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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先吾而识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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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碰及分毫,数道冰棱骤然自空中凝结,如利箭射向长鞭,攻势瞬间崩解。
被冰棱击震的手腕一阵发麻,奎英侧头,一脸阴鸷,一瞬不瞬地盯着冰棱破空而来的方向。
未等来人现身,一声清脆琴声却由远至近,突兀的响起。
就在这一声琴响过后,漫天大雪倏忽飘下。妖群见状无不骇然失色,乱作一团:“是他?”
“可消息不是说他在极南之地吗?”
“他娘的不会是我们吧。”
“要不我们还是逃吧?”
妖群内立时有一警告出声:“奎英大人在此,你们是想违令吗,不就是个上任不足二十载的新……”
话未说完,又是一枚冰棱,极其快速的刺穿他的咽喉,登时便烟消云散。
这次未等众人反应,那人倏然闪至他们中间,正对着玄蛇奎英与那群妖物。
女子心头一紧,目光紧紧锁住来人。
只见他身形挺拔,周身似有微光流转,只因背对着看不清其面容。
她屏息凝神,暗自打量着对方的衣着打扮与站姿气度,试图从这仓促的一瞥中,分辨这突然出现的身影究竟是何来意,莫不是也是来此抢夺灵晶?
来人一身霁青色的外罩锦缎,月白丝线绣就的山川纹样在衣料上流转,似云雾缭绕。腰间一根月白色腰带,勾勒出他极致完美的腰身比例。
一头墨发半束着,发髻两侧嵌了些冰晶和雪花,几缕银色丝线牵缀其间,有层次的垂落在身后发丝之上。
还真是,从头到脚的冷意。
之玄尚在打量,男子已冷嗤一声,语气冰寒刺骨,毫无半分温度:“太吵!”
终是看清来人模样,奎英蹙紧眉头,眯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厉色,戒备的目光紧紧锁在对方身上。
“是你!”
男子眼皮微抬,冷冷瞥一眼奎英:“知道,那就滚。”
奎英攥紧双拳,咬了咬后槽牙,牙缝里不情愿的挤出:“撤!”
男子语气淡淡警告道:“再有下次,绝不是今日这般。”
奎英侧头,眸底翻涌着阴戾,狠狠瞪了男子一眼,随即率众妖离去。
百姓纷纷跪地,语气难掩激动:“拜谢青要山诸位仙长,救命之恩。”
男子眼神扫向跪地叩谢的城主嘱道:“近期恐妖族还有动作,此地我会派仙官驻守,你自带百姓回城便可。”
之玄静听那边动静,眉梢微挑,心中暗忖:竟还是位神官。
“诸位先随城主回城,青要山弟子会一同护送,伤者与医者留步,待伤处处理完毕,再行返程。”
男子本欲纵身离去,可这一道声音落下的刹那,他周身寒气瞬间一滞,瞳孔骤然扩张。四肢仿佛被牢牢钉住,再也迈不开步。
他甚至来不及细辨声音来源,外界的喧嚣便如潮水般退去。
唯有心脏在胸腔里愈发疯狂的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濒死的急促,撞击着肋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肉跃出体外。
他侧了侧身,肩胛处的肌肉因这猝不及防的动作,瞬间绷得僵硬,指节亦攥得发白。
慢慢的眼睛里涌进诸多情绪,兴奋、疑惑、紧张。
他缓缓转身,急促的调整了几个呼吸,可当那张脸撞进视线时,刚稳下的气息又是猛地一滞,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漫天大雪纷扬而下,静静落在两人之间。
“阿妩?”
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似这风中飘雪,尾音微微发颤,连呼吸都放得极缓,生怕这声呼唤惊扰了什么。
之玄疑惑的轻蹙眉头看着男子:“这位神官大人识错人了,在下名唤之玄,可是我同故人长的相像?”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男子神色几番流转,欣喜、疑惑、沉思后,终是释然。他喉咙干涩地动了动,勾唇露出一抹涩然的笑:“无妨。”
之玄施施然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入了人群中。
百姓疏散得七七八八,她从集微袋中取出伤药,吩咐弟子分予几位大夫。自己则耐心安抚着受伤百姓的情绪,手上有条不紊地为伤者上药,动作娴熟细致。
男子静立一旁,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之玄身上,唇边渐渐漾开一抹温柔笑意。
半晌过后他抬手,捏了个传音诀
“东周,以我名义下令,上天府派人驻守人界各地四时灵晶,妖族异动,我在凡界观望一阵,公务有劳代理。”
送走最后一个伤者,见状男子缓步上前
“这位…之玄仙长,山上可有暂住之地容我几日,妖族意欲不明,任务在身,得在此间探查一番。”
之玄猛地一噎,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不说方才此人出手相助,就这会问的如此直白,也未能来得及生出拒绝之意。
之玄客套一笑,双手朝前拂了一揖:“住所自是有的,却是山野陋居,怕唐突神官大人。”
“无碍,你住得我亦可。”
男子温柔轻笑的接话,全然不似初见时寒气四溢的模样,之玄抿嘴无奈受下。
收到传音诀的的东周,实是忍不了,朝传音诀的方向吼到:“混蛋苍律,才让人轻闲几日,什么不学,偏学沉妩撂挑子,混蛋!可恶!”
