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律师》延碛

17、第 17 章

　　黎野自然对此事毫无察觉。乐光的项目刚开始，这段时间她也得驻场工作，同时还要处理团队的其他事务，一时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了。

　　就这样，时间在繁忙中匆匆而去。对黎野来说，周末和工作日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不外乎是在家工作和在办公室工作的区别而已。

　　黎野团队的效率很高，用了一周时间已经基本梳理出了报告主线，周一下午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报告大纲复核了一遍，将自己认为不太合理的章节删掉，对重点章节进行了细化。

　　等到她做完这项工作，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天空中布满浓云，整个世界都黯淡下来，风一吹，密密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又顺着玻璃往下滑去，留下斑斑水痕。

　　会议室里没有人讲话，所有人都埋首于自己的工作中，只有手指敲击键盘的啪啪声。黎野仔细聆听，她从没有想过，原来雨打窗户的声音和敲击键盘的声音可以如此的和谐。

　　六点一到，陆陆续续有人离开，黎野团队的律师干劲十足，他们拿的是项目奖金，多劳多得。人家乐光集团的员工拿个固定工资和固定奖金，还是要好好吃饭的。

　　黎野又处理了另外两件事情，时间到了六点三刻。

　　“黎律，吃饭去？”

　　虽然姜瑜也是拿奖金的人，可她还的理念实际而朴素：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所以吃饭时间虽然晚一点，她每顿饭必然是不会落下的。

　　“不去了，你们去吧。”

　　说完，黎野关上了电脑，往门口瞟了一眼，封景那张干净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晃而过。

　　等会议室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黎野也大步走出来。

　　“走吧，封总。”

　　“黎律，叫我小封或者封景就行了。徐董一直这么叫我。”

　　黎野装作不经意的看了封景一眼，这姑娘今天有点不一样啊。往常她也很友好，但黎野很明显能感到那种友好来自于常年的职业训练。也就是说，封景对职场上遇到的所有人都那么友好，这也是她作为徐董贴身秘书的基本技能。

　　今天这句话一说，黎野从中听出来一些不同的东西。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像，你以前只能进大门，现在可以进到厅堂了。不消说，这反映了徐晚意的态度。

　　“唔，还是叫封总吧，你们徐董在这块上分得很明确。不过你确实比我小不少，叫声小封你也不吃亏，这称呼我就留在心里了。”

　　听了这话，封景转头对黎野抿嘴一笑，说道：“黎律您也很年轻啊，我们办公室那些小姑娘现在每天都在翘首企盼您出现在办公室哦。”

　　于此同时，她心里却默默想，“看来黎律师不仅有张好看的脸，嘴巴也挺甜的，怪不得徐董对她多少有些不同。”

　　没说两句话，她们已经走到了徐晚意办公室前，办公室的紧闭着，里面灯光明亮。

　　封景拨通了电话，“董事长，黎律到了。”

　　“让她进来。”

　　封景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黎野走了进去，看到徐晚意穿着白色套装，妆容精致，长发披肩，正一脸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

　　可是她看到她的第一眼，黎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封景，你下班吧，昨晚熬了个通宵，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董事长，有什么事儿您打我电话。”说完，她退了出去，顺带带上了门。

　　徐晚意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扫了黎野一眼。

　　“坐。”

　　黎野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黎律师，这么着急的见我，有什么事儿？”

　　徐晚意心里想着，你最好是真有点事，不枉我这么着急的从北京赶来。否则有你好看的。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黎野。黎野觉得那目光有些让人发凉。

　　“唔，晚……徐董，”我靠，好险！差点不自觉得直接叫了她的名字，黎野心里喊了一声。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我觉得您还是当面看一下最好。不过我先要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集团内部资产估值是归什么部门管的呢？？”

　　“财务部门。”

　　听完这话，黎野全都明白了。

　　看到黎野有些发愣，徐晚意觉察到了什么，“不过这个项目，张总说让律师先给个初步估计，也不算是估值，这样财务部门后续估值的时候，也多个参考。”

　　这是去年底她刚将重心移到乐光集团的时候张岗的提议，她都快忘记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时张岗跟她说的时候，她也觉得很奇怪，但是既然最终还是要评估师评估，那么律师先给个初步估计，也不是不可以。

　　“徐董，你知道律师、会计师和评估师都是三方服务商，我们之间，其实是会互相参考彼此的报告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在同一个事项上，三个报告不会差的特别离谱。”

　　说完，她把U盘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徐晚意。

　　徐晚意听懂了黎野的话。直到此刻，她才完全直视黎野，她今天穿着一件驼色薄款外套，头发还是那么浓密，只是其间夹杂了不少白发，脸上依旧线条分明，下颚线清晰可见，一丝皱纹也没有，仿若当年。

