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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我说..我好看嘛 ...

  •   虽然这些大学还没毕业的年轻人看上去这段时间已经放飞了自我,但其实内里卷得快成麻花了。
      譬如跳街舞的那位改了许多动作,又把时长硬生生提了一分钟,后半段全程高能,引得台下一众听演讲听得神飞天外的学生瞬间回魂,掌声和欢呼比校领导发言时激烈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得不说策划拿捏得很到位,节目都是和缓的和激烈的交错着来,不会连续看得无聊也不会看着累。
      范无咎的竹笛排在最后,因为笛子这类吹奏乐器的历史久远到七千年前,什么扇子舞编钟都得让边站。
      谢必安不知道这人压轴要搞什么大事。
      现在台上已经在唱民国的歌了,略显老气的风格在那“由今朔古”的安排下,反而多了一丝年代的韵味,让人感觉起来就像真的慢慢逆着时间的长流而上,短暂地停驻在某个时代。
      再来就是西方那个年代流行的默剧,虽说不是很有关注点,但台下的掌声依旧热烈。
      又过去了三四个节目,接下来就轮到谢必安的古筝。
      台下的学生正纳闷,怎么一个轻柔的竖琴接着另一个印象里就很和缓的乐器。
      直到电吉他的前奏响了起来——
      谢必安微微垂眸,指尖翻飞,琴音里隐约带着点金戈肃杀的味道,配上背景里的鼓声,让人联想到古城下的战场,烈马嘶鸣,千军喊杀,一骑猛将操着一对红缨枪,在沙场上纵横来去,势如破竹地杀出一条血路……
      昨晚组织招鬼的平头看呆了,不可置信地用手肘一推范无咎:“我本来以为会是什么高山流水之类的,这么厉害?你室友竟然是这种款式的吗?”
      范无咎侧身避过那肘子,目光没从台上挪开,过了一会才回问:“什么?”
      这个反应就好像是看什么东西看得入神,以至于平头那句感叹过了一段时间才传进他耳朵。
      平头也在看着台上,琢磨了一下用词:“这么……飒,或着说燃吧,总之就是帅。”
      谢必安那身白袍是淡淡的米色,袖口和领子用金丝缀着暗纹,随着他扫弦的动作闪了一下。一行古装的女大学生站在舞台边,伸长脖子往台上瞧,配上广袖,有点像一群扑棱着翅膀昂首向天的大鹅。
      随着他手一挥,铮铮的和弦回音未散,满堂的掌声和欢呼已经响了起来。
      满堂彩。
      谢必安走下台来,理了理袖口,回到“站一旁看戏”的队伍里,只是这次行军椅排成的方阵不这么整齐了,因为三三两两的学生或俯身向前附耳和同学说着什么,或干脆悄悄挪了座位。
      他们小声议论:
      “这个老师……教音乐的?”
      “好帅啊……”
      “转头……看……”
      “哇……撩头发……能嗑……”
      一小部分耳语飘了过来,谢必安仰着头拆着假指甲问:“什么意思?”
      他指的是那些耳语——太潮流的用词他听不懂,严格说起来,上次混到这种满是年轻人的地方还是四十几年前一间工厂里,而那时候的人还满口土语。
      “不知道。”同为“古董”的范无咎也听不太懂,他伸手在谢必安的下颌扶了一下,说:“抬头,帮你束发。”
      饶是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在过度的兴奋下台下的学生还是开始有点疲惫,而一众夕阳红的中年老师被“什么是嘻哈”等大量的感官刺激冲刷的不禁感叹自己已经老了,看着台上走神。
      这个长达三小时的迎新加开学典礼终于洋洋洒洒地将至末尾,范无咎握着竹笛走向台前。
      高山寒瀑般的前奏响了起来,瞬间在场的老师那点兴致缺缺的困意一溜而散。
      那是他们年代某首非常红的电视剧主题曲,当年他们还是学生的时候,每个人的随身听里几乎都会存着这么一首。
      当年许多人的学生年代曾经熬夜追过的小说电影,可能几个同寝室的会一起讨论剧情,还会用里面的台词拿来撩女生。
      范无咎的笛声清澈嘹亮,不用麦克风都能响透整个体育馆,这时副歌刚结束,他执着竹笛随手一甩,以笛作剑,惊鸿似的翩翩舞了起来。
      全场落雨般的响起了掌声,接着是震天嘎响的欢呼。
      间奏结束时,范无咎做了个俐落的收势,一个翻身回到原位,掐着最后一音的尾巴把笛子靠到唇边。
      谢必安抬头看着他。
      ……那只烦人的奶猫已经长大了,撒泼的技巧日益纯熟,此时拨得他心旌摇曳。
      直到满堂劈哩啪啦的掌声响起,范无咎从容不迫的连鞠三躬,然后顺着阶梯下台向他走来。
      “好看吗?”范无咎松了松袖口问。
      谢必安:“什么?”
