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赴海岛》这回

3、掉马

　　脚踝的扭伤让乔婉不得不安分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别墅的露台上，看看书，吹吹海风，或者对着碧蓝的大海发呆。

　　顾究似乎也调整了行程，没有安排其他外出活动，大部分时间都在别墅的书房里处理公务。

　　但他会定时询问乔婉的伤势，一起用餐时，也会尝试聊一些工作之外的话题，比如她喜欢的电影、书籍，或者大学生活的趣事。

　　脱离了公司的环境，又经历了“生死与共”（虽然是乔婉单方面认为），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缓和了不少。

　　乔婉发现，顾究其实知识渊博，见解独到，只要不涉及工作，和他聊天并非一件痛苦的事。他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点幽默感，虽然很淡，却足以让乔婉感到惊讶。

　　她开始觉得，顾究或许并不是一座完全无法融化的冰山，只是习惯了用冷漠和严肃来包裹自己。这个发现，让她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愈发清晰。

　　就在假期第四天下午，乔婉接到了部门同事打来的紧急电话。公司需要一个重要的人事档案文件，必须立刻传送回去。文件存在乔婉的私人笔记本电脑里。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海岛遭遇了罕见的强对流天气，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别墅区域的无线网络和手机信号都变得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

　　乔婉试了几次，文件传输到大半就因网络中断而失败，急得她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顾究从他的书房出来，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笔记本屏幕愁眉苦脸的乔婉，便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乔婉连忙解释：“顾总，公司急需一份文件，但我这边的网络一直断，传不过去。”

　　顾究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恶劣的天气，略一沉吟，说道：“用我的电脑试试。我接的是有线网络，应该稳定一些。”

　　乔婉一愣，用老板的电脑传私人文件？这似乎不太合适。但事情紧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麻烦顾总了。”

　　跟着顾究走进他的书房，这是一间充满现代简约风格的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狂风暴雨中的海景，别有一番磅礴气势。顾究的台式电脑正开着，屏幕亮着。

　　“你用吧，我出去打个电话。”顾究指了指书桌，便体贴地离开了书房，并带上了门，留给乔婉足够的私人空间。

　　乔婉感激地坐到那张舒适的人体工学椅上，小心翼翼地将U盘插入电脑接口。顾究的电脑桌面非常整洁，除了必要的系统图标和几个工作软件，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她熟练地找到文件，开始通过企业邮箱上传。文件有点大，上传需要一些时间。等待的过程中，乔婉有些无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电脑屏幕右下方。

　　一个熟悉的，带着粉色三级头的猫咪头像在任务栏闪烁着。

　　乔婉有点疑惑，怎么和自己的头像有点像？

　　就在这时，可能是因为网络传输占用资源，或者是某个程序冲突，电脑突然卡顿了一下，一个聊天软件的窗口猝不及防地自动弹了出来，占据了屏幕的一角。

　　当乔婉看清那个聊天窗口的备注名和最后一条闪烁的信息时，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备注名赫然是——【婉婉类卿】。

　　而最后一条信息，是她昨晚发出的吐槽：
　　【婉婉类卿：猎空，我发现顾究安静看书的时候，侧脸好像还有点帅……我是不是斯德哥尔摩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疯狂地擂鼓，耳畔只剩下窗外暴雨的哗啦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婉婉类卿……猎空……

　　顾究……就是猎空？

　　那个听她吐槽了老板无数次的游戏好友？那个给她出谋划策如何“破冰”的幕后军师？那个她分享了无数心事和秘密的、素未谋面的知己？

　　所以，她那些关于“人间制冷机”、“冰山脸”、“工作机器”的吐槽，他全都看到了？她那些尴尬的、犯傻的、花痴的心理活动，他也都知道了？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羞耻感和恐慌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个在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而唯一的观众，正是她一直在吐槽的对象。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顾究打完电话走了进来。

　　他看到乔婉惨白的脸色和僵硬的坐姿，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那个弹出的、无比熟悉的聊天窗口，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四目相对。

　　空气死一般寂静。

　　乔婉从顾究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罕见的、名为“慌乱”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我……”乔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猛地站起身，连U盘都顾不上拔，踉跄着就想逃离这个让她社会性死亡的现场。

　　“乔婉！”顾究叫住了她，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乔婉停住脚步，却不敢回头，肩膀因为极力克制情绪而微微颤抖。她听到顾究走近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对、对不起，顾总！”她几乎是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您……我那些话都是乱说的……您别当真……我、我回去就写辞职报告！”

　　说完，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极致的尴尬，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完了，全完了。工作和网友，双重身份，双重社死。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对顾究？面对公司？

　　而书房里，顾究看着那个依旧亮着的聊天窗口，看着乔婉最后发来的那条关于他“侧脸有点帅”的信息，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奈、懊恼和一丝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

　　他默默地在心里说：看来，这场精心设计的“巧合”，终于到了揭晓谜底的时刻。只是，方式比他预想的，要尴尬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