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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痣痣” ...

  •   范无咎抬起手背碰了下谢必安的,然后微微侧了下手机,让他也能看到屏幕上的字。
      谢必安探过身来伸手扒拉了一下屏幕,就着他的手打了三个字:“死因呢?”
      稀有物种技术猿(备注:技术人员):“正在输入中……”
      过了三分钟,还是正在输入。
      又过了一节课,终于传来一句黔驴技穷的:“能问的都问了,死亡时间还是生死簿上朱笔的批注。”
      这节是英文,学生不在教室,张老师叮嘱他们几句后就去开会了。
      由于还不是很习惯用键盘打字,范无咎输入的速度不快,言简意赅的道:“查监控,我们这边一起。”
      三天之后,张老师出差,刚好让他们一众实习老师检验一下学习成果,翻译成人话就是当几天没薪水的代课老师。
      范无咎的语文课刚好在是下午最后一堂,半教室的人昏昏欲睡,大概关上灯就能死过去一片。
      原因他们也挺清楚,昨晚有个实习老师组织了点活动,简单来说就是带着全宿舍的男生唱歌开趴到半夜,再打上这么几场游戏。
      不过这跟他和谢必安没什么关系,谢必安随便往门上一张最简单的止音符一拍,就算把低音喇叭怼在外面放重金属,里面的人大概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范无咎看着讲台下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学生和黏在桌上的男学生挑了挑眉,给自己的手机连上了音响。
      只见他低头捣鼓了五分钟,又倾身过去对坐在电脑桌前的谢必安说了点什么。
      一教室女生见那位清清冷冷的历史老师垂着眸伸出手,打手势示意她们捂耳朵。
      投射到电视上的画面赫然是一众“死人”昨晚玩的浑然忘我的一款枪战游戏,这游戏和其他枪战游戏大同小异,唯独在一些挺特别的地方做了创新,譬如登录界面就能让人有身处战场的感觉。
      于是两秒后,一连串无比熟悉的机关枪声伴随着爆炸音效,“锣鼓喧天”地惊醒了在场趴着打瞌睡的所有学生。
      而罪魁祸首关上手机,嘴角带着一股特别不是东西的笑说:“下午好,各位战士们。”
      捂耳朵的学生纷纷放下手笑开,整个教室在这时候才真正活了起来。
      “现在开始点名,我也顺便熟悉一下你们的名字。”
      他拿起夹着点名表的手写板,另一手歪歪的撑着讲桌,显得特别没个正形:“我看看……”
      “关涒?是这样念吧?”
      被点到名的女生很是感动:“有!这么多年来,老师你是第一个在第一次就念对我名字的人。”
      范无咎:“好名字,生辰取的?”
      女生回:“对的!”
      就这么连拉带扯的点了快十分钟,直到范无咎点到了那个被划掉的名字:“余义天?”
      教室里本来充斥着七零八落的耳语,这时突然集体静默下来。
      班长举手说:“老师,他不在。”
      范无咎的目光在教室里环视一圈,“他的座位在哪?”
      班长说:“他弱视,平常都坐前面那排桌子。”
      范无咎没有再追问,而是扬了一下手写板:“知道了,上课。谁帮我把点名单送到学务处?”
      几个女生自告奋勇的成团从后门出去了,范无咎则是从黑板下的抽屉拿了各色粉笔,第一件事却不是往黑板上写课名。
      翻开第一课,三分钟静读。三分钟后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不要扯什么隐喻,就单纯字面上看到什么——哦对了,别看赏析,那些东西是别人的见解,不是你们自己的。”
      教室里翻书的动静渐渐平息下来,任何一点小动静都会变得格外明显,尤其是身在比较引人注目的位置。
      坐在电脑桌前的谢必安被从后方扶了下肩膀,紧接着有人弯下腰来,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有没有空搭把手?”
      这个距离不算近,可是在安静的衬托下让人有种很亲昵的感觉。
      谢必安关掉崇阳中学的校网,抬了一下手: “做什么?”
      那个动作就像是原本想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脖子或是脸侧,或是更远地方某人的脸,但还是放下了。
      “画功比我好的这位先生,能用粉笔画画吗?”
