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律师》延碛

16、第 16 章

　　“黎律，您看，这清单上的容量加起来总共是600万千瓦，占了这个地区新增装机总容量的一半还多，除了那几家行业里龙头企业外，我还从来没听过哪家公司有这个能力的。”

　　姜瑜找了个小会议室，两人关在里面开着闭门会。

　　黎野点了点头，西宁那个项目跟风电行业有些关系，所以她对行业的一些数据是有印象的。按照行业区域产能比例，这家企业的数字加上其他几家企业，早就超过官方数据了。

　　所以，要么是官方数据有问题，要么是报告造假？

　　“你怎么看？”

　　“黎律，我觉得官方数据就算有问题，差距也不会这么大。而且，参考并网容量、发电量和弃风电量，没一个对得上。”姜瑜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意思非常明确，这个报告有问题。

　　“唔，不过每个风机及其容量都有资料佐证。”黎野指着报告中列明的采购合同、总包合同等。

　　“我觉得写这个报告的人，嗯，肯定认为律师不会去现场核实具体情况。”

　　没等黎野说完，姜瑜一脸不屑地接口道：“所以……他认为……只要给出这些材料，我们就会闭着眼睛出报告？”

　　“嗯，不过他有一点说得对，我确实不打算去现场核实情况。”黎野满脸不在乎。

　　姜瑜有些震惊：“老板，你这样不行吧？我们团队的声誉会毁在你的手里的。你还是要对得起客户的，你可是大律师黎野！黎野大律师！”

　　“我又没说就按照他的报告写。”黎野白了她一眼。

　　“这个报告和这些资料，是张岗给我的。”

　　姜瑜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着？第一天就开始给我们使绊子了，这些大企业果然都是这样。可我们运气也太不好了吧！好容易遇到一个正常的法务部工作人员，没想到他顶头上司是个恶心男。

　　“不过不用担心，我会解决这个问题。你回去，继续干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等团队尽调到这家企业，你把关严格一点，唔，当然，立刻跟我说。”

　　“好的，黎律。”

　　“嗯，去吧。你把u盘的资料删一删，就留这个报告，然后把u盘留给我。”

　　姜瑜弄完走了以后，黎野拿着u盘，顺着手指转来转去。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她和徐晚意认识，这如今竟然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优势。

　　她的办法简单粗暴：直接去找徐晚意。

　　接着她又想，人徐董事长根本就不理你，黎野你哪来的信心，觉得一定能见到她？还能让她安静地听自己讲这么长一段话？关键这段话还涉及她手下重要干将的清白，且你如今没有任何证据在手……

　　哎！管他呢！不试一试谁知道呢。

　　她打开微信，“封总，徐董在不在办公室？”点了发送。

　　封景很快回了她，“黎律，徐董见完你们就去机场飞回北京了，可能这几周都不会来海西。”

　　黎野看着信息，心里没有来的一空，原来她不在啊。她摸了摸鼻子，才发现自己心里暗暗希望和她在一栋楼里办公，即便一个在四十九楼，一个在二十一楼，根本见不着面。

　　但几周都不来海西有点过分了吧？这么大一摊子事情呢！黎野心里恨恨道，但话还是说得滴水不漏。

　　“明白了，那徐董大概啥时候会来海西啊？”

　　“您稍等，我问一下董事长。”

　　“好的。”黎野放下手机。站起来拉了拉背部肌肉，转了转头。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了。她这个请求在别人看来是很私人性质的，希望徐晚意别那么恨她，根本不给她私下见面的机会。

　　“叮”，信息又进来了。

　　“黎律，董事长说下周一下午七点，她办公室。到时候我下来接您。”

　　“收到，谢谢封总了！”

　　“黎律师，您客气了。”

　　说完这话，封景看着微信页面上董事长的回复，心里感觉很是奇妙。董事长这才刚回北京，下周又要来？这在以前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她特意划拉了一下屏幕，看看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她的信息是，“董事长，黎律师说有事儿要跟您讲，想问您大概什么时候来海西。”

　　五分钟后收到董事长的信息，“下周一下午七点，我办公室，到时候你去接一下她。”

　　没错啊！核实了几遍后，封景似乎嗅到了什么与以前不一样的味道，是什么她还说不上，但以她作为董事长贴身助理这么多年的经验和对董事长的了解，绝对有什么异常，只是她还没发现而已！

　　徐晚意坐在自己在北京的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点异常的行为都被小助理察觉到了。

　　她特意没有加黎野的微信，就是不想和她直接联系。反正就是不想让她轻易联络到自己。说走就走，还能说回来就回来？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在收到封景的信息的时候，她先是一喜，又是一惊，今天才见过面，有什么不能当场说的，一定要事后约见？难不成她还真的有什么心思？

