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共存》昭南屿卿

6、第六章:花落花开

　　他们把材料准备整齐后递交给了法院，法院因为南乔的情况而酌情减罚最后定为死缓，其他的人也陆续的酌情减了刑法。
　　结案报告批下来的那天，华年召集全队开了个短会。
　　“案子结了，法院的判决书就是结论。”华年手指关节叩了叩桌面，声音不容置疑，“该归档的归档，该翻篇的翻篇，手头积压的案子不止这一件。”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没人说话。沉重的空气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这个案子的特殊性。
　　散会后，宁安走到林弦一工位前，将一杯热水放在她桌上。电脑屏幕暗着，倒映出林弦一有些出神的脸。
　　“判决结果，对她们而言，已经是法律框架内最好的出路了。”宁安的声音不高，带着看透世事的平静。
　　林弦一握住纸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我明白。只是心里头，像缺了一块。”
　　“正常。”宁安靠在她桌边，“我们负责把真相挖出来，但真相本身，往往不带温度。这个案子里，没有赢家。”
　　几天后，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送到了警局，地址是北省淄市。里面是一本旧相册和一封笔迹工整的信。
　　信上写着： 「林医生，谢谢你经常抽空给我打电话的心理疏导。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参加劳动，时间过得反而快些。感谢你们帮我的孩子找了一家福利院，我会好好表现早日出来见她的。相册里是从前的我，送给你留作纪念吧。勿念。祝前程似锦。向鸢」
　　林弦一翻开相册首页。照片上，穿着高中校服的向鸢站在舞台中央，芭蕾舞裙洁白，笑容明亮，眼底有光。这个身影，与后来那个枯槁、绝望、充满恨意的女人，无论如何也重叠不起来。
　　林弦一沉默地合上相册，将其锁进了抽屉最底层。她心里甚至思考过，如果当年的那些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是否会对他们出手，
　　加完班走出市局，夜色已深。路灯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夜风带着凉意。林弦一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走出一个路口，她隐约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节奏稳定，不远不近。
　　她猛地停步，假意系鞋带。身后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心脏骤然收紧。童年那个夜晚，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的窒息感裹着血腥味瞬间回溯，胃部一阵痉挛。
　　她强迫自己冷静，没有回头，迅速拐进旁边灯火通明、布满监控的小吃街。在人群中快速穿行，绕了几个圈后，重新回到了市局大楼门口。
　　刚松了口气，一抬头，正看见华年从里面大步走出来，像是要出紧急现场。
　　“华队！”林弦一喊了一声，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华年刹住脚步，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和她身后的街道。“怎么回事？”
　　“有人跟踪我。”林弦一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很专业，不是巧合。感觉……和我小时候出事前一样。”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华年，眼神冷静而果决：“我以林峰女儿的身份高调入警，他们果然坐不住了。”
　　华年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百晓生’计划启动，你就成了活靶子。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快。”
　　他语气陡然沉肃：“看来，原定的步调必须提前了。”
　　“怎么提前？是你来推动，还是我来？”林弦一追问，随即又自己摇了摇头，“算了，看你这架势也不像会主动套近乎的。我来。”
　　华年没再多言，只点了点头：“走吧，先送你回去。”
　　车停在公寓楼下，华年看着她刷开单元门禁，身影消失在门后，才重新发动车子离开。
　　第二天一早，林弦一比平时提前十分钟走进办公室，手里拎着几大袋早餐。
　　她默不作声地将豆浆、包子、油条堆在办公区中间的桌子上。
　　同事们陆续到来，有些意外，纷纷道谢。宁安拿起一杯豆浆，插上吸管，看着正在分筷子的林弦一，挑眉：“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破费。”
　　林弦一笑了笑，还没开口，门口传来脚步声，是华年走了进来。
　　她立刻从桌子下方拿出一个单独的精装纸袋，快步迎上去递给他：“华队，你的，感谢你昨天晚上送我回家。”
　　华年一愣，下意识接过。袋子里除了标配的包子豆浆，还多了一个用料扎实的三明治和一盒牛奶。
　　宁安眼尖地瞥见，对比了一下自己手里朴素的早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她凑近林弦一，用气声调侃：“哟，区别对待？办公室纪律要不要了，林弦一同……”
　　林弦一面不改色，同样压低声音，回得坦荡：“纪律是纪律，目标是目标。先试试看，能不能攻克再说。”
　　宁安被这直白的回答噎住，随即失笑摇头，走开时低声嘟囔：“行，你厉害。”
　　华年没听清她们的低语，只是提着那份过于丰盛的早餐，带着几分笑意和了然，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班后，林弦一没换警服，直接去了墓园。
　　天色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墓园里没什么人，只有风刮过松柏的沙沙声。
　　她走到一处并排的墓碑前，站定。碑上很简单，只刻着名字，没有照片。林峰，钱瑟。
　　“爸，妈。”她开口，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有点干巴，“我已经正式在昆城局里了。”
　　她顿了顿，像是汇报工作一样，语气平静：“我参加了我来之后的第一个案子……”
　　“主犯叫南乔，才十八岁，另一个叫向鸢，她们的梦想都和曾经的我一样，那个星光璀璨的舞台，她们没有站上去，我也没有。案件最后的结果，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笔挺的警服。“穿着这身衣服，该讲法律，讲证据。可有时候，真相挖出来了，反而也不开心。”
　　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会儿案子里的细节，像是要把积压的情绪都倒出来。末了，她声音微不可闻。
　　“爸妈，百晓生计划，启动了。”
　　“我按计划，高调进来的。当年害你们的人，也已经注意到我了。”
　　“我会把自己当个饵，送到他们眼皮子底下。”她深吸一口气，山间的凉气沁入肺腑，“你们没做完的事，我来做了，你们能看到吗。”
　　她弯下腰，用手指轻轻拂去墓碑底座上的些许尘土。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等着我。”她说，“等我把他们连根拔起，拿到那个该属于你们的勋章，再来给你们贴上照片。”
　　说完，她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两个名字，转身离开。
　　警服的身影在暮色渐合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