      谢必安侧过脸盯视着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范无咎轻轻扶着他肩膀的手没动,身子压得更低:“我觉得可以,毕竟我们谢大将军妙笔丹青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大概一分钟后,勤奋好学的语文股长率先读完 “春江花月夜”全文,一抬头看到教历史的安谢老师站到了讲台上,就立在吴老师旁边。
      黑板被一条笔直的线分成了大小不同的左右两边,左边最上面已经板正的写了课名。
      范无咎看台下的学生读的差不多,拿过麦克风轻叩一下,把所有人的注意拉了过去:“谁来讲一下,你们在一二句看到了什么?”
      台下有人迟疑着说了“月亮”,还夹杂着涨潮的海之类的词。
      谢必安觉得有些惊奇,毕竟教小孩是头一回,范无咎却是教的轻车熟路。
      这时候范无咎冲他打了个响指,彬彬有礼的比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我们安谢老师画出来了。”
      谢必安拿着白粉笔,问之前说月亮的学生:“你说的月亮,长什么样子?”
      被点名的男学生似乎有点怯生,伸手指圈了个圆,迟疑说:“就……这样吧,差不多那么大。”
      他比的位置对着留白区域的中上,而几秒后,一个规整的圆淡淡的出现在墨绿的天边。
      范无咎补了一句:“刚刚还讲到海,安谢老师。”
      于是又是三十秒后,一片淡白色的潮汐拍在了空空如也的海岸。
      “继续讲。我写,你们安谢老师画。”
      随着工整的板书擦擦写出前二十句,一幅壮阔的海映明月出现在了黑板上。
      谢必安落下最后一笔,第二只粉笔哒的一声随着松手清脆的落在板沟。
      七嘴八舌的讨论慢慢平息下来,接着就哗然炸开。
      范无咎拿起麦克风也没制止,而是在一片话语中含笑道:“你们安谢老师这么辛苦,好歹也给点掌声吧。”
      满教室的掌声响成了片,引得外面提前下课的学生透过窗户看了一眼。
      粉笔勾勒出的海占据了画面不小的一角,近处的长江上飘着一叶扁舟,画面的最右边是一栋古朴挺拔的楼宇,月亮就斜斜地对着飞檐庭角。
      楼宇脚下是一片树林,用红色的粉笔点出了繁花飘落,而海浪覆上的长滩用白粉笔很轻的洒了一层,就像是月光照满了沙岸。
      右边的画让人看着目不暇接,左边的课文同样也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白粉笔写的字狂放又很工整,一看就知道写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其中描述景色的词被用浅蓝色的粉笔画了底线,而标点符号一撇就过,但在彷若被飒爽东风吹过的字体衬托下显得潇洒而不随便。
      他们看台上挂着胸牌的实习老师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拿起麦克风懒洋洋地道:“欸,先别急着掏饭盒。”
      “吃完饭别给我整什么翻墙出校的,我们不好交代。待会七点晚自习准时这里见。”
      台下的学生应了一声,几个平时特别能抢食堂的只剩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只等一声令下。
      “一样——提前下课!”
      教室里学生的欢呼连成一片,短暂的发完几秒疯后各作鸟兽散,该疾如风窜出去的窜,剩下的掏出手机对着黑板咔咔一阵拍再窜。
      教室走得只剩下两个人和两个装成人的鬼神,很快唯二的两个人也走了,就剩下谢必安和范无咎。
      趁着没人,两人对着走廊的摄影机动了一点小手脚,当场在教室里翻找起来。
      少了满教室的生人,范无咎又回到谢必安熟知的样子,有点懒,像只收了爪子、总是显得有些困乏的大狮子,往那一靠,带着点生人勿近的意思。
      不过“生人”两字并不是指谢必安,于是当他拉开随手拉开木椅正准备蹲下来,扶着的那只手却摸到椅面上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时,头也不抬的勾了一下手,算是叫人了。
      那手势跟招猫别无二致。
      范无咎“啧”了一声,还是跨越了课桌间的街巷阡陌走过来,跟着蹲了下身。
      木条钉成的椅面在经历过几届岁月的洗礼过后,表面的护漆和棱角都被磨得所剩无几。
      也正是因为这样,许多乱七八糟的痕迹印进了木材里。
      譬如一片大面积的深色硬壳子,应该是某种胶水,且涂抹的人下手并不留情,丝丝缕缕的往木条之间的间隙漏,又滴到下面木板只剩一半的破置物格。
      再譬如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看上去是用尖锐的物品刻上去的。
      这后面往往代表着某种隐藏的威慑。
      那两个笔触生硬的字是:
      “痣痣”
      范无咎又往课桌的抽屉看,在里面发现了至少一打这两个字,而中间木屑纷飞的刻着“专门座”三个大字。
      痣痣专门座,这听上去应该是针对某人的讥嘲。
      “余义天的座号是几号?”
