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渡》随缘的小豆

8、宴无好宴，拳有铁拳

　　梁场生产逐渐步入正轨，进度和质量都得到了各方认可。分包队伍老板马玉心情大好，为表庆祝，也为了维系关系，特意在市区一家不错的酒店设宴，邀请项目部主要管理人员、监理代表以及梁场骨干吃饭。项目经理刘超、总工张晓、副部长冯昌、蓝桐桐，以及监理刘峰都在受邀之列。张彪作为梁场新人，也被冯昌叫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宴席开始，气氛还算融洽。马玉是场面人，左右逢源，频频敬酒。几轮酒下肚，场面更加热闹起来。刘峰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或者说，因为蓝桐桐“干妹妹”的身份以及张彪的存在，他最近在梁场收敛了不少，此刻在酒桌上，又有些故态复萌。

　　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蓝桐桐身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有些飘忽。

　　“蓝……蓝工！”他大着舌头，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来，我……我敬你一杯！现在……可是莫总眼前的红人，了……了不得啊！”

　　蓝桐桐微微蹙眉，端起饮料杯：“刘工，我喝饮料，敬你。”

　　“那不行！”刘峰把手一摆，声音高了起来，“瞧……瞧不起我是不是？今天……必须喝酒！”说着，竟然伸手要去拿蓝桐桐的杯子，手臂有意无意地往蓝桐桐肩膀上蹭。

　　蓝桐桐猛地向后一退，避开他的触碰，脸色沉了下来：“刘工，请你自重！我说了，我喝饮料！”

　　这一下，似乎戳到了刘峰敏感的神经。他见蓝桐桐在众人面前如此不给他面子，加上酒精上头，顿时恼羞成怒，那点伪装出来的客气瞬间撕破。

　　“自重？呵……”刘峰冷笑一声，声音充满讥讽，“装什么清高？别以为认了个干哥哥就了不起了！不就是个**吗？莫执尺能看上你什么？啊？还不是靠……”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席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项目经理刘超和总工张晓脸色大变，正要出声制止。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一直坐在旁边、闷头吃菜没怎么说话的张彪，早就注意到了刘峰的举动，拳头已经攥紧。此刻听到刘峰竟然如此侮辱蓝桐桐，他“噌”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似的挡在蓝桐桐面前，双眼圆瞪，怒喝道：

　　“**的刘峰！你他妈嘴里喷什么粪！敢欺负蓝工？！”

　　刘峰被张彪的气势吓了一跳，但酒壮怂人胆，加之平日嚣张惯了，指着张彪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临时工，也敢管老子……”

　　“我**管你是谁！”张彪怒吼一声，再也按捺不住，砂钵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接砸在了刘峰的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刘峰一声惨叫，他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撞翻了一把椅子，摔倒在地，鼻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场面一片大乱！马玉赶紧上前劝架，刘超和张晓也急忙拉住还要冲上去的张彪。

　　“彪子！别冲动！”

　　“张彪！住手！”

　　蓝桐桐也吓坏了，她没想到张彪会直接动手，虽然是为了维护她，但这祸可闯大了！她赶紧也去拉张彪：“彪哥！别打了！”

　　张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被众人拉住，依旧怒视着倒在地上的刘峰。

　　刘峰捂着流血的鼻子，在地上挣扎着，又惊又怒，指着张彪和蓝桐桐，语无伦次地咒骂着。但他似乎也清楚报警对自己影响不好，毕竟是他言语轻薄在先。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没有报警，而是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带着哭腔嚎叫道：

　　“爸！爸！我在外面吃饭，被工地的人打了！是那个蓝桐桐和张彪！他们合起伙来打我！你要给我做主啊！把他们开除！必须开除！”

　　电话那头，正是天马投资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刘天元。

　　宴席不欢而散。刘超和张晓的脸色极其难看，一边安抚暴怒的刘峰，一边让人赶紧送他去医院。马玉老板也是懊恼不已，好好一场庆功宴搞成这个样子。

　　蓝桐桐心乱如麻，既感激张彪的仗义出手，又为接下来的后果感到深深的恐惧。刘天元亲自施压，她和张彪的工作，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张彪却浑不在意，抹了把嘴，对蓝桐桐说：“蓝工，别怕！这种**，就是欠揍！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也不能让他这么欺负人！”

