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彼岸》是花青素

8、山下

　　“新鲜出炉的包子哟！欸！您要几个？好嘞！”

　　“大娘，这菜怎么卖？”

　　“大娘不骗你，这些菜呀，都是大娘今早刚从地里择的，新鲜着呢！”

　　“卖红封咯！”

　　“每回听见有人卖红封就知道要过年了……欸呀！哪儿来的小乞丐！”

　　“咦！走开走开！”

　　雪泠七被那一喊吓了一跳，忙往巷子里躲，却被人群团团围住。

　　“这打扮莫不是官家小姐？”

　　“放屁，哪个官家能来咱这！”

　　“官家的小姐这么脏？就是乞丐吧！”

　　“这么小的娃娃走丢了，摔几跤，很正常啊。她还背着包裹呢。”

　　“她是病了吗，脸这么白。”

　　“不会是有什么会传染的病吧？”

　　闻言，人群瞬间散开了些。

　　“咋可能啊，看！她手也是这么白。”一位大娘拉着雪泠七脏兮兮的小手，挽起她手腕处的袖子给众人看，又赶忙放下袖子，嘴里念道:“别给娃娃整着凉了。”

　　“这孩子咋恁瘦的呀！”

　　“孩子，来！吃个包子。”卖包子的大爷佝着背，双手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包子挤进人群。

　　雪泠七紧盯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名为“包子”的食物，咽了咽口水，却迟迟没伸手接，大爷一急，拉过小家伙的手直接将包子塞她手里:“孩子，不要害怕，老头我呀，不是坏人，放心吃！”说着就揪了一小块包子皮吃了下去。

　　雪泠七见老人吃了没事，这才捧着包子大口吃起来，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哎哟，看给娃娃饿的。”

　　“老邓头，你咋知道这孩子在顾虑这个哩？”

　　老邓头伸手摸摸雪泠七有点凌乱的头，笑道:“我听说啊，这官家人呐，虽然比咱老百姓有钱，但命丢的比花银钱还快，随便从一个官家人的饭桌上拿碗饭，都有可能是下了毒的，所以啊他们从不乱吃东西，我看这孩子的打扮，怎么着也不会是咱老百姓家的娃娃。”

　　正当众人围在一块有说有笑时，迎面走来一小队士兵。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宫里有人失踪了。”有知情者说道，“听说啊，连丞相都来了。”

　　闻言，众人十分默契地看向雪泠七，然而此时老邓头的手还是那个摸小孩头的姿势，小孩却不见了。

　　“欸！娃娃呢？”

　　雪泠七逃似的冲进巷子，寻了个稻草堆一头钻了进去，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包子，脑中回想方才那队士兵身上穿的衣服——她先前见广重他们穿过纹制与此一般无二的衣服。

　　好不容易才躲过广重那群人下了山，可不能被他们抓回去。

　　后来，雪泠七实在太累了，就在草堆里睡着了。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幽幽转醒，只觉四肢疼痛难耐，脑袋也沉得很，爬出草堆，扶着墙走出小巷。

　　白日被一圈大人围着的街上除了包子小摊上佝着背的老邓头和一位客人，空无一人。老邓头为客人端上一碗粥和三个包子就开始收摊，收到一半抬头见白日消失的小娃娃满头稻草的站在巷子口，手里那个白色的好像还是吃剩一半的包子。

　　老邓头又端出一碗热粥放在那位客人旁边，示意雪泠七过来吃，然后又继续收摊。

　　只剩一张桌子和一张长凳，雪泠七只能和那位客人坐一起，但看他一身蓝色劲装尽显矜贵之气，再看看自己，本就沾了不少泥污的衣服如今又沾上了稻草，好生狼狈，说是乞丐一点没错。

　　思忖片刻，雪泠七选择站着喝粥，不去弄脏那位客人的衣服，正要去挪碗，客人却主动挪出位置，雪泠七不坐也得坐。坐下后雪泠七并没有先喝粥，而是继续吃那半个包子，还没送到嘴里，一只神来之手抢走了雪泠七的包子。

　　“小孩儿别吃冷的，喝粥。”老邓头道。

　　雪泠七乖乖捧着碗。

　　老邓头收摊速度极快，雪泠七才喝两口，他便收拾好坐在路边石头上吃包子喝酒。

　　“小公子怎的来我们这？”老邓头看着客人问道，心想此人必定非富即贵。

　　“寻人。”客人笑道。

　　“什么人需要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出来寻，你家里的长辈呢？”

　　“长辈们在别处。”

　　“哦，和老头子我一样啊，我的闺女媳妇也在别处。”老邓头开始讲自己的故事，“年轻时不懂事，对她们不好，媳妇与我和离，闺女后来也不念我，唉！谁让我不是个好人呢。”

　　“小公子来日若是寻了媳妇，定要对人家好，千万不要学我这个老糊涂，不听话可有的悔的。”

　　“嗯。”客人应道。

　　“还有你这小娃娃，”老邓头的目标转向雪泠七，小娃娃闻言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他。

　　“白日跑什么，还知道回来，”老邓头喝了口酒，“唉，看到你我就想起我闺女，她爱吃我做的包子…可惜了啊。”

　　“看你背着包裹，是要去什么地方？”

　　雪泠七点头。

　　“什么地方要你个小娃娃一个人去？走丢了？”

　　雪泠七摇头。

　　“家人呢？”

　　雪泠七继续摇头。

　　老邓头登时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轻声问道:“不会说话？”

　　雪泠七点头，转念一想，又摇头。

　　“算了算了，你要去哪儿？”

　　雪泠七打手语。

　　“……看不懂。”

　　这下雪泠七也为难了，白日为了躲广重他们来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镇子，若是能问路去平安村自是好的。阿娘说那个死掉的人是朝臣，那么广重将尸体扔在平安村定会引去官府的人，那我丞相大人或许也会去。可现在老邓头看不懂手语……写字这里也没有木棍和沙地。

　　“会写字吗？”客人突然问雪泠七。

　　点头。

　　客人伸出手，平摊在雪泠七面前:“可以写在我手上，我再告诉老伯。”

　　雪泠七眼眸一亮，一笔一画的写下“平安村”三个字。

　　“平安村…”

　　“平安村啊，绕半边山就到了，你去那儿做什么？那这几年都不太平。”老邓头抢先说道。

　　“寻人…”

　　“又寻人，一个个都寻人。”老邓头嘀咕道，“小公子上哪寻人？”

　　“只知在雾山附近。”

　　“平安村寻过没？”

　　“还没有。”

　　“那感情好！”老邓头“嗖”的一下站起来，拿着酒葫芦，红着脸和脖颈高兴道:“您明日顺道把小娃娃带去！”

　　最终三人愉快地决定明日一早客人来包子摊接雪泠七去平安村。

　　“走吧小娃娃，今晚先在老头我这将就一晚吧。”送走客人，老邓头牵着雪泠七进了屋。

　　原本已经离开的客人却从不远处的转角走了出来，盯着雪泠七走进屋的背影。

　　“王爷，怎么了？”秦桉一手一个包子问道。

　　“没事，就是觉得那个小孩子非常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沐王收回目光走向客栈，“明日去平安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