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律师》延碛

18、第 18 章

　　“你发烧了。”

　　黎野的手冰冰凉凉的，让她感到很舒服。

　　是的，她发烧了。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烧了，可是她的事情太多了，找出退烧药吃下后，上午照常去上班，下午又赶飞机来到海西。

　　徐晚意本来以为到了晚上就会好起来，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到了这时候，她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倒是更加严重，以至于被黎野看出来了。

　　黎野这个时候才确认她从一进来就发现的不对劲是什么。

　　徐晚意从来都是个精力很充沛的人，一般都不会露出疲惫的神情，一旦她看上去很累，那就是她生病了或者快要生病了。黎野对此颇有经验。

　　人一生病就比平时脆弱，徐晚意很想沉溺在黎野的照顾和温柔之中，可她知道这如饮鸩止渴。于是强提起精神，推开黎野的手。

　　“我发没发烧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立刻给我离开！”

　　说完这话，外面一阵大雨浇在了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她们两人仿佛记起了什么，气氛一时变得极其古怪。

　　当年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雨之夜，两人不知为什么大吵一架，徐晚意大吼着让黎野滚开，黎野确实滚开了，从此没再出现，直到现在。

　　徐晚意闭上了眼睛，这些痛苦的记忆还是如万蚁噬心般缠绕着她，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黎野。

　　突然，她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接着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黎野又走了。

　　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

　　可这次她不能认输，她不再是当年的徐晚意，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肩负着重任。

　　正这么想着，脚步声又回来了。

　　黎野听到晚意生气的声音，暗暗叹了一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黎野，既有底气也有能力不被人左右了。

　　她知道这间办公室必然配有休息室，看了眼双眼紧闭的晚意，打开书架旁边的门走了进去，找出一双平底鞋和一件薄厚合适的长款大衣，一条围巾。

　　徐晚意感到自己的脚踝被一双手捏住，这双手轻轻脱下了她的高跟鞋，给她换上了一双柔软舒适的平底鞋。

　　她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黎野的头顶，她正脱下她的另外一只鞋。

　　徐晚意觉得有一股火苗顺着她的脚踝燃烧了上来，眼里有道不明说不清的东西涌现。

　　换完鞋，黎野站了起来。

　　黎野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赶紧再次闭上了眼睛。

　　“晚意，你发烧了，我们得去医院。来，起来穿上外套。”

　　徐晚意最受不了的就是黎野的温柔周到，但以前她的性格太冲，有太多的棱角，这种温柔只是偶尔才会出现。

　　如今黎野成熟了很多，她不再有过激的反应，也不再和自己针锋相对。这样的黎野，对谁都是致命的诱惑。

　　“我不去，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徐晚意希望保持自己最后的防线。

　　黎野再次蹲下，直直地看着徐晚意，徐晚意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心疼、痛苦，以及……深情？她不明白一个主动离开的人还有什么深情可言。

　　“晚意，我知道你没有原谅我，我也不希求你能原谅我。但是你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乐光这么大的集团，你必须保持十分的健康才可能支撑下去。所以，我们得去医院。”

　　徐弦尘双手撑着椅子的把手，紧闭嘴唇，一副倔强的样子。

　　这时候，黎野可没有刚才做报告时候那么听话，更不像什么下属。她弯下腰，脸靠近徐晚意，距离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如果你不起来，我就直接抱了。”

　　徐晚意吓了一跳，同时也知道这不是空话。以她对黎野的了解，若是她真的不起来，黎野肯定会抱她起来的，到时候更加尴尬。

　　于是她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

　　黎野帮她把大衣穿上，又将围巾给她围上。此时她穿着平跟鞋，比黎野矮了一个头，只能听凭她摆布。黎野做完这一切，竟然毫无顾忌的拉起了她的手。

　　“你在发冷，能走吗？”

　　“当然能。”

　　徐晚意有些不自然地将手从黎野的手里抽出来，一只脚踏出去，身子立刻摇摇晃晃。

　　怎么还是这么固执呢？黎野两步走上前去，一只手从后面揽住她的腰，为了避嫌，她的手臂又尽量离开徐晚意的身体，这姿势让着实让黎野为难了一番。

　　当黎野的手碰到自己的腰的那一瞬间，徐晚意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脚下差点更走不稳了。

　　可她已经烧的十分厉害，她也知道没有黎野帮助，凭自己是不可能走到车库的，于是让黎野的手留在了她的腰上。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黎野在尽量保持和她的距离，松了一口气，接着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我们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我们为何最终变得这样的陌生？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整个办公楼都静悄悄的。黎野关上徐晚意办公室的门后，发现整个空间都暗了下来。

　　她扶着她，从专用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这里离黎野停车的地方不远，她扶着徐晚意往车那边走去。

　　姜瑜刚从电梯里出来，伸了伸懒腰，动了动手臂，终于可以回家了！停车场里寂静如外太空，一个人都没有。

　　等她转过拐角，却猛然看到前方两个背影，高个子的那人搂着一个稍矮一点的长发女人。

　　她一眼就认出高个子那人是黎野，毕竟跟了黎野这么多年，她的背影见过了无数次，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来。

