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彼岸》是花青素

7、下山

　　忆左坐下才听清，念昔与雪泠七讲的正是他们姐弟二人的故事。

　　“我与左儿是孤儿，是祖母收留了我们。”

　　“别看我们喊她祖母，换成人类的年岁，祖母应该是……三十岁。”

　　雪泠七抬眸，顺着小坡向下看去，坡下有两个身影，看不清，但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两位。

　　三十岁？雪泠七歪头。

　　念昔姐弟随着雪泠七的目光也看到了二人，她们拌嘴打闹的背影让念昔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尴尬一笑:“呵呵，妖嘛，可以变换样貌你知道的吧。”

　　雪泠七收回目光，冲念昔点头表示她知道的。

　　“祖母和嬷嬷喜欢扮作老人模样，她说那样很有威严，不过如此老态龙钟的模样我也是头一回见。”

　　“祖母说，当年她捡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已是记事的年纪，可我们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念昔挠挠头，“我甚至都不记得有这事。”

　　闻言，忆左垂眸。

　　“二少主，您要的衣裳和暖玉。”

　　下一秒，只闻一句“快去换上”，雪泠七就抱着衣裳被推进了山洞，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雪泠七看看洞里烧得正旺的柴堆，看看怀里的衣裳。

　　这衣裳摸起来软软的，真舒服，颜色也好看，穿着一定很暖和吧。但是我穿会弄脏的，下山的时候也会被树枝划破，多浪费啊，还是不换了，把身上的衣裳烤干也是可以穿的。

　　“你要是不换，病死了可没人给你娘亲报仇。”洞外冷不丁飘进来这么一句，随即便听到一声闷响——念昔给了忆左一脚。

　　“要死啊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你怎么知道七娘子没换，你是不是偷看人家？”

　　“我没有！阿姊你莫要瞎说。”

　　事实证明，忆左的话还是很管用的。

　　雪泠七闻言便三下五除二地把脏衣裳脱了个干净，但当她展开新衣裳时，问题来了——这衣裳和她平时穿的，不太一样。可巧此时念昔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什么时候与世隔绝的甘族长也与人类打起交道来了？”坡下已全然没有方才那般愉快开玩笑的氛围，三人僵持在原地，凤苍紧盯着坡上的山洞，冷冷的语气中满是探究与警告:“你们应当知晓她是谁。”

　　“当然知道，”甘汝将离凤苍比较近的青禾护在身后，苦笑道，“可知道又能怎么办呢，我们做棋子的要有做棋子的觉悟，执棋之人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全族的性命可都在我二人的肩上呢。”

　　“你们说的执棋之人到底是谁？不是你们藏的小殿下？这结界上可全是你们狼族的气息。”

　　青禾:“不知道，但一定与我们家那俩孩子有关，或许他也是狼族呢，您不能因为七日前小公主和我们在一起就说是我们藏的人不是。”

　　甘汝拉了一下青禾，示意她别再说了:“凤丞相放宽心，小公主救过我的两个孙儿，我们会把她送到您面前的，但您可要看好了，可别认错了人，在这里您能感应到您的银铃，确定小公主在这，但您未见到小公主真容，等她下了山，山下没有妖，您的银铃就是普普通通的没有声音的铃铛，您感应不到它的存在，您就只能用您的眼睛和直觉了。”

　　凤苍再次抬眸看向山洞，此时洞口前站着两大一小的人影。甘汝、青禾二人也顺着凤苍的目光看去，原来是雪泠七换好衣裳出来了。但凤苍很快便发现，她能看得清小家伙身边的两只妖，却独独看不清她。

　　“这背后之人究竟是何物，竟连她也破不了小公主身上的法术。”青禾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凤苍身上。

　　“我明白了。”凤苍敛去眼底的怒意，“多谢二位，我会在山下恭候小殿下。”话落，凤苍消失在了原地。

　　回到客栈，凤苍望着杯中的酒水出神。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难怪这么多年寻先皇后一事毫无进展，有此等妖力的狼族，怕是只有西羽的那一族狼崽子了。