      范无咎勾起唇角,嗓音压得又轻又低。
      “我说……我好看吗?”
      谢必安没开口,但答案还是被心通听了个透彻。
      他说,好看。
      范无咎低低笑了一声,“那结可以解开了?”
      这语气非常像在和一只忍不住手贱后又假装不是自己做的猫讨价还价。
      谢必安把他揪过来,瘫着脸解了死结上面附着的锁咒。
      一众学生乱哄哄的重新认识,还要领书、领书和领书。
      堆成山的教科书练习册跟一众精疲力尽的实习老师们没有半点关系,开学典礼结束后,他们赶紧推搡着前夜有睡好的人帮忙带早午饭,拖着丧尸似的太空步回去与床铺相亲相爱了。
      整个宿舍安安静静的,只有每节下课,相邻的篮球场会传出一些纷乱模糊的细响,又在上课钟响过后归于寂静。
      “余那谁呢?”
      “不知道,转学了吧。”
      几个男生意犹未尽的砰砰拍着球,又投了一次篮。
      “他之前老盯着你,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同,喜欢你啊?”
      “滚你妈,那个疯子。”
      第一个学生似乎是喝着水,停顿了一下:“也可能是在看徐珮,x的仗着自己不说话看着可怜黏在她旁边……”
      “噢呦,这么说他是你情敌哦……”
      “x拎娘勒,给拎北闭嘴。”
      拍球声渐渐远去,只有夏末硕果仅存的几只晚知了还在唧唧叫着,伴着鸟雀跳在枝头的啾啾鸣响,时不时又有黑冠麻鹭扇着翅膀从树上飞下地,翅膀拍动的啪哒声夹杂在风吹树叶的摩挲声里,是秋季大地的生息。
      时间拖着脚步慢悠悠地过,邻近中午时,半宿舍的“熊猫”总算是醒了,打着哈欠也慢悠悠的起床洗漱。
      因为就算今天还没正式开始上课,严格来说学期也是开始了,他们还是得去教室。
      而这就代表得面对一整个教室的青少年。
      谢必安把愈韶的脸复制粘贴了三十次,顿时觉得有点头大。
      好在上天有眼,现实比想象要好得多,兴许是年纪略长,这群学生挺腼腆的。
      总之,当四位实习老师在午饭后走进教室,坐进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后,班上的气氛活像进的不是穿着便衣的大学生,而是一排西装革履的教育部官员。
      张班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当场就请实习老师上台自我介绍,算是增进彼此的认识。
      坐在最左边的女实习老师踏着球鞋,走到讲台前用粉笔工工整整地写下“邓雅璇”三个字,拿着麦克风小声说:“叫我邓老师就好。我……我是教数学的,就这样。”
      再来是来学校第一天就拉脸的陈景含,就是提出组织大规模招鬼的平头室友,教的公民。
      其实他们也不比学生们好哪里去,一句话支支吾吾的,一米七八的架子只有不到一米的气势,剩下全是害羞。
      相比之下范无咎就挺自来熟,上来一句:“可能你们对我有点印象,早上开学典礼最后压轴吹笛子的那个。”
      当时穿的衣服不同,又远远的看不清楚,坐在礼堂中后面的高二学生真没有看清。所以当这句话一出,满教室的人压低了声音,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一个前排的男学生举手,范无咎比了个“请” 的手势:“什么问题?”
      “吴老师你教的什么科目?”
      天知道一众男学生心里多希望这位老师教的是体育,可惜天不遂人愿,站在讲台上、戴着名牌的实习老师微微笑了:“很不幸,语文。”
      谢必安在台下捂了下脸。
      班上的男学生齐齐发出一声长长的“噢——”,语气带着满满的遗憾。
      范无咎挑眉:“虽然我语文不错,但说实话我比你们更不乐意上语文课。”
      因为课本上印着的诗人作家但凡是已故的他都见过,有些甚至是亲自去接引的。
      总之,看着他们的作品总会有点“白驹过隙,沧海桑田”那味,更别提有些还停留在阳间的,还会在听到有人念到自己作品的时候美滋滋地凑在旁边听。
      谢必安正记着人名,突然范无咎扯了一下和他连在一起的灵识,用心音说:“少了一个。”
      “?”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少了个什么?”
