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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分岔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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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复中心的理疗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陈烬咬着牙,在康复师的指导下,艰难地抬起仍有些无力的左臂。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每一次发力都让他的眉头因疼痛而紧锁,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再坚持十秒,"康复师按住他的肩膀,"很好,保持呼吸。"
陈烬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能...再来。"
康复师看了看表,拍拍他的肩膀:"休息五分钟。别太拼命,恢复要循序渐进。"
陈烬喘着粗气,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龙哥。
"小子,恢复得咋样?"龙哥的声音依旧粗哑,"这边有个急活,报酬高,就是有点风险,干不干?三天就能挣这个数。"电话那头报出一个令人心动的数字。
陈烬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扫过理疗室墙上那张写着"康复之路,贵在坚持"的宣传画,声音沙哑但清晰:"龙哥,谢了。但那种活...不干了。我想跟你学点'正经'的,能长远的那种。"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龙哥标志性的大笑:"行啊!真开窍了!"
笑声停下后,龙哥的语气认真了几分,"正好,我有个朋友开了家正规的安保咨询公司,缺人手。从底层做起,挣的是辛苦钱,但干净。你去不去?"
"去。"陈烬没有丝毫犹豫,"多少钱都去。"
几天后,陈烬站在一家名为"锐盾安保咨询"的公司前台。他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制服,与周围那些身材魁梧、神情严肃的同事相比,他因伤后初愈而略显单薄的身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新来的?"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斜眼打量他,"听说你以前是打黑拳的?我们这儿可不是靠蛮力吃饭的地方。"旁边几个同事闻言也投来探究的目光。
陈烬平静地迎上对方的视线:"我会认真学。"
培训课上,教官指着投影屏幕上的流程图:"这套应急响应系统是公司的核心技术,每个人都要熟练掌握。"陈烬盯着复杂的流程图,眉头紧锁。那些专业术语和连线对他来说,比拳台上的对手更难对付。
"陈烬,"教官突然点名,"你来说说三级警戒的启动条件。"
培训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陈烬站起身,喉结滚动了一下:"报告教官,我...还没完全掌握。"
教官点点头:"下班后多花时间熟悉。公司不养闲人。"
晚上十点,培训室只剩下陈烬一人。他对着教材一遍遍地研读,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龙哥发来的消息:"怎么样,还适应吗?"
陈烬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复道:"在学。不容易,但能坚持。"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陈烬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深吸一口气,继续埋首于那些复杂的流程图中。这条路很难,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恒清律所的办公室里,苏晚心不在焉地翻着案卷。纸上的文字模糊成一片,她已经好几天没有陈烬的消息了,这种悬在半空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终于,她趁着午休时间偷偷下楼,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拨通了拳馆张叔的电话。
"张叔,我是苏晚。"她压低声音,"最近...有陈烬的消息吗?"
电话那头传来张叔熟悉的嗓音,却带着几分无奈:"那小子啊,出院后就再没来过拳馆。前两天我托人打听,听说他找了份正经工作,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什么工作?他伤还没好利索,能行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张叔叹了口气,"不过听说是个正规公司,应该比打拳强。你也别太担心了,那小子命硬着呢。"
挂断电话,苏晚靠在墙上,手心沁出薄汗。正规公司?陈烬除了打拳还能做什么?他那个倔脾气,能在公司里待得住吗?
回到办公室,她盯着电脑屏幕出神。直到下班回到公寓,这份担忧依然挥之不去。
犹豫再三,她终于拿起新手机,颤抖着手指输入那串刻在心里的号码。编辑短信时,她删了又写,写了又删:
"你还好吗?"——太生硬。
"我很担心你,看到请回复。"——太迫切。
最后只留下最简单的一句:"阿烬,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停止。这条短信会石沉大海吗?还是会引来他愤怒的回复?
而此时,陈烬刚结束一天疲惫的培训。他拖着酸痛的身体走出公司大楼,掏出手机,看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当看清内容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呵。"他冷笑一声,指尖用力到发白。愤怒和痛苦瞬间涌上心头,他几乎要将手机摔出去。她凭什么担心?在她选择跟了顾清晏之后?
