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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下次直接点 ...

  •   下午围在学校的警方把事情透漏给了校方,没过多久,有那么点跟管理层沾亲带故的学生就把这件事流传了开来。
      知道实习老师基本会待在教室吃饭,今晚也凑过来的学生不少,就差几个点外卖的。
      “吴老师,我听说你们被请去警察局了?”一个男生端着饭盒杵在一旁扒饭,铁筷和铁片撞的哐啷响:“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嫌疑人?”
      谢必安才刚拆筷子,抬头扫了一眼:“吃完再说。”
      “哦哦,好。”
      于是十分钟后,急于听八卦的人“呼啦”一下全涌了上来。
      其实这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架不住马斯洛人类需求理论的第五层认知需求——俗称人都有那么一点的八卦天性作祟。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范无咎擦了下嘴角,把纸巾叠起来扔到垃圾桶里:“趁早上没课和你们安谢老师出去走走,发现一具尸体。”
      吃饱后的思绪总是会有那么点迟钝,一众学生花了一点时间反应过来,才哗啦炸了锅。
      “尸体?”
      这群高中生可能因为事不关己,急吼吼的问:“谁的?”
      范无咎耸了下肩:“没看清,也可能是什么动物掉进去。”
      学生们:“……”
      动物掉进沟里需要警察围着一天不让进?
      “总之烂了。别出去乱说,谣言止于智者。”范无咎又补一句。
      不往真的讲主要是担心学生间以讹传讹传出什么,也不说余义天的事,含糊着带过去了,学生们也就也没往外乱传。
      九月中其实已经入了秋,那股躁动的夏意也走到了头。
      秋天其实是一个很感怀的季节,因为春天时忙着从彻骨的寒冷里活过来,夏天又过于炽热。
      也由于开学往往在秋天,又长一岁的学生们偶尔从学习或是其他琐事里抽出思绪,感叹:又是一年啊。
      而除了伤感沧桑的部分,秋季也是流感盛行的季节,五班也难逃一劫,教室里一半人都戴上了口罩。
      “窗外最后一片叶子落下,便是我生命结束之时。”下课时间一位学生扯着沙哑的嗓子趴在桌上感叹,讲台上准备下一节课的陈景含闷闷咳了两声:“咳……哪位同学给他一个口罩,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啊。”
      “贴心小棉袄”柯语萱马上传了一个淡蓝色的口罩过去,可见她在大多数人眼里的形象还是不错的。
      两位鬼神不怕感冒,但还是象征性的戴起了口罩。
      反正他们之间讲话也不靠嘴。
      [ 谢大将军。] 范无咎隔空勾了一下灵识,成功把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 我在。做什么?] 谢必安低头看着之前接走余义天的将士传来讯息,说是此人魂魄不全,查不清前世今生,到时候他们还得亲自过去一趟。
      [ 你还欠着我两个问题没答,我主要在等昨天那个。]
      昨天什么?
      ——关于前天那几吻,你怎么想?
      谢必安在回讯息,说话分心二用,不是那么仔细:[ 我怎么想?吻了有几分钟了你觉得我怎么想。]
      本来他冒出来第一个想法是:那几分钟我都在回应你,你觉得我怎么想?
      这句话虽然只浅浅的出现一下就被窜改成心通的版本,但还是不妨碍范无咎听了个全。
      然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静默下来……
      气氛似乎又重回昨天花槽边“说穿了更尴尬”的场景,但不是因为什么小学生似的别扭和悸动,是更为深沉的东西。
      千余年的相知相伴一夕之间变质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比世间任何情谊都沉远绵长。
      谢必安打字的手停住,一会后状似无意的放下来垂在身侧。
      然后抬起来勾了一下对方同样垂落的指尖。
      那些深沉的情感积满了心脏,细水长流的四探,轻触着胸膛找寻出路。
      范无咎的法力顺着相碰的地方无声涌进来一些,温热的引着那些细流,在心关停驻了一会,又顺着指尖游回去,最后勾缠着轻扫下去。
      然后在他指尖捏了捏。
      谢必安侧过脸去摸着自己的锁骨,喉结动了两下。
      口罩遮挡下看不清一半五官,于是人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到其他可能判断得出这人情绪的地方,譬如眼睛或是面部的线条。
      也不排除某些观察方式比较独特的人看的是其他地方。
      某些人明明可以用心通,非要隔着口罩低声道:“耳根有点红。”
      谢必安刚缓过那些情绪,后劲还在,垂着眸看不清什么想法,说:“闷的。”

      照理说他们把学校鬼影这件事查了个不太透彻的水落石出,应该马上就可以走人回地府了,但范无咎还是向上面报备多留了一个礼拜。
      谢必安盘着腿在床上打坐,屏除外面的杂音后灵识离体,亲自去向收押着余义天的武神娘娘致谢。
      她是泗南北方的武神,本灵正好在本地最大的宫庙主观里,靠在宫前龙门旁依着的黑石马身上看往来的信徒,看到谢必安来访,斯斯文文的行了一个古礼。
      谢必安还了一礼,看着上次那位家将走进殿内提余义天出来,道:“多谢娘娘鼎力相助。”
      “举手之劳。代我向范将军问好,今后有什么难处,也请将军不要客气。”
      谢必安:“娘娘也一样,将来如有机会也请娘娘到府上一坐,谢某先回了。”
      由于魂魄不全,余义天依照冥法不能走正常的审判程序——跟断手断脚的人开不了正常的车同个道理。
      于是余义天茫然着被送到某处客栈似的集中点,那里面满窝都是这样“缺斤少两”的亡者。
      他们都死的离奇,通常也在阳间徘徊了很久、很久,多多少少忘了事。
      余义天当然不免俗,只不过他忘了自己已经死了,但也忘了生前那些事。
      他最清晰的印象就是一双黑眼睛,其他事情都是模糊的。
      那些模糊的片段里有很多人,但他只记得很不开心。
      客栈里左邻右舍活过又死在什么年代的人都有,有些浑浑噩噩,有些司空见惯,也不觉得奇怪。他们彼此凑在一块,倒也不会孤单。
      有些事,忘就忘了吧。反正只要记不起来,就从此不再相干。