      范无咎这时已经走下了讲台,经过桌子时屈起指节轻轻叩了一下桌面。
      “少了个学生。点名册摆在讲台上,帮我确认一下是谁。”他道。
      谢必安起身时回叩了一下他的桌子,才穿过课桌间“阡陌纵横”的小径走上讲台。
      他在黑板上写下“安谢”两个字,垂着眼试了下麦克风,过了几秒才撑着讲桌道:“我刚刚弹古筝的那个。教历史,叫我安谢老师。”
      台下又是一片议论,谢必安则是把麦克风还给张老师,走回后排的桌子去了。
      这一连串动作让他看起来有点活人勿近的意味,总之,学生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比冰还冷。
      不过在后排转头过去,看到那位吴老师凑过去笑着低声讲了几句,冰山般的安谢老师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那股“活人勿近”的气息竟然奇迹般的降到了“生人勿近”后就放宽心了。
      范无咎问的正是:“少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谢必安:“一个叫余义天的。”
      刚刚他在台上低头试麦克风的时候就是在看那本点名册——他快速地把所有名字和台下学生的名牌对了一遍,只有这个余义天不在。
      范无咎抚了下掌,用嘴型道:“我们大将军真厉害。”

      为了利用下课时间融入这群腼腆的学生,女实习老师大部分留在教室里,而男老师就随着一群心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青少年们在运动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
      谢必安远远看到了趴在跑道上做伏地挺身的平头,还有篮球场上那些在一众校服里很是显眼的实习老师。
      ……老实说篮球这东西他不太会,因为容易一不小心把球拍破。
      于是不会打球也不太想动的两个人又慢悠悠地晃回了教室,看到一众女生聚在邓雅璇,也就是班上唯一的女实习老师桌子周围看早上的录像。
      “那个……吴老师?”有个女生看到他们过来,叫了一声。
      她向范无咎挥了挥手,拨了下垂到额前的头发,有点紧张地道:“早上你间奏跳的那段好厉害啊,你是学剑舞的吗?”
      “差不多吧。”
      范无咎靠在教室后面的一排置物柜上,看着一群女生围观小小的手机屏幕。“这段错了。”
      谢必安也在看,指了下屏幕里主持人介绍相声那段:“相声虽然在清朝时期达到了发展的巅峰,但起源要早得多。”
      一众女生闻声回过头来,又红着脸转回去了。
      范无咎懒懒地靠到了自己那张课桌边缘,笑道: “那么安谢老师解释一下?”
      “……嗯。”
      邓雅璇回头看着他托着下颌思考了一会,憋出一句:“没查过,不过应该在魏晋南北朝之前就有了。”
      推测的根据就是,幼时他被范无咎拉着到处凑热闹的时候有幸看过几回,人气还比说书的文人略胜一筹。
      毕竟空口白捏、口若悬河的假神话在百姓眼里总是没有嘲官讽吏的真人真事精彩。
      这么一来二去,学生们也算是和他们熟稔了些,他们拖着调子“哦”了一声,很快就又各自聊开了。
      不过某人就没有这么好忽悠:“我有一个问题,安谢老师。”
      “……说。”
      “我们博学多闻的安谢老师既说没有查过,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人调侃就调侃,还把“博学多闻”四字加了重音,偏偏脸上还带着点非常不是东西的笑,但是是促狭而非找茬的那种笑,就让人很难对他发脾气。
      谢必安:“……”
      你欠不欠?
      他冷着脸无声的放了一会寒气,说:“有一次看表演听介绍的。”
      范无咎学着那些学生“哦”了一声,心通道:“好了不逗你了,办正事。”
      他摸出手机打了几行字,示意谢必安来看。
      他点开的是地府一个技术人员的私讯,当初这个阴阳两界通用通讯软件这点子就是这个技术宅提出来的。
      界面上是他们的对话:
      ·范将军范无咎:“帮忙查一个叫余义天的高中生,应该就读泗南市崇阳中学高二。”
      ·稀有物种技术猿(备注:技术人员):“余义天,解峡人士”
      这句话没打完全,应该是对面的人还在查。
      过没多久,上课钟叮当响起,就当学生们鱼贯回到教室时,躺狗头像的聊天室叮了一声。
      ·稀有物种技术猿(备注:技术人员):“死于四十九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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