但最终,他只是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良久,他回复了三个字:"死不了。"
收到回复时,苏晚正在厨房准备晚餐。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只有硬邦邦的三个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她反复看着这条短信,试图从中读出更多信息——他是真的在好转,还是在强撑?伤势还疼吗?有没有按时吃饭?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都被这堵冰冷的墙挡了回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再追问更多了。
窗外是都市璀璨的灯火,屋内飘着食物的暖香,可她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开来。最终,她只是默默关掉手机屏幕,继续切菜的动作,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晚餐时,顾清晏敏锐地察觉到苏晚的异样。她吃得很少,回应也总是慢半拍,显得心不在焉。
“小晚,”他放下刀叉,状似无意地问,“今天是不是太累了?看你没什么胃口。”
苏晚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机往旁边挪了挪:"没...没有,只是不觉得饿。"
顾清晏没有追问,但眼神深邃了几分。
晚餐后,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苏晚。
"恒清近期会为一个大型公益基金会提供法律援助,项目需要人手深入社区。"他的语气平静,"工作会很繁琐,接触的人和事也可能很复杂,但很有意义。我觉得...这个项目很适合你,你想试试吗?"
苏晚愣住了。她看着顾清晏,第一次在他提供的"机会"里,没有感受到压迫感。
"好..."她迟疑地点头,"谢谢,我想试试。"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进卧室。苏晚蜷在沙发里,抱着双膝望向窗外。刚洗过的头发吹得半干,几缕湿发贴在颈侧,带着微凉的潮意。
顾清晏走近时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他看了眼她半干的发梢,眉头微蹙:"头发不吹干,容易着凉。"
不等她回应,他已取来吹风机。试过风温后,他轻轻拢起她的长发。暖风徐徐,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动作轻柔得像在梳理珍贵的丝绸。
洗发水的花香在暖风中散开,混合着她身上的沐浴露清香,与他带来的雪松气息,在空气中静静交融。
苏晚的身体有一瞬僵硬。这样亲密的举动让她无所适从,但恰到好处的风温和轻柔的触碰,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她垂下眼帘,任由他细致地吹干每一缕发丝。
吹风机的声音停止时,他放下她的长发,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后颈。苏晚轻轻一颤,却没有躲开。
他静静注视她片刻,手掌轻轻覆上她的后颈。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缓慢地摩挲着她紧绷的肌肤。一股微小的电流顺着他的指尖窜遍全身,苏晚的心跳骤然失序。
她抬起眼,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眸光里,那其中翻涌的欲念几乎要将她吞噬。本能地想要后退,他却已俯身,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他的吻落下,先是轻触她微凉的唇瓣,感受她瞬间的僵硬和微不可察的颤抖。他的鼻尖轻蹭着她的脸颊皮肤,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鼻翼。
就在苏晚感到窒息,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炙热之际,客厅茶几上,顾清晏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尖锐响起,是那种代表紧急公务的特定铃声。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深吻变为一个流连在她唇上的轻啄,额头仍抵着她的,呼吸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极大的自制力才从这场沉沦中抽离。
“等我一下。”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起身走向茶几。
苏晚蜷在沙发上,心脏狂跳,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气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席卷了她。她拉过一旁的薄毯盖住自己,听着他在客厅压低声线讲电话的模糊声音,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庆幸,有失落,更有一种深深的茫然。
片刻后,顾清晏挂断电话走了回来。他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褪的暗色。
“事务所有些急事,需要我立刻过去处理。”他站在沙发边,目光落在她仍泛着红晕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今晚不能陪你了,早点休息。”
苏晚点了点头,低声道:“好,工作要紧。”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拿起西装外套,离开了公寓。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人。她依旧蜷在沙发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雪松的冷香和方才那令人心悸的温度。
这一夜,苏晚在空荡的客厅里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空泛起冰冷的灰白,她才在疲惫中朦胧睡去。而城市另一端的陈烬,则在培训室的灯光下,迎来了又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