　　这人怎么回事，年龄只是体现在白发上吗？徐晚意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接过U盘。

　　“你，好像，没有休息好？昨天晚上也通宵了？”黎野冷不丁说出这句话。

　　离得近了，即便徐晚意画了全妆，黎野也能看出她的疲惫。

　　“这跟黎律师没什么关系吧？我现在只关心你的‘发现’。”徐晚意冷冷回道。

　　黎野摸摸鼻子，没有搭话。徐晚意知道她这个小动作，每当感到有些尴尬的时候，她就喜欢摸摸鼻子。

　　她把U盘插入桌上另一台电脑，打开文件夹，里面有一个word，word名称是“乐光集团xx企业整合计划法律报告初稿”。

　　“黎律师效率可真高啊，才一周，连初稿都出来了。企业整合计划？您什么时候听说这个计划叫做’整合计划’？怎么连名字都擅自起好了。”

　　黎野听出了徐晚意的不满意，但她没做解释。

　　“徐董，您打开word，看一下我标黄的地方，看完我再跟您细说。”

　　徐晚意打开word，翻到目录页，黎野将资产估值那一节的标题以及其中一部分内容全部标黄了。

　　她当然知道这家企业，还是她亲自确定的拟收购标的。

　　她直接点进了这个小节的正文，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批注。她先是扫了一眼，突然坐直了身体，慢慢开始阅读这一节和这些批注。

　　徐弦尘的办公室很大，此刻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只有外间的雨打窗户的声音。黎野转头一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从雨点敲击窗户的力量和频率来看，雨下得更大了，风也更狂了。

　　黎野回过神来，坐正身体，开始看眼前的人。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的看着她。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徐晚意都是她心中这个世界长得最好看的人，哪怕现在人家是这么不待见她。

　　不过随着页面的翻动，徐晚意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她看出来，这个报告不是黎野写的。

　　“黎律，你这是……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个企业价值被极大的高估了，它确实是一家优秀的企业，但不值这个价。”

　　“你给我看一个写着这样估值的报告，然后告诉我他不值这个价，为何不直接给我一个报告，上面写着你认为合理的估值呢？”

　　黎野敲了敲办公桌的桌面。

　　“一个原因是，我认为估值不该由律师来做。另一个原因是，这报告不是我写的。”

　　她两手一摊，靠在了椅子上，脚下稍微使劲，让椅子往后挪了挪。徐晚意知道这桌子妨碍了她的大长腿，都能想象此刻她肯定伸直了腿在放松。

　　“所以，这是谁写的？你又是怎么拿到的？”徐晚意心里有个猜测，但不能肯定，她需要黎野给她明确的答案。

　　“这是张岗给我的，就是您集团的法总张岗。”黎野一点犹豫都没有。

　　“而且，他还跟我说，希望我参考这个报告。说白了，就是希望我照搬这些内容。”

　　徐晚意内心的猜测得到证实，不过她没想到这个坑是在这里等着她。

　　“你觉得张岗为什么这么做呢？”

　　“哎。”黎野叹了口气，怎么晚意现在还是这样，这为什么是不是太多了点，明明心里清如明镜，非得什么都等着自己说。

　　算了算了，她现在是老板，让说就说吧。

　　“最常见的原因是张岗和这家企业的股东有勾结，多卖点钱他直接得利。但这个估值太过离谱，离谱到要是这样都买了，只能说参与这项目上上下下的人，能力不足到脑子都有问题。”

　　黎野知道这种事情，不为名就为利，不会有任何其他原因。但乐光集团关系错综复杂，她才来一星期，很多情况都不了解，更是无从做任何判断。

　　“好的，我知道了，你说的这个信息确实非常重要。我会好好考虑的。”

　　就这，就完了？黎野在心里吐槽。苏澈说得太对了，徐晚意果真不是当年那位想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顾忌的富家大小姐了，一点情绪都不透露的。

　　“徐董，您不指示一下下一步？”

　　“给谁指示？”

　　黎野指了指自己。

　　“你又不是我的员工，我哪敢给你指示。”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怪呢。原则上来讲确实是，黎野也不能反驳。

　　“徐董，我有个不情之请。”

　　她摸不着徐晚意要如何处理这件事，但她冒着风险告诉了徐晚意，要是张岗知道了，必然会给她穿小鞋。这可是大忌！

　　“你说说看。”徐晚意目光已经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我们项目才开始，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张岗配合和支持，我不知道徐董如何处理这件事。但张岗明确跟我说希望我按照这个报告来写。所以……”

　　“所以你打算按照这个报告来写，让我来否决？”

　　“是这个打算。”黎野很认真的看着她。

　　徐晚意最受不了黎野这个眼神，认真、专注，又天真无邪，让人无从招架。有多少次，都是在她的这种眼神中，就莫名答应了她很多事情，包括生活中的，以及……她想起了和黎野在床/上的光景。”

　　她突然一个激灵，想什么呢？本来就很热的脸更热了，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些事情。

　　“好，我答应你。还有什么事儿么？没事儿就先走吧，我也要下班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黎野支走，不能再让她在自己面前晃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依旧看着电脑，心里等着黎野起身离开，但对面半天没动静。过了一会，对面终于有了声响，黎野站了起来，她松了一口气。赶紧走！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黎野已经绕过了办公桌，走到了她身旁。她身上还是带着那种干净而干燥的味道，这是徐晚意最喜欢的气息，呃，曾经。

　　还没等她有任何反应，只见黎野蹲了下来，单腿跪在地上，离她近在咫尺，接着，她左手放在椅子靠背上，右手放在了徐晚意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