　　这可不行。见什么见，不见！

　　刚点开键盘写了几个字，徐晚意又犹豫了，就这样拒绝么？

　　在她犹豫的当儿，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现了这一次和黎野的见面，从路边偶遇到今天早上的会议室，黎野好像并没有更多的意思，至少她没有表现出任何那方面的意思。

　　这刚过去一天，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

　　徐晚意突然想到，一天有很多个小时，理论上是可以看很多材料的，黎野之所以能成为法律行业资本市场业务的翘楚之一，工作效率肯定也是业内顶尖，所以……她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

　　要是不见她，万一真的有什么，那就得不偿失了。就这样，徐董事长说服了自己。

　　于是删掉刚才打的字，重新打了一行字，发给了封景。点完发送后，她闭上了眼睛，轻轻按住自己的心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股说不出来的寂寥之感涌上心间，黎野啊黎野！

　　当黎野团队在乐光集团的会议室奋笔疾书的时候，陈春林在自己办公室里惴惴不安。

　　虽然黎野在乐光聘用合同签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告知了他，他也知道乐光的律师费是分期支付的，但自从知道黄鹏在法务部的内应被派到下面子公司之后，他总觉得这事儿有点悬。

　　就这么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结果不知不觉走到了黎野团队的办公区域。

　　Led灯明亮的光线投射在办公桌上，各种文件资料堆得如小山一般，在办公桌上投下自己的阴影。一个人都没有，周遭静悄悄的。

　　陈春林转头一看，黎野的办公室门关着，由于没有开灯，显得阴沉沉的。

　　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快步走回办公室，拿出手机给黄鹏打了一个微信电话。

　　“喂，老黄啊，是我，陈春林。”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微信名字明晃晃的搁哪儿呢，我还能不知道是你。”黄鹏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雀跃，毕竟已经收到了黎野支付的第一笔皮条费。

　　“哎，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集团那事儿。”

　　“等等，等一等啊。”

　　听到这话，陈春林自觉地闭上了嘴，等黄鹏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再说。

　　“喂，老陈啊，我们集团发生啥了？”

　　“我说，不是，你收了那么点钱就高兴成这样了？典型顾头不顾腚。”

　　首付款对这些律师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可是对坐办公室的黄鹏来说，无疑是一大笔钱。而且这钱来得毫不费工夫，他确实很开心。

　　“哦，你说的是付款的事儿是吧。我们集团确实是分期付款的，黎野没耍我们。”

　　“嗯，可是你那熟人现在已经不在法务部了，我们后续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了，我担心有变化。”陈春林终于说出了自己忧心了好几天的事儿。

　　“赫赫有名的黎大律师，不至于这样吧？”

　　虽然跟黎野不熟，但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自己看人还是有信心的，他觉得黎野还不至于这样。

　　“人心隔肚皮，老黄，我们得保持警惕！”陈春林说这话的时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种钱虽然是行规，但较起真来，很难说谁犯法谁不犯法。而且无凭无据，都是君子协定，说翻脸就翻脸，律师圈内为这种钱扯皮的情况可太多了！”

　　陈春林没说出来的话是，他本人就干过这种事儿，而且不止一次。本来说得好好的给介绍人多少多少钱、具体怎么付，到后头他就直接耍赖不给了。

　　他不警惕谁警惕。

　　“那你说怎么办吧？”

　　黄鹏听了心里也打起鼓来，万一黎野真不给怎么办，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你去找找你那个熟人，就是给我们牵线那个人，叫陈方对吧，你去跟他打听打听，我们还有没有什么能做的，顺带找找有什么我们可以抓在手上的，到时候就算黎野不付钱，我们也有牌可出。”

　　“咦，有道理，还是你小子聪明，做律师的脑子就是灵。我问问啊，晚点联系你。”

　　“滴”一声，黄鹏挂断了电话。陈春林把耳机取出来，“真是个蠢货，怎么在这么大的公司混了这么久的！”

　　黄鹏挂上电话后，立刻拨通了陈方的电话。

　　“陈总，有空不？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陈方从这个项目上撤下来后，被派到了集团另外一个重要的子公司负责法务工作。

　　虽然他不负责这个大项目了，但并非被抛弃了，严格来说，他算是升迁了，走得非常体面。

　　以前他在集团的title是法务经理，现在可是子公司法务部副总，副总后面一个括号，括号里写着主持工作。

　　这意思就是你虽然是副的，但本部门目前没有正职领导，你好好干，加油干，等时机成熟了法务部总经理非你莫属，典型的官僚主义。

　　而且这个子公司，总部就在这个园区，离乐光总部不远，他们中午约饭很方便。江边随便找家店就行。

　　陈方一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本来还想着领导给安排了任务，找个什么理由联系黄鹏呢，这下好了，这家伙自动找上门来了。

