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律师》延碛

22、第 22 章

　　回到乐光大厦以后，两人在一楼分开，汪度回自己的办公室忙自己的事情。黎野则下到地下车库，将行李箱放在了自己的车上，然后来到二十一楼会议室。

　　进门以后，她一眼就看到几个大箱子整整齐齐摆在离门最近的那个角落里。

　　“黎律，这些是全部盖章寄出资料了。”姜瑜看黎野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黎野目光一扫，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会议室里依然坐满了人。有些人在埋头打字，有些人在认真看着材料，也有些人在小声的说着话。

　　“姜瑜，小金，你们俩跟我一起把这些材料放回所里。姜瑜你开车了吧？”

　　“开了，黎律。”

　　“好的，黎律。”

　　金海峰坐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听到黎野叫他名字，心里一喜，赶紧应道。

　　“稍等，稍等黎律、姜律，我去拿个东西。”

　　两人还以为他去拿什么，结果好家伙，金海峰搞了个小推车回来。

　　“你小子可以啊，不愧是做律师的人。”姜瑜笑道。

　　“姜律，我可早就看上这豪车了，就等着这一天呢！”

　　原来金海峰早就瞄到了人乐光行政部的小推车，一直琢磨着搬基础资料的时候去借来一用。

　　几人将箱子全部码在小推车上面，金海峰负责推车，黎野和姜瑜则一人一边，维持箱子和车子的稳定。

　　让黎野意外的是，没走多远两人就开始喘粗气了，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锻炼身体的么？”黎野问道。

　　“黎大律您大概忘了，现在的年轻人正是牛马鼎盛之时，天天给你干活，哪儿来的时间去锻炼啊！”姜瑜用鼻孔出了两口气，没好气地说。

　　黎野摇了摇头，三人继续往外走去。

　　说实话，乐光集团这么大，来来往往的律师也很多，但乐光的员工们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很多人都停下手头的活，对着他们行注目礼。

　　“哟，黎律，您这是干嘛？需要帮忙么？”

　　黎野抬头一看，张岗靠在他办公室门上，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啊张总啊，多谢了，不用了，我们就搬点东西，基础资料，天生劳苦命。”黎野笑着说。

　　“姜律、金律，你们俩……没问题吧？”大概是看金海峰和姜瑜气喘吁吁，张岗继续问道。

　　“谢谢张总关心，没问题，我们可以搞定的。”还没等姜瑜回答，金海峰先回道。

　　黎野心想，果然是大集团的法总，这才几天，跟我手底下这么低年级的律师都混熟了。

　　“行吧，那黎律你们接着忙，有需要随时跟我说。”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室。

　　黎野的车虽然不小，但两个巨型行李箱一放，也没多少空间了，所以她直接安排这些箱子放在姜瑜的车上。

　　姜瑜这姑娘，人小鬼大，买车的时候非要买大吉普，一米六的身高，坐在吉普里仿佛偷开大人的车。黎野当时建议她买mini-cooper，说很有范儿，英伦复古，又不是很贵，关键是还很可爱。

　　结果她白了黎野一眼，老娘就是想要大吉普！非大吉普不买！接着还看了看黎野的大长腿，说：黎律师，我看是您想要吧？只是腿太长了坐不进去而已！

　　就这样，买了大吉普。不过正好，今天正当其用。即便这样，这么大几箱子的资料也把三人折腾得够呛，最后满身大汗、筋疲力尽才全部弄进黎野的办公室里。

　　“姜瑜，你们把行李箱的资料腾出来，也放进纸箱子里，一起归档。我还有点事儿，等会就不上来了。哦对了，那个新的纸箱子在我书架右边的柜子下层。”

　　黎野将一个行李箱拖进办公室后，跟两人说道。纸板箱是资本市场业务律师干活的家伙，她办公室常备，专门用来装资料。

　　“好的黎律，明儿见。”

　　“明儿见。”

　　黎野开车直接回了家，洗了个澡后，打开了电脑，调出今天才新鲜出炉的最后版本的法律报告，打算趁势一举看完改完，争取十二点前发给姜瑜，让她明天一上班就给汪度。

　　虽然黎野很想直接给张岗，这样做可以节约不少时间。可她明白自己之所以有这种念头，完全是因为徐晚意。由于晚意的存在，她内心深处觉得乐光集团不算是外人，才会产生这样与行业惯例背道而驰的想法。