      谢必安回答:“缀在最末尾,二十九。”
      他先打开手机拍了几张照,然后切到浏览器。
      界面依然停留在刚刚浏览的网页——崇阳中学官网。
      来了阳间一段时间,他已经差不多适应这些东西了,很快找到满是照片的活动采风区。
      画面上满满当当的排着上个学期的活动,谢必安挑了其中一张点开。
      那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在某个游乐园拍的照片,应该是修学旅行或是班游。
      范无咎看着照片一张一张的滑,把所有的脸和班上的同学对了个遍,唯独没有多出来的人。
      “他没去?”
      谢必安拉到一张班级合照,点进去放大。“有,他在这里。”
      大合照上面的脸有点糊,但是在把班上各个同学一对比,那个半张脸长着胎记的脸就特别明显。
      站位是照着座号排的,所以余义天站在了最边缘,看起来让人觉得有点孤独。
      谢必安又翻开去年的照片一张一张找过去,每一次大合照时余义天都在,甚至也有单独的照片,或是寥寥无几的小组合照。
      不过后来其他地方,小组里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他就像一个隐形的人,虽然存在,却没有人与他比肩同行。
      晚自习是腼腆的邓雅璇老师上课,简单介绍下第一单元就放任自习了。
      其实为了掩人耳目说成自习,实际上就是自由活动,但不能出教室。
      虽然如此学生们还是对实习老师投去感激的目光,亲近之情油然而生。
      女生的亲近还好说,就是交换联系方式再找找有没有相同喜好之类,男生的就有点开放了。
      由于下午没什么距离感的教学和“大学生”的身份,一众男学生就围在三个男实习老师旁边试图聊天。
      “开放”就是指聊天内容开放。
      一开始还是比较正经的,像是“老师学画画的吗”或是“以后你们会在这边教书吗”等比较正常的话题但是后来就渐渐走偏,譬如“老师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交过几个”“有没有ooxx过”之类算是比较隐私的东西。
      谢必安还没开口,被某人横插了一脚:“除了我,竟然还有人可以靠近我们安谢老师不被冻死吗。”
      谢必安:“……”
      安谢老师被气去女生那头了。
      其实除了真的不想多听某人半真半假的拿他打趣,他还想看能不能听到一些只字片语,打听打听余义天什么情况。
      照那几张照片可以得知,“痣痣”两个字应该就是余义天被起的绰号,而从这点不难看出这个人在班上是不怎么受欢迎的。
      结果他安安静静的窝在旁边整节晚自习,听了哪家团又出新歌、假日要去哪里玩、隔壁班谁谁谁是不是喜欢谁谁谁等等女生会聊的话题之外,愣是没有任何一个字提到这位消失的余义天。
      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毕竟,谁又会在闲聊时提及一个相当于不存在的人呢?
      谢必安也不急,就坐在讲台的边的地上静静听。
      现在如果多问说不定就缩回去了,等关系打好一点才可能看能不能钓出一点东西。
      他站起身来擦掉了那幅粉笔画,听到耳边传来范无咎一句惋惜的:“不多留一会吗,我觉得画的很好。”
      他似乎是觉得“很好”两个字有点不够格,又补了几个字:“妙笔生花,出神入化。”
      谢必安:“想我给你画就直说。”
      “记着了,到时候别赖帐,谢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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