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渡》随缘的小豆

14、消失的差评

　　周五下午，项目部小会议室里，气氛严肃而微妙。业主代表、监理代表和施工单位代表围坐一桌，进行首次工作人员评议。会议由业主方新指派的人力资源部专员主持，旨在保证流程的“公正性”。

　　评议采用无记名电子问卷方式进行，大家在自己的手机或电脑上填写后直接提交到系统。蓝桐桐认真地回顾了刘峰这段时间的表现，客观地给出了评分——工作能力一般，沟通协调差，职业道德存在瑕疵，并简要列举了之前故意刁难、拖延验收以及昨晚试图影响评议的具体事例。她相信，事实胜于雄辩。

　　张彪更是毫不客气，在每个维度都给刘峰打了最低分，在意见栏里直接写上了“吃拿卡要，态度恶劣”八个大字。其他几位受过刘峰气的施工员，也多多少少写了一些负面评价。

　　问卷提交完毕，系统开始后台统计。大家都安静地等待着结果出炉，会议室里只能听到空调运行的微弱声音。刘峰坐在监理代表的座位上，看似镇定，但不时看向主持人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几分钟后，主持人面前的电脑屏幕亮起，统计结果生成。他清了清嗓子，开始通报：“好了，各位，本次的评价已经出来了。总监莫执尺，总体评价优秀；专监陈东，总体评价良好.......监理员刘峰，总体评价良好。”

　　良好？蓝桐桐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可能？

　　主持人开始念刘峰的具体分数和主要意见：“工作能力方面，平均分85，意见主要是‘熟悉业务，较为认真’；沟通协调方面，平均分80，意见是‘近期有改善，能积极配合’；职业道德方面……平均分82，意见是‘坚持原则，有待提升’……”

　　后面的话，蓝桐桐几乎没听进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具体的负面评价呢？那些她写的、张彪写的、其他人写的差评呢？怎么汇总起来就变成了这些不痛不痒、甚至带有褒奖意味的评语？平均分居然都在80分以上？

　　她猛地看向刘峰，只见他脸上最初的那点紧张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得意的神色。他也正好看向蓝桐桐，目光相遇时，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仿佛在说：“看吧，我说了，你的评价翻不起浪。”

　　蓝桐桐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明白了。什么无记名，什么系统统计，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都是可以被篡改的橡皮图章。一定是刘天元！他在结果出来前，就已经通过技术手段或人事关系，过滤、修改、甚至直接删除了那些不利的评价，只留下一些无关痛痒或者被美化过的“意见”。

　　主持人念完结果，例行公事地说：“希望刘峰同志再接再厉，发扬优点，改进不足。也希望大家继续监督。好，下一个，我们对施工单位的技术员蓝桐桐同志进行评议……”

　　会议还在继续，但蓝桐桐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意义。她感觉自己像个傻瓜，曾经那么认真地对待这项所谓的“公正评议”，结果却是一场早已内定结局的闹剧。制度的第一次实践，就在权力的干预下，成了一次完美的“洗白”。

　　散会后，刘峰趾高气扬地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张彪气得脸色铁青，走到蓝桐桐身边，压低声音骂道：“** ！这他妈明着作弊啊！”

　　蓝桐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个环境。莫哥、张总、甚至唐总努力推动的“阳光管理”，在刘天元这样的势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她拿出手机，想给莫执尺发信息说一下这个荒唐的结果，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莫哥会不知道这种可能性吗？他或许早就预料到了。这场博弈，远不是一次评议就能定胜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