　　在工作上，黎野有十足的理性，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既然汪度是乐光集团对接她团队的负责人，那么绝对不能跳过他，更不用说自己这两天还薅了汪度做了两天体力牛马。

　　她很快进入状态，最终版的报告长达四百页，跳过什么历史沿革、内部设置、社会责任等废话，真正有用的章节约莫三百页左右——黎野见过历史沿革就占一半篇幅的报告，真是给律师行业丢脸！

　　可惜天不遂人愿，由于有了张岗的前车之鉴，她对报告产生了很多额外担心，于是修修改改，连有些措辞都要挑拣半天，到了第二天凌晨四点，才算是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终版。

　　最后一次看完后，她点打开邮件，“姜瑜，你复核一遍，没问题就发给汪度，抄送给徐董和张总。”

　　接着上传报告作为附件，点了发送。睡觉！

　　这一觉直睡到下午四点，整整八个小时，连闹钟都没将她叫起来，前面两天的盖章，昨夜的加班加点，确实劳神费力，真是拿命在工作。

　　看了看时间，黎野觉得今天就不去办公室，也不去乐光了。于是爬起来冲了个澡，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啜着咖啡看着窗外大树上的鸟儿发了会呆，猛然想起电话还在飞行模式。

　　赶紧回屋拿起电话调回正常模式，“叮叮叮”的声音响个不停，姜瑜的电话随即进来。

　　“喂，姜瑜啊，怎么啦？”黎野喝了一口咖啡。

　　“黎律您怎么一直都不接电话啊，可急死我了。都在找你呢。”

　　“啊？出什么事儿了？谁在找我？”黎野想不到能出什么大事儿。

　　姜瑜一听，有道理，虽然很多人来找过自己，但究竟是谁在找黎律师。

　　“张总，张岗总！一下午问了我几十回了，据汪度说上午他去了徐董办公室，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的。我看着他神色不善，不像有什么好事。”

　　黎野盘算着，估值那一节我也没改啊，还能找我干嘛。

　　“估值那一节你改过没有？”黎野问道。

　　“没有，绝对按他原文写的。一个字没动。”姜瑜手指指天，就差对天发誓了，突然想起黎野也看不到，悻悻收起指头。

　　“唔，不是这个，那还能有啥？”黎野轻轻说道，又像是问姜瑜，又像是自言自语。

　　从晚意办公室出来就开始找我，“啪”黎野拍了一下大腿，张岗的敏感度果然很高，这样都能猜出来。

　　可大小姐是不是太急了一点，凌晨发的，上午就找人谈话了，这不是故意给我小鞋穿么？

　　徐晚意心想，确实，不给你穿给谁穿，我治不了你，还不能让手底下的人治治你。

　　当然，这只是徐大小姐顺手而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徐董认为此时需要发生这样一件事情，在风平浪静的水面拨起一层浪花来。无风不起浪，借黎野做一做这风。

　　好歹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让她折磨得够呛，也该让她付点利息了。

　　姜瑜也是个工作狂，起床第一件事是开手机看信息，当她发现黎律凌晨四点给她发了报告终稿，连床都没起，坐在床上就开了电脑，将报告再复核了一遍，这报告她已经看了无数回了，这次的重点在黎野调整的那些章节、段落。

　　看完以后，她随即写了邮件，发给了汪度，抄送给徐晚意、张岗和黎野。一看时间，早上九点了！她不知不觉在床上坐了将近三个小时。黎律师给我涨工资！

　　幸好即便她驻场乐光，也不打卡上下班。她看到乐光的员工每天为了那三五分钟的时间，急的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都来不及收起就往电梯里冲。

　　姜瑜觉得，太不优雅了，太不体面了，暗暗发誓自己这辈子绝不会找个打卡上下班的工作的！

　　徐晚意一上班就看到这封邮件了，一般而言她都不会管这种邮件的。这种邮件太多了，自有下面的人先处理，然后跟她报告要点重点，然后她才看会看相关材料。

　　可这次不一样，黎野早就跟她说了里面的猫腻，而且她也确实等了这么久的机会。这下好了，她干脆下载了报告直接阅读起来。

　　历史沿革简单明确，很好；机构设置是几张图，很好；股权分析、资产分析、债权债务分析，唔，终于到了估值这一环节。

　　结合前面的分析，她细致的看了几家目标企业的估值分析，相对来说很公允。这个时候再看那家西部风电企业，果然越看越不对劲。

　　但是若不是黎野提前告诉她，她确实也看不出大问题，这些年她一直扑在医药产业上，新能源是完完全全的门外汉。

　　所谓隔行如隔山，她上百度一搜，风电企业这个估值也不是没有，甚至还有更高的；再拉出合同，个个指标数据也都有合同佐证。简直完美无缺。

　　可既然看出端倪了，那应该找张岗来喝喝茶了。

　　她拨通了电话：“封景，让张岗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徐董。”

