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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君乃吾所识者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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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陆续退出学堂,之玄抬脚也往外走去,苍律缓步跟上与其同行。
“神官大人,何事?”
苍律正欲开口,后面小跑过来一名学生,正是那夜传达消息的少年,他弯腰作揖,行礼问候“师祖。”
之玄见是他,嘴角轻扬,温柔一笑:“商琦英,你方才所论‘国以民为本’,甚有见地。先生望你谨记今日初心,且拭目以待。此番前来,可有要事回禀?”
被夸的突然,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而后正色道:“那日的祖孙二人,我们已安全护送回城了,那小童托我带句话给师祖,他说长大后定要向您请学,成为您这样的人。”
听罢她抿嘴轻笑:“好的,有劳。”
转头又探究的望向苍律,眼神仿佛在问您呢?
苍律掩住眼底的光彩,一副正经模样回道:“只是听先生一堂课,受益颇多,心中生出钦佩,其它无事的。”
“神官大人竟对凡间俗理感兴趣?上天府的仙官,神官应当更通透。”
苍律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眼里带着笑,却也有藏不住的认真裹挟其中。
“可我却觉得,你颇具神性。”
“区区山野先生,过誉矣。”
苍律淡笑不语,一路无话随她到了百药斋。
斋内学子纷纷停下手上动作同她问好:“师祖。”
之玄淡笑点头回应。到了里堂,便拿起医书同草药忙碌起来。苍律立在一旁细细观察一会,又略加思索一番,自信的加入其中。
“哎,公子,那是独活不可跟当归放置一处,二者药性不同。”
旁边捣药的学生急忙开口制止。苍律迅速松开抓药的手。
“公子!那是附子不可直接触碰啊!!”苍律望向自己刺痛麻木的手掌。
“公子,小心!你身....后.....药架。”
显然说迟了,药材散落一地。苍律手握成拳抵着下唇,尴尬的干咳几声,举起刚刚碰过附子的手
“抱歉,手麻了,没来得及反应。”
之玄头也未抬轻笑摇头。苍律也算学乖了,跟在那位捣药学子旁,虚心的请教起了药理。
卯时清晨门一推开,迎上来的是一阵香气,和一张浅笑盈盈的脸。
“赏光品尝一下今日餐食。”
之玄挑眉看着诱人的食物,遵从口腹的选择,点头欣然接受了。
饭后,之玄拎上提蓝就往后山方向走去,苍律动作自然的从她腕上,接过提蓝,轻笑的朝前走去。
之玄愕然,关系已经有这么顺其自然了吗,你来我往的客套推拒呢?
连着下过几日的雪,山道积雪甚深。之玄随他走过的道行去,所至之处已然成了结实的山道。
草木被白雪覆盖的严严实实,之玄只得凭着记忆扒开积雪,细细寻着草药所在。扒着扒着,周遭的雪竟渐渐的化开了。
她寻的认真,竟也未多留意。
不远处,苍律屈腿坐于青石上,指尖轻叩降霜,琴身萦绕的寒雾瞬间聚拢,霜色纹路在叩击下亮起,每一道纹路里都似藏着碎冰。
不一会儿,雪花簌簌而下,落下的雪花轻吻过他的指尖,又随他的衣摆飞舞,缓缓随风飘远。
听到琴声响起,之玄抬头才忽觉已飘起漫天大雪,再看向周遭没有一丝雪落的痕迹。
心下了然,这风雪分明被术法屏障阻隔,再细想,方才替她化开脚边积雪的,亦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闻着琴音,唇边含笑,望向了辽阔天地。
“最近这片天地的瘴气已净化许多,有劳了。”
不等回答,再又低眼看向他手指下,拨动的七弦琴。
“这就是神琴降霜?”
苍律单手支额,笑意莫测的看着她,被他望的一阵莫名其妙,尴尬的找了个话题。
“上天府都这般清闲么,看近来神君都无要事。”
“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就很重要啊。”
依旧是笑望着她。看来这天没法聊了,之玄勉强扯扯嘴角,寻她的草药去了。
修心斋内,苍律依旧坐在那个位置,支着下颌,认真的听她讲学。
下了学,之玄踏进百药斋大门,又看见那个身影,聚精会神的,听着学生讲解药理。再是谷物园,他捂着鼻子听着农师讲解,各类农家肥需灌溉的庄稼。
这一天她所到之处,皆有他的身影,之玄无奈朝天叹口气心想“这个神官大人可真好学。”
几日往复,皆是如此。
又是一日卯时,她吃着早食疑惑发问:“神官大人,当真没事情可忙吗?”
“忙呢,忙着进学,现下所学的可远多于以往。”
朝她温柔一笑又道:“我愈发钦佩你了,在这里我看到了,很多希望和善念,我在别处从未见过。”
停顿一会他又试探着开口:“我有不解,是为着什么,你建立这里?”