　　银铃认主，主人死，银铃自毁，如今看来，银铃是认了小殿下为主人了，若非她能感应到银铃的存在，估计就和某些人一样，以为先皇后是死无全尸才寻不到人。只可惜她只知银铃存在与否，没有大妖在其周围，她是无法感知银铃方位的。

　　凤苍忽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人，却又设法不让她直接带人走，这背后操纵之人简直是将他人当乐子！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雾山老狼看上你木头了？”

　　凤苍瞥了一眼坐在桌子另一侧的人:“你弟跟来就算了，他的武功我没的说，你个弃武的人来做什么？”

　　“凑热闹啊。”

　　凤苍赏了对方一个白眼，起身出门:“跟你弟说一声，我去平安村看看。”方才在山上听甘汝的手下汇报时好像隐约听到了“平安村”这个字眼。

　　“哦。”

　　——

　　“七娘子，你真好看！”念昔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雪泠七穿着一身青色袄裙，原本乱七八糟的发髻被念昔扎成简单的辫子落在胸前，额前厚重的刘海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碎发，衬得她那乌黑的杏眼更加楚楚可人。脸上、身上的泥污洗去，露出她白净的皮肤，一眼便能看出雪泠七平日没见阳光。

　　没有刘海遮挡视线，雪泠七极不自在缩在念昔身边，拉着她的袖子。

　　二人一出山洞，忆左就听到动静看过来，只看了雪泠七一眼便垂下眸，不语，放下兔子，拿出暖玉，绕过念昔，走进雪泠七，俯身蹲下，抬手将暖玉系在她的腰间。

　　雪泠七顿时觉得周身的寒气一消而散，看看忆左，又看看暖玉。

　　念昔见状忍不住调侃:“嘶，怎么这么大一股虔诚的味儿呢。”

　　雪泠七抬头看向念昔。

　　“阿姊真是越发像凤丞相了，喜欢调侃人。”忆左不甘示弱。

　　雪泠七又看向忆左。

　　提及凤苍，姐弟二人非常默契地看向坡下，见那一抹熟悉的紫色，念昔又道:“冬凌的丞相当真如此清闲吗，我这几天总见她在附近。”

　　府中总是堆着两摞奏折的沐王:她当然清闲了，小事本王处理，大事她才出动，能不清闲吗。

　　雪泠七闻言也顺势看去，却只捕捉到一抹紫色残影。

　　待甘汝和青禾上来，见到雪泠七的第一眼便想:“难怪小公主平日脸上总是灰一道泥一道的，从没见过她脸是干净的，额前那层又丑又厚的头发也是几年没变，就这张脸，要是暴露在那些畜生面前可不得了。”

　　“如此打扮才像个世家小姐嘛。”青禾揉了揉雪泠七的头道，这才容易让凤苍以为你是走丢的小姐，有了接触的可能，再谈认不认得出你这件事。

　　“冬凌的丞相凤苍近日在山下处理事务，你若是能碰上她，恢复身份一事就容易了。”甘汝道，“广重那厮近日会将被你娘杀死的人扔在平安村，你躲着些。”

　　雪泠七点头。

　　后来雪泠七被念昔拉着依依不舍一番，这才道了谢带着雪音的遗物下山。

　　“这么舍不得？”甘汝见自家孙女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小小的背影，好笑问道。

　　“自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了，自然舍不得。”念昔答道。

　　甘汝听言无奈一笑:“昔儿和左儿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祖母今日先送一份生辰礼可好？”

　　忆左、念昔同时转头，疑惑的目光聚集在祖母脸上。

　　甘汝拉起二人的手放在手心，彼时她的手心亮起一缕白光，白光绕过二人手指上的骨戒，飘向雪泠七离开的方向，待白光闪烁了两下，甘汝才收回手。

　　“这是？”忆左问道。

　　“我将你们的骨戒与七娘子的银铃连接，如此你们想她时便可与她说说话。”

　　青禾轻按念昔跃跃欲试的手:

　　“近几日还是不要找她了，今日她哭伤了嗓子，回应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