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赴海岛》这回

4、告白

　　乔婉在房间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几个小时。

　　羞耻、尴尬、后悔、恐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难安。她一遍遍回想自己和“猎空”说过的每一句关于顾究的话，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她甚至已经打好了辞职信的腹稿，只等回国就提交。

　　夜幕降临，佣人敲门送来晚餐，她也没胃口吃。就在她对着窗外逐渐平息的风暴发呆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乔婉，是我，顾究。我们谈谈。”门外传来顾究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乔婉的心猛地一跳。该来的总会来。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抱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心情，打开了门。

　　顾究站在门口，已经换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他手里端着一杯牛奶，递给她：“晚上没吃东西，喝点牛奶吧。”

　　乔婉愣愣地接过，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顾究走进房间，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示意她也坐。

　　乔婉僵硬地坐在他对面，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关于……‘猎空’的事。”顾究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让你知道。”

　　乔婉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他道歉？为什么？

　　“首先，我必须要承认，”顾究看着她，目光坦诚，“我不是偶然成为你的游戏好友的。”

　　乔婉瞪大了眼睛。

　　“大概一年前，公司内部团建，组织过几场游戏比赛。我偶然看到了你的游戏ID，后来……出于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清的好奇，我申请了小号，想办法加上了你。”顾究的语气带着一丝回忆，“一开始，只是想看看工作之外的你是什么样子。”

　　乔婉的脑子嗡嗡作响。所以，从一年前开始，他就是有目的的接近？

　　“后来，我发现游戏里的你，和在公司里那个谨慎认真的乔婉很不一样。你活泼、敏锐、有点小吐槽但从不抱怨，关键时刻非常可靠。我们配合得很好，那种默契，是我在现实中很少体验到的。”顾究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不知不觉，我习惯了每天和你打几局游戏，听你分享生活中的琐事，甚至……听你吐槽那个作为老板的我。”

　　乔婉的脸再次烧了起来。

　　“听着那些吐槽，我其实，有点高兴。”顾究的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因为这让我觉得，我看到了一个更真实的你。也让我意识到，作为老板，我或许确实给你和很多同事带来了压力。我开始尝试改变一些管理方式，虽然效果甚微。”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这次旅行……也并非完全是巧合的年会抽奖。”

　　乔婉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总裁特别奖’，是我特意设置的。抽奖箱，也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顾究坦然承认，目光灼灼地看着乔婉，“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找不到更好的机会，能和你自然地、在非工作环境下相处几天。我希望能让你看到‘顾究’这个人，而不仅仅是‘顾总’。”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海浪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

　　乔婉彻底懵了。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消化。顾究，她的老板，从一年前就开始关注她，故意接近她，甚至为了和她一起旅游而设计了抽奖？

　　这听起来太像天方夜谭了。

　　“为、为什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

　　顾究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那目光深邃如同此刻窗外的大海，里面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感。

　　“因为，我喜欢你，乔婉。”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乔婉耳边炸开。她呆呆地看着他，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是一时兴起，是观察了很久，确认了很久的心意。”顾究的语气无比郑重，“我喜欢游戏里那个和我并肩作战的‘婉婉类卿’，也喜欢现实中认真努力、偶尔犯点小迷糊的乔婉。我设计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靠近你，怕唐突了你，更怕被你拒绝后，连现在这种‘网友’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他站起身，走到乔婉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因为震惊而有些茫然的双眼。

　　“今天的‘掉马’更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意外。我向你郑重道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真诚，“乔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和处心积虑。”

　　乔婉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她曾经吐槽过无数次，又偷偷觉得有点帅的脸。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冷峻和疏离，只有坦诚的紧张和期待。

　　她想起了游戏里“猎空”无数次在她需要时的及时支援，想起了他耐心听她吐槽时的包容，想起了他给她出主意时的“狡黠”，也想起了这几天海岛相处中，他不动声色的照顾和那天下午那个坚实温暖的后背。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和幸运，背后都是他的用心。

　　原来，那座她以为无法融化的冰山，内里是滚烫的岩浆。

　　羞耻和尴尬依然存在，但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和酸涩，正从心底深处汹涌而来，迅速地将那些负面情绪覆盖。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所以……你早就知道是我，还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跟你吐槽你自己？还给我出主意怎么跟你自己破冰？”

　　顾究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我、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对‘顾究’的看法。而且，你约我浮潜的时候，我其实……很开心。”

　　想到浮潜的惨状，乔婉的脸又红了，但这次，似乎多了点别的意味。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问。

　　“我害怕。”顾究回答得直接，“害怕打破这种平衡，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厌恶我的欺骗，会远远地逃开。我宁愿以‘猎空’的身份，做你永远的游戏好友和树洞。”

　　乔婉沉默了。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惊天动地的真相，来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顾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他还是站了起来，柔声道：“我不逼你。你可以慢慢想。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尊重。辞职的事，希望你慎重考虑，公司需要你，我……也需要。”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关上，乔婉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手里还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心里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愤怒吗？好像有一点，因为他骗了她。
　　感动吗？也有，因为他为她花了这么多心思。
　　害怕吗？依然有，面对老板突然的表白，身份的转变让她无所适从。
　　但是，心底深处，那份对“猎空”的依赖和信任，以及对顾究悄然改变的看法和悄然滋生的好感，正交织成一种全新的、复杂的情绪。

　　这一夜，乔婉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