听罢之玄思绪逐渐飘远,过了很久,缓缓开口回道:“好像有一些久远了。我未同他人讲过。不过今天你很幸运,我有想同你讲的念头。”
说着对他温和一笑,如同绽放的春花明媚又富有生机。晃得他呼吸一滞愣神了几秒。
“大概是一百四十多前。那时我生于一个修仙世家,父母时常携我除恶扬善,帮扶弱小,那时的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是永恒不变的。直至一百二十年前,他们死于一场,靖安国与扶光国的战争。”
说至此神色间带了几分伤痛,顿了顿,又继续讲述起来。
“望着父母尸体,与天地间无止境的杀戮,那时我格外讨厌这糟粕的世间。”
闻言至此,苍律蹙眉,眼里满是温柔的疼惜。他的目光轻扫过她,像温暖的手抚过她伤痛与阴霾。
“是战场上,那声声啼哭里,喊着的父亲与娘亲。我那时想,至少,我可自保,甚至也有机会,有可能,让更多孩童生活在父母膝下。我想天下再无战乱,纵千难万难,亦是我毕生所求。我携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来了这青要山。我同他们一道游遍各地,学医术、习教法、研农桑。把能安身的本事、思想都带回一一开设课业。”
说着她淡淡笑开。
“时至今日,我看到学子们的影响已遍布各地。思想因他们传播,百姓因他们得治,饥寒因他们得解。一路走来,庆幸当初的决定,更感恩所有的遇见。这些,都是我永难忘怀的时刻。我相信,在未来,战乱会越来越少,天下苦难亦少之又少。”
“会的,你所愿皆会实现。”
苍律望向她,眸底是不加掩饰的肯定。她惊诧的回望他良久。心想“就这么信任吗。”
“师祖,山门外有二人求见。”门外声音突兀响起,二人转头望向门外。
“是何人来见?”
“不知,好似是寻这位客人。”
“神官大人要见吗?”之玄回过头询问,苍律含笑看着她,点点头。
“好的,你让人引至大殿吧,我们在殿内候着。”
二人已先一步至浮生殿内,怕不明对方身份有失待客之道,之玄决定还是问明为好。
“是大人在仙界同僚么?”
苍律依旧含笑点头回道:“也许是的。”
正说着,却听老远传来一阵埋怨怒骂声。
“混小子,苍律!你说在凡界有要事,结果你连着五六日,都在这山中,怎的,你想做山野...闲...神...不成。”
随着距离渐近,东周逐渐看清旁侧女子的脸,大脑一下没反应过来,话都说不利索,呆在了原地。
后边还跟着一个,身着飘逸灵动榴裙的少女,她嘴上附和着:“就是,就是,我们东周哥哥,忙前忙后,你却在这躲清闲,关键是不带我!哎呦~东周哥哥你干嘛?突然停下。”
说着她用手揉了揉,刚刚撞上后背的额头,探着头顺他的视线往前看去。
“沉妩?”
“阿妩姐姐!”
下一刻二人幽怨的瞪向混蛋苍律。
正疑惑间,那榴裙小姑娘便挂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
“阿妩姐姐,银朱好想念你啊,整整一百二十年!一百二十年啊!你怎么不来寻我们呀,派人告知我们也好啊。”
之玄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也不敢动弹,任由她抱着,一只手轻拍过她的后背。
“这位,小妹妹,你识错了,在下唤之玄,不是阿妩亦不是沉妩。”
银朱从怀里抬手抹了抹眼泪,抬头仔细看了几眼,又一头扎进怀里哭起来。
“你就是我的阿妩姐姐!”
那边闹腾的起劲,东周望着也欲言又止。苍律开口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亲自来凡界寻我,是有要紧事吗?”
“你上次让我下令,派人驻守的任务,大部分仙族是执行了。但有几支,平时对你颇有微词的仙族,在应付了事。其中有一支,竟未安排兵卒驻守。结果也能料到,妖族把此地灵晶掠走了。这事极可能,跟妖族权贵有关系,也无人敢插手,所以只能亲自来向你禀明。”
“妖族胆子真不小,上次话没往心里去呀。”他眼神阴鸷,看向自己屈起的指尖。
眼神又往那边一挑:“她怎么也跟下来了?”语气里全是不满。
“这小祖宗,但凡逮着机会,都要下来寻沉妩,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好的,我知晓了,我即刻动身前往妖界追查此事,上仙府还是有劳你了。”
东周翻了个白眼,无力再吐槽邪恶势力的恶行。
“她是吗?”东周不解的望向他。
“她想是谁,由她决定。”声音轻轻的,眼神似盛着一汪温水,柔柔的望着那个方向。
这说了跟没说有区别吗!!!!!又是一个白眼......
“那我先回上天府了,待无事我再来寻她,那小祖宗我肯定是拉不回的,你看着办吧。”
苍律立即臭下脸来,很不爽的提溜起银朱的后领,拉开其与之玄的一段距离。
“别闲着,干活了,随我去妖界。”
银朱气的直跳脚
“混蛋!你自己去你的就好了,干嘛拉上我!”
“居寒宫又不是白养你的,走了!”被现实说服了,只能抱着双臂气鼓鼓的站在了一旁。
转头他变换了神色,眸中含笑的,对着之玄说道:“之玄先生,有公事在身需去妖界一趟,白露居就先劳烦留着,待我回来还要向您讨教。”
之玄心里不淡定了,还回来!!!面上还是苦笑回应:“那是自然,荣幸之至。”
“阿妩姐姐,等我回来哦,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同你讲。”银朱扑腾着双手同之玄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