　　风暴，已然降临。这一次，莫执尺的那把“尺”，又将如何度量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所有人的目光，或许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尚未到场，却注定无法置身事外的总监理工程师。

　　回项目部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刘超和张晓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张彪兀自气哼哼地，时不时骂一句“便宜那孙子了”。蓝桐桐则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心乱如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不怕自己丢工作，而是怕连累了仗义出手的张彪，更怕让莫哥为难。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莫哥”两个字。

　　蓝桐桐的心猛地一抽，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喂……莫哥……”

　　电话那头，莫执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没有多少波澜，直接切入主题：“桐桐，我刚接到刘总的电话，火气很大。说说，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莫哥……对不起……”蓝桐桐的委屈和害怕瞬间决堤，哽咽着将宴会上刘峰如何言语轻薄、动手动脚，自己如何拒绝，刘峰如何破口大骂，以及张彪如何忍无可忍动手的经过，原原本本、带着哭腔说了一遍。

　　她说完，紧张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应，预想着莫哥的责备或是沉重的叹息。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后，竟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笑，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松？

　　“呵呵……”莫执尺的笑声通过话筒传出来，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连前排的刘超和张晓都诧异地回过头来。

　　“莫哥？”蓝桐桐也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我听明白了。”莫执尺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释然，甚至有点……满意？“不是你动的手，就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淡定，甚至带着一丝调侃：“张彪那小子……手倒是挺快。打了就打了吧，刘峰那张嘴，也该有人治治了。”

　　这话一出，车里的人都惊呆了！打了监理，还是业主副总的儿子，在莫执尺嘴里，竟然变成了“打了就打了吧”？这么轻描淡写？

　　蓝桐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莫哥，可是……可是刘总那边……”

　　“刘天元那边，我去说。”莫执尺的语气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和不容置疑，“他儿子干了什么好事，他自己心里清楚。张彪是维护同事，制止骚扰，行为是过激了点，但事出有因。刘峰要是觉得委屈，可以选择报警，我们可以把今晚在场的人都请去派出所，慢慢聊。”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看他敢不敢把这个事情放到台面上，让警察来评评理。”

　　莫执尺的话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稳住了蓝桐桐慌乱的心神。她这才意识到，莫哥之前布下的“局”，以及他手中可能掌握的一些东西，让他有了如此说话的底气。刘峰的行为本就站不住脚，如果真的闹大，舆论和对刘天元本人的影响，恐怕比打他一顿要严重得多。刘天元那个电话，更多的是一种施压和恐吓，而非真的要走正规程序。

　　“桐桐，别哭了。”莫执尺的声音缓和下来，“没事，天塌不下来。你们正常回项目部，该休息休息。告诉刘经理和张总工，这件事我来处理，让他们不必有太大压力。”

　　“嗯……嗯！我知道了，莫哥！”蓝桐桐用力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是安心和感激的泪水。

　　挂了电话，蓝桐桐把莫执尺的话转达给了刘超和张晓。

　　刘超和张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如释重负。他们没想到，莫执尺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和淡定。有他出面顶住业主的压力，事情就好办多了。

　　“莫总……真是……”刘超摇了摇头，感慨万千，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不言而喻。

　　张彪也听到了，咧开大嘴笑了：“哈哈！我就说嘛！莫总肯定是明事理的人！那种**，就是欠收拾！”

　　车厢里的气氛彻底变了，从之前的压抑绝望，变成了劫后余生般的轻松。所有人都明白，有莫执尺这把“尺”站在前面，量着是非曲直，撑着这片天，眼前的风波，或许真的能平息下去。

　　而此刻，总监理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莫执尺放下手机，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他深知，接下来要面对刘天元的，将是一场硬仗。但他毫无惧色，甚至有些期待。因为这一次，他手里握着的，是公理，是人心，也是一张足以让对方投鼠忌器的“丑牌”。他拿起内部电话，平静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张总吗？是我，老莫。有件事，想跟您汇报一下，关于今晚刘公子和我们现场人员发生的一点……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