严谨的物资赠与许可，而非什么荒唐的签名板时，那些紧绷到发出哀鸣的神经才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至少，…就算是恶作剧也，也至少也比帕尔马的签名来得好一些。

　　然后，她的目光凝滞在许可右下角。

　　那里真的有帕尔马的签名。

　　好消息是，那不是手写体的扫描件，而是由独特的、蕴含着帕尔马精神印记的加密算法生成的数字签名，正幽幽地散发着唯有哨兵的超凡视觉才能捕捉到的、极其微弱的湛蓝色光泽。

　　坏消息…或者说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是，它印在一张中央塔最新型基因稳定剂的赠与许可文件上。萨迦甚至没有去细看那份许可赠与了多少药剂。

　　作为哨兵，萨迦能“听”到那签名里所蕴含的属于帕尔马的冰冷意志，像是一段永不犯错的数学公式，精准，权威，不容置疑。

　　这比任何亲笔签名都更具冲击力，因为它本身就代表着帕尔马权力的一部分。

　　萨迦的呼吸这回真的彻底停滞了。

　　她的脑子里想不到一个法子，想不出对方是怎么从那样一个存在手中…拿到这个的？

　　萨迦抬起头，眼前的女郎依旧是那副矜持而倦懒的模样，仿佛刚刚递过来的不是一份能引发战区震荡的许可，而真的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明星签名照。

　　“我讨到您的欢心了吗，指挥官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