　　但是这个女人是谁？原来黎律师嘴里嚷嚷着单身，背地里早就有女朋友了，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连我都不知道！

　　姜瑜的八卦之心彻底爆发，眼睛里冒出了星星，她悄悄跟在后面，看着黎野和徐晚意两人走向黎野的车。

　　两人先走到副驾驶，黎野打开副驾驶的门，小心翼翼将那女人送上了座位，然后自己再走到驾驶位这边，坐上了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车开了出来，掉了个头，正面朝着姜瑜开了过来。姜瑜赶紧往旁边的柱子后面藏了藏，就在车开过她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副驾驶上那人的脸。

　　妈呀，竟然是徐董事长！！她心里一百个小人开始跳蹦床，这八卦也太大了吧！

　　黎律师可真厉害，这才刚拿下乐光的项目还没到两周，就把乐光的董事长也拿下了！

　　真不愧是我老板，以后有的瓜吃了！想到这里，姜瑜都没注意到自己站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一脸傻笑。

　　黎野载着徐晚意直奔东郊的一家私人医院，她知道这会去公立医院只有急诊，而且很可能没有床位。再说了，这位大小姐对环境的要求很高，去了公立医院肯定休息不好。

　　东郊这家医院是她一个客户投资的，会员制，环境优美，让人宾至如归，如同度假圣地。

　　黎野上车后立刻打开了空调，她知道对徐晚意来讲，最重要的是保暖。可她自己却是火炉体质，空调一开就热得不得了，不得不解开了好几颗衬衫的扣子。

　　徐晚意坐在副驾上，不经意间视线扫到黎野敞口的领口，看到她那形状好看的锁骨，喉咙止不住动了动。

　　她知道黎野的身材有多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女人的好，而是有六块腹肌的那种好，这也是她毫不怀疑黎野会抱她起来的原因，因为她们在一起的时候，黎野经常公主抱自己。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止住思路，望向了窗外。雨很大，路灯昏黄，路上车辆来来往往，这个繁华的城市并没有因为夜深而陷入沉寂，反而更加熙熙攘攘。

　　黎野车开的很快，她知道徐晚意现在肯定不好受，她也感到了徐晚意对自己的排斥，知道她并不想和自己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

　　可是，我只是送你去医院，你身体好了就放你走。黎野望着前方明亮的道路，暗暗对自己说。

　　到了医院后，护士热情而专业的接待了她们，看过医生后，立刻就安排了病房吊水。

　　病房在二楼角落，不算大，除了专业设备外，还有一张床，一个沙发，设备都是进口的，整体陈设豪华，确实是私立医院的派头。

　　医生给徐晚意开了安眠的药，吃完药后她很快就睡了过去。黎野担心护士换水不及时，或者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径自留了下来。

　　其实她知道根本不用担心，这种私立医院在这方面做的非常到位，比病人和病人家属考虑的周全得多。

　　可她的内心有个声音让她留下来，她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留下来。

　　看着病床上安静睡着的徐晚意，黎野想了很多她们以前的事情，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却如同昨天才发生那般。

　　可惜人虽然在眼前，但再也回不到过往，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涌上心间，让她酸楚无比。

　　她走到徐晚意跟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她知道，这张脸、这个人，此生都不会再属于自己，或许真的如那句话：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一定的，用尽了也就没有了，没有了就要学会放手。

　　或许真的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黎野，你硬撑了这么多年，将那些美好的、痛苦的记忆全数保留。

　　可又转念一想，如今得以再次见到她，难道不是上天给的另一种启示？

　　黎野贪婪地看着徐晚意，内心的想法一个接一个，最后被进来换吊瓶的护士打断。

　　“黎律，你休息一会吧，这里我会看着的。”

　　“嗯，好。”

　　黎野坐回了沙发上，她确实也很累，不久就发出了平静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半夜的时候，徐晚意从睡梦中醒来，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靠着夜灯的光线，看清楚了这个房间的构造，她才记起来自己是在医院，目光往左一瞟，看到黎野靠在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毛毯，似乎正在熟睡之中，她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安静而有力。

　　徐晚意不敢大动，默默地看着黎野，甚至连她的睫毛在脸下方投下的阴影都不放过。不知过了多久，徐晚意终于移走了视线，望着天花板。

　　“徐晚意，你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和这个人重新开始吗？”

　　扪心自问，她觉得不行，至少现在不行，那样浓重的伤痛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阴影，不会因为一次两次的温柔就被疗愈。

　　“所以黎野，我们还是放过彼此，各自安好就行了。”

　　下定决心后，徐晚意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在这样沉重的心情中，她再次睡去。

　　凌晨六点，最后一瓶点滴吊完后，黎野给徐晚意掖了掖被角，最后看了一眼她，起身离去。

　　她知道，不管她怎么想，未来的路都很长很艰难。既然徐晚意现在不想见到她，那么她就暂时离开，在一旁默默守护她就好。等时机合适了，我一定追回你！

　　第二天徐晚意醒来，发现天光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温暖和煦。房间里空无一人，沙发上空空荡荡。黎野早已离去。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徐晚意看着窗外树枝上的小鸟，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