　　“黄总好啊，没问题，好久没见你了。上次的事儿，还得感谢你呢。”

　　黄鹏当然很懂事，利益得雨露均沾，陈方也分到了一杯羹。所谓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再见还是兄弟嘛。这不，今天就有事儿要找陈方请教了。

　　“客气什么，都是兄弟，那我们早点去，十一点江边老地方，我定个包间。我们餐厅门口见！”

　　“好勒，待会见！”

　　十一点整，陈方到达餐厅前门，黄鹏早就等在这里了。

　　“陈总，咱们进去吧。”

　　此时还没到午饭时间，餐厅里人不算多，服务生早就看到这两人，两人刚踏入店里，他就迎了上去。

　　“客人几位？”

　　“两人。定了包间的，黄先生。”黄鹏说。

　　服务员看了下ipad，又抬头看了眼两人。

　　“是黄先生和陈先生对吧，您二位好久没来了。”

　　“哟，你还记得我们啊？”

　　陈方颇为吃惊，他们之前确实经常来，他被调走了以后，一直忙于新公司的事，来得少了。

　　“对，陈先生这对耳朵我印象很深刻，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不愧是做迎宾的，就是有眼力见儿，会说话。

　　两人跟着服务员来到包厢，点了套餐后，黄鹏立刻将门关上。

　　“陈总，咱俩这么熟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元得所的业务，多亏你帮忙。不过这项目时间太长了，律师费分了好几期，老实说，我有些担忧啊。”

　　陈方眼睛一转，耳朵一动，“黄总的意思是，怕黎野赖账？”

　　黄鹏一拍大腿。

　　“还是陈总经验丰富，一听就知道我在说什么。就是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陈方心里一笑，这堪比打麻将牌运好，缺什么来什么牌。他知道陈春华是黄鹏的发小，这俩一直一起在串这个业务。

　　“黄总，现在元得所也拿到乐光这个项目了，我看元得所为此还在公号和官网上专门发了重大项目的新闻，甚至他们所主任前段时间接受海西电视台采访还把这个项目作为所里最重要的业务大大吹嘘了一把。”

　　“陈总，你……这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覆水难收知道吧？你和陈律师想不想干一票大的？”

　　黄鹏转头看着他，他似乎理解了什么，又似乎没理解到什么。

　　“我们一起找个机会，把黎野干掉。”

　　“可驻场律师全是黎野的人，换掉黎野不就停摆了吗？你们集团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黄鹏觉得这个计划不现实。

　　“所以，这个计划的关键点在于，只踢掉黎野，保留原团队，至少保留大部分人员。虽然黎野是很优秀，但我不相信倾你们全所之力，做得会比她差。”

　　黄鹏还是有点疑惑，“陈总，这样，我现在跟陈春林打个电话，探讨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没问题，现在打，早打早定下来。”陈方迫不及待地说。

　　黄鹏拨通了电话。

　　“喂，老黄，怎么说？”

　　陈春林一直在办公室等黄鹏的回复，电话刚响，他立刻就接了起来。

　　“老陈啊，我现在和陈方陈总在一起，我按免提了啊，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这事。”

　　接着，黄鹏将陈方刚才说的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陈春林一听可以独享律师费，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钱，再不可能的事情他也愿意去做，再大的险他也愿意去冒。

　　“嗯，我想问一下陈总，这事儿具体怎么操作呢？”陈春林还是精，不见兔子不撒鹰。

　　陈方一听，有戏！于是对着电话，“我们这么、这么……”将操作方式详细解释了一遍。

　　黄鹏脸露难色，这办法好是好，可就是冒的风险有点大。

　　“有点难，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陈春林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以我对我们徐董的了解，她绝对不接受这样的事情，必然会将黎野干干脆脆的踢出去。这点你们放心好了。”

　　陈方胸有成竹，他太知道了，董事长在大事上容不得一点沙子。

　　“好，就这么办，我们分头行动，保持沟通。”陈春林停了一会，下定了决心。

　　黄鹏虽然胆小，但想着那些钱，觉得这个险还是得冒，况且他也不直接出头，出事儿也能蒙混过关。于是也点了点头。

　　“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成，这件事咱们好好干，做成了这一单，够大家休息好几年了。那就先这样，陈律，保持联系。”

　　陈方挂断了电话，和黄鹏有说有笑的吃了这顿午饭，然后回去继续上班。

　　陈春林那边也兴致高涨，他马上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研究起来。想着钱全是自己的了，高兴得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