      谢必安刚睁开眼,寝室里也同样盘着腿、打着手印的人就问道:“回来了?”
      这句话是勾魂索传来的,那条浸着一层业火的铁链一头扬起来扭着蹭了下他的脸,看上去挺开心。
      虽然法器有自己的意识,但是大部分还是受到主人的影响,常常能看出一些不曾表现出来的细节。
      譬如勾魂索在他腰腹间绕了好几圈,被范无咎喝回来后才放开,委委屈屈地游去把靠在一旁的哭丧棒来了个五花大绑。
      ……跟那种特别黏人的动物很像,稍微不理人就要哼哼唧唧的那种。
      谢必安扫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法器一眼,“余义天我接到地府了,少了一魂。”
      “哪个?”
      “象魂。”
      这下麻烦了。
      人的三魂七魄分别掌管着一些东西,七魄主七情,随着肉身死亡就散回天地间,而魂就不一样了。
      任你转世投胎多少次、期间又成为过什么东西,天地人三魂都是一样的,因此每一世的个性可能不同,但从一些手段来看,还是能认出前世。
      而余义天象魂,也就是人魂丢失,进不了祖坟,意味着只要他一天少了这部分,一天就不得安息。
      “那我们是得帮他找吗?”范无咎也行完了功,靠在床沿的挡板上对他招了一下手。“过来一下。”
      挡板镂空的地方挺大,仅仅能拦住身子和头,手伸出去是绰绰有余。
      谢必安正要下床接杯水,依言靠过去。
      然后范无咎微微低头在自己的拇指上碰了下唇,伸手过来在他唇上轻抚了一下。
      这又是什么操作?
      “晚安。”他说。
      兴许是刚运完气,他从掌心到指腹都是温热的,轻轻在谢必安脸上擦过去。
      他站了一会,把门带上的同时说:“下次直接一点。”
      随着铝门关上,外面扑了一点热气进来。范无咎摩挲着拇指解开衣扣,那句“直接一点”才慢悠悠的传到耳朵里。
      直接什么?
      直接吻。
      范无咎摸了下喉结,勾过列印出来的资料打算准备一下明天的课,在同一页停了十分钟愣是一个字没看进去。
      彼时谢必安已经在相隔不到三米的另一张床上睡过去了,窗外隐隐绰绰的路灯暖光半搭在他床边,很识趣地没有扰人清梦。
      一切的一切安逸而静谧,不曾想这里曾经有一个脸上带着胎记的学生死在某一个这样的夜晚。范无咎拿起手机,刷新了一下挂了许多天的页面,终于等来了警方开的记者会。
      第二天的语文课上,气氛特别低迷,起因是因为范无咎宣布要调职,最后一课教完就要跑路了。
      “哦对了,很不幸的是安谢老师也要走了,跟我一起。”
      台下学生齐声又拉了一句长长的叹息。
      “所以呢,接下来两节课是我脱离苦海前教的最后一课,也希望你们能学进去。”
      有几个学生笑了。
      谢必安坐在电脑桌前敲了两下键盘,熟悉的输入密码后点进了视频,同时范无咎嘴上也不闲着,制止了一小部分翻笔记本出来准备记重点的三好学生。
      他点开的是今早的新闻,直接拉到了中间一段。
      画面上喀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警方发言人站在镜头前,宣布了死者的身份。
      “余义天”三个字透过麦克风、又通过教室的扬声器传出来时,整个教室静默无声,只有影片的音轨徐徐响着。
      记者问了一些关于案情的问题,警方把发现尸体的地方打了厚码贴上来,但足以让熟悉的人看出这是哪里。
      法医部也很给力,推算出了死亡时间,也被记者如实搬了上来。
      范无咎让静默持续了一会,淡淡的道:“这件事我有稍微了解过,知道的也不多。我在这里也不是想说什么或是追究什么,只是想让你们意识到,他和你们是一样的人。”
      “所有人生来只是不一样,不平等是别人加诸在身上的。”
      “这节课自习,该做什么做什么。作为旁观者真的没什么,反正死的人也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这么凝重干嘛?”
      台下有一个中立的学生弱弱举了手:“吴老师,可是照您说的……他跟我们也是一样的啊。”
      “是,但是据一些人透漏给我的情况,这个班上没什么人把他当作‘平等’的存在。譬如在桌子抽屉里刻某些绰号,或是往课椅上涂胶水,洗不掉的那种。”
      谢必安关了电视,静默变的更加压抑。
      “我们第四课的内容已经上了一半,明天总结,放假后再回来就得面对你们原本的语文老师了。”
      这次没有人出声,直到四十分钟后,有人煞白着脸站起身来走出了教室。
      是柯语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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