闻声殿外水池,跃出一尾彩色锦鲤,落地化成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
她一把拽住东周的胳膊:“东周哥哥,是苍律吗,是有阿妩姐姐消息了吗,在何处啊?我们何时去寻他们?现在吗?”
一阵输出嚷得他头晕,他竖指至唇间示意禁声。
“不是沉妩的消息,我和苍律,一直有安排人在各界搜寻,有消息定是会告诉你的,祖宗!”
听完银朱垂头泄气的跃回池中。
因着方才一场大雪,青要山上白雪缀满松枝,云雾在山间流转,远山近树若隐若现,一双人影至山道云雾间徐徐而来。
“山野陋居,也无侍从,还请神官大人见谅。”
他抬眼扫了扫周围,抬头望向了屋舍中间的那块牌匾,满意点头:“白露居,挺好的。”
“神官大人满意就好,您自行歇息,无事,那我便先走了。”
从头至尾都是一派客气疏离。
说完便转身走远了,身后有道目光,亦步亦趋的跟随着,眸心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满足。
“还好,还好……”
深夜,山中的寒气更显料峭。清寂的庭院内,苍律取出降霜,指尖缓缓凝起术法,轻拂弦上。
随着琴音泠泠,漫天大雪簌簌而下,灵力裹挟着弥散的瘴气,将其一点点净化消融于这方天地。
大雪中,苍律踱步寻至一处房廊下,贴墙而坐,头紧贴木窗,慢慢的闭上双眼,感受从屋内传来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和心跳。
翌日卯时
之玄推开房门,门外是天边泛起的青光,和雪白一片的世界,再低头细看,门前青石路却上无半点积雪。
之玄会心一笑,心想着是哪位学生,这么懂事,学会如此尊师重道了?也不作多想,提着篮子便向后山走去。
辰时后厨方向飘来阵阵香气,辰起学生看着手里的大馒头,纷纷朝后厨咽着口水。
没一会儿,苍律端着盛放各类早食的托盘,叩响了之玄的房门。
连叩几声皆无人应答,旁边洒扫的学生上前回道:“师祖卯时便上后山采药去了,每日如此,不过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客人且先等等?”
苍律垂眸低喃:“还是有不一样了。”
语毕一阵脚步声至后方响起“神官大人寻我何事?”
苍律弯眼笑看着她:“来付住宿钱,多谢收留。”
“实是受之有愧,不必如此。”
几筷入口,眼里逐渐泛起亮光,之玄望向苍律:“神官大人你该不会是厨神吧。”
苍律单手扶着额角,春风和煦回望她:“感谢知音赏识。”
一餐食毕,之玄一脸惬意满足,握着教本,步履轻缓地朝着修心斋去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之玄内着一袭白绫,外罩云水蓝轻纱大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书简,缓缓的在讲堂上踱着步。声音像浸了雪的碎玉,清凌凌的,字字清晰却带着距离感。
“这篇文章,应该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不陌生,今天我们就来论一论,各自的看法”
众学生沉思一番,陆续抱拳立身回答。
“师祖,我悟出的是为人需方正,品性需廉洁良善,不骄不躁谦和处事。”
“师祖,人生有起伏,福祸皆为渡,熬过或可见新天地。”
“师祖,我想法有所不同,善和恶并无绝对,需了解事物本身,再行辨别。”
之玄赞同的点点头,余光却扫见,在最后方支着下颌,微笑望她的神官大人,她微微颔首算打了个招呼。
“嗯,都不错,都是在理的。道理有心去悟,或耳濡目染都会通晓。今日我想同你们讲讲,近日山下玉安城发生的事情,很多学生参与其中也知晓一二。我有二问,如若你们是那位城主你们会如何抉择?那妖族玄蛇奎英你们如何看?”
“若我是那城主,是不会交出四时灵晶的,这关乎玉安城百姓未来生息,交了城就毁了。”
“学生对张同窗的想法有异议,国以民为本,仁当生不伤。百姓消亡,何来城邦?没有灵晶那便迁城,有民,便会有更多城池。”
一语罢周围学子纷纷点头赞同。
“商同窗说的极在理。”
“我亦认同!”
“在理!”
“若玄蛇是为妖界族人,或重要之人夺取灵晶,其心无错,可其行为有谋害到他人利益,是为错。”
“妖族哪有善心,我们人族在他们眼里,只是弱小可掠夺的资源而已。”
“非也,人有善恶,妖同样如此,你说妖恃强凌弱,可如果人比妖强大,一定不会有恶心吗?”
被反驳的学生轻甩衣袖愤然坐下。
之玄背着手缓缓踱步,声音清清冷冷的打断了争论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道理似乎大家都通晓,可用于实际,难免会被心中己见所影响。我们需谨记最重要一点,自怀善意。对错不可止于表象,懂否?”
众学子齐齐应声“师祖,学生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