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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双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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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私人会所出来,夜风带着凉意。顾清晏的专职司机早已将车停在门口等候,见他们出来,立即恭敬地拉开车门。苏晚先坐进后座,顾清晏随后在她身侧落座。
车内空间宽敞静谧,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苏晚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疲惫地闭上眼。刚才的觥筹交错、那些探究的目光、还有"幸运女神"这个悬而未决的谜团,都让她心力交瘁。
"累了?"顾清晏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平稳如常。
"嗯。"她含糊应道,依旧闭着眼。
车子平稳行驶,苏晚睁开眼看向窗外,熟悉的街景提示他们正驶向市中心那片寸土寸金的顶级住宅区。
"直接回公寓?"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顾清晏侧过头,窗外流光掠过他深邃的眉眼,"嗯。明天早上还有个并购案会议,住那边方便些。"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苏晚没有反驳,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自从她来了这个“新家”,每天过着提线木偶般的生活。
回到顶层公寓,玄关的感应灯无声亮起。苏晚习惯性地从鞋柜里取出那双浅米色羊皮拖鞋。
顾清晏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语气随意地问:"你还缺什么吗?林助理明天过来,你可以直接和她说。"
苏晚轻轻摇头,"什么都不缺。"这句话倒是实话。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新款,梳妆台上摆着顶级护肤品,甚至连她习惯用的洗发水牌子都分毫不差。
她走进房间,在门口停顿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我可以回自己家住的,这样太打扰你了。"
顾清晏正在倒水,闻言动作微顿。他转身将其中一杯水递给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里就是你的家,小晚。我不觉得打扰。"
他的目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苏晚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微微一颤。
"晚安。"她低声说,几乎是逃也似的躲进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苏晚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这间房子装修精致,设施齐全,可每当她躺在那张过分柔软的大床上时,却总是辗转难眠。
今晚尤甚。"幸运女神"这个称呼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而顾清晏在会所里那个及时的打断,更让这个谜团蒙上了一层可疑的色彩。
她打开手机,下意识地想给陈烬发信息,却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号已经被换了。
夜深人静,苏晚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幸运女神”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与顾清晏当时微妙的表情、及时的打断交织在一起。
她起身,想去客厅倒杯水,也想借机透透气。
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书房区域。顾清晏还没睡,穿着深色的家居服,坐在书桌后对着电脑屏幕,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神情专注。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还没睡?”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
“口渴了。”苏晚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握着水杯,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
“清晏,”她鼓起勇气,声音在寂静中有些轻颤,“今晚……周琛他们说的‘幸运女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和我有关?”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顾清晏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她带着探寻和不安的脸上,沉默了几秒:“只是一些过去的、不成熟的执念罢了。小晚,重要的是现在。”
他起身,绕过书桌走向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来微凉的触感,“你在这里,在我身边。你就是我此刻最大的幸运。”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诱惑。他缓缓俯身,脸庞逐渐靠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额发,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瓣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吻下来。苏晚的心跳骤然失控,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在这暧昧气息即将达到顶点的瞬间——
嗡——
放在岛台上的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在昏暗中格外醒目,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震动,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划破了这层即将黏着的暧昧。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跳了出来,内容简短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她所有的恍惚和强装的平静:
岛台上的手机突然亮起,白光在昏暗中格外刺眼。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跳了出来:
「他一直在问你在哪。」
苏晚瞳孔一缩,手指一松,玻璃杯从掌心滑落。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炸开,水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她慌乱地抬头,正对上顾清晏平静的目光。他似乎并不意外,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动作温和却坚定。然后,他低下头,完成了那个被打断的吻。
他的唇很软,带着清酒的淡香,轻轻贴着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苏晚浑身僵硬,指尖冰凉,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的手指轻轻固定住。最终,她闭上眼,长睫微颤,接受了这个轻柔的吻。
片刻后,顾清晏缓缓退开,指腹轻抚过她的脸颊,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惊魂未定的眼眸。
“夜深了,别想太多。晚安,小晚。”
与此同时,在医院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普通病房里。
陈烬躺在病床上,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苏醒后的这几天,生命体征趋于平稳,
但身体的创伤远未愈合。颅脑损伤带来的持续性头痛和眩晕不时侵袭,每一次呼吸,胸腔和肋部依旧会传来清晰的钝痛,提醒着他那场几乎夺去他生命的重创。
医生叮嘱他必须绝对静养,但他几乎无法安睡。一闭上眼,就是苏晚被那个男人拥在怀里、隔着玻璃窗望向他时那痛苦又绝望的眼神,以及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支票。耻辱、愤怒、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费力地抬起未打点滴的那只手,摸到枕边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指纹解锁,屏幕亮起,背景还是他和苏晚在福利院门口那棵老槐树下拍的、像素模糊的合影。两人的笑容都带着点傻气,却无比真实。他指尖颤抖地划过屏幕,打开通讯录,寥寥几个名字里,他盯住了“龙哥”。
犹豫再三,他最终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夹杂着台球碰撞和粗哑的谈笑声。
“喂?谁啊?”龙哥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龙哥……是我,陈烬。”他的声音因为虚弱和干涩而异常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响起龙哥标志性的、带着点戏谑的粗嗓门:“哟!你小子!命挺硬啊,听说差点就交代了?怎么,躺医院里想起给你龙哥打电话了?”
陈烬深吸一口气,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眉头紧皱,但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平静:“龙哥……等我出院,还有……能来钱的活吗?什么样的都行。”
龙哥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刚捡回条命就又想往里送?就那么缺钱?”
陈烬的指节猛地攥紧了手机,他没有直接回答,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为我自个儿。我不能再这么活下去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只有嘈杂的背景音。过了一会儿,龙哥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了些调侃,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认真:“小子,算你还有点悟性。光靠你那不要命的打法,赚的是棺材本。真想站起来,等你能动弹了,来找我。活儿有的是,但得看你会不会用脑子。”
说完,龙哥便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陈烬缓缓放下手臂,疲惫地闭上眼睛。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煎熬交织在一起,但他眼中那簇阴鸷而坚定的火苗,却在黑暗中燃烧得更加清晰。他知道,出院只是第一步,一条更艰难、更陌生的路,正在前方等着他。他必须走下去,为了夺回失去的一切,也为了……那个他甚至不敢再轻易想起的名字。
当苏晚在冰冷的豪华公寓里因那条短信而心惊胆战、感到窒息时,陈烬正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忍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剧痛,在绝望的深渊里,第一次开始认真地、艰难地规划着如何靠自己的力量,爬出这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