　　张岗刚打开这份报告，把鼠标调到估值那一节，上下滑动，看到黎野没改动什么，正松了一口气，提了提腿，喝了口茶，就接到了封景的电话。

　　“张总，董事长让您去一下她办公室。”

　　张岗眉头一皱，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心思一点没往这份报告上想，每天抄送老板的邮件那么多，这些抄送只是想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报告还在这么初期，董事长是不可能看的。

　　再说了，这刚九点，她就是再勤奋，也不至于起床就看报告吧？

　　不过要是真因为这报告找他，那就说明，问题很严重！张岗在乐光集团做了这么多年的法总，早年还在政府机关工作，政治敏感性很高。

　　他放下电话，穿上外套，先下到一楼，再乘电梯来到四十九楼，前台一看到他，马上开了门。

　　“张总早！”

　　“早！”

　　他来不及寒暄，小跑着去了徐晚意办公室那边。

　　“张总，董事长在里面等您呢，直接进去即可。”

　　没待他开口，封景一看到他就站起来，主动说道。

　　他也没客气，推门走了进去。

　　“董事长，您找我有事儿？”

　　“张总，来了啊，坐。报告看过了吗？”徐晚意头都没抬。

　　“看过了。”张岗心道幸亏看过之前的版本，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我看了这个新能源行业的报告，你知道我不是太懂这个行业，所以想请教一下你。”

　　董事长第一句话就提到这个报告，他心里先是一惊，继而又听到她说不太懂，似乎石头又落地了。

　　“啊，好的，董事长您有什么不清楚的，您问我，我一定尽我所能给您解释。”

　　“你先给我大概介绍一下新能源行业的概况吧？”

　　张岗一听，太简单了，虽然乐光此前的主业不是新能源，但为了配合集团的战略发展，他去年就开始了解这个行业，到现在即便不是专家，也算是个熟手了。于是，他详细的给徐晚意介绍了一下我国新能源产业的情况，以及行业企业的状况。

　　听完张岗的介绍，徐晚意发现他把关键数据都说得很模糊，各家企业的市场占比更是一语带过。

　　“唔，根据张总的介绍，我们这次拟收购的这几家企业都很优秀，估值也很公允，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是的，董事长，我们想要买的这几家企业，从细分技术领域来说，行业领先；从发展潜力来说，绝对是行业里数一数二的，甚至超过行业龙头。”

　　听完这话，徐晚意直接问：“会不会太贵了点？”

　　这个问题很敏感，评估师都还没估值，张岗也不好下结论贵还是不贵。“董事长，这个不是最后的估值报告，但律师根据资产情况给的初步估值，我认为比之直接让评估师评估，应该更加可靠。”

　　“所以你认为这些企业的估值，是没问题的。”

　　徐晚意的语气冷了起来，听到张岗一哆嗦。

　　“张总，西北风电的占比，你刚才好像没怎么细说，你觉得一家后起之秀，有这么大的产能么？”

　　徐晚意看张岗铁了心想让她往墙上撞，于是也不绕弯子了。

　　“呃，董事长说得对，我再看看，我再看看。要是有不合理的地方，我立刻让律师调整。”张岗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脸上倒还能保持镇定。

　　“行，那你回去吧，找律师好好商量一下，看怎么调整。”

　　徐晚意毫不客气的赶人。

　　出来后，张岗抹了一把汗。心想：

　　“究竟哪里出错了？董事长怎么突然这么懂行了？又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从这么多信息里如此精准的找出这些要点的？”

　　要知道，当人回过头来看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往往觉得很简单。但当你走在路上，初次碰到那些陌生事物之时，哪怕是再简单的事情，也不会觉得简单，反而很容易迷失在万千道路之中。

　　张岗百思不得其解。当他回到二十一楼的时候，看见姜瑜和一个他们的员工有说有笑的走出会议室。突然明白过来！

　　黎野你这个王八蛋，竟然敢出卖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