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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监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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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邵霜清显然没有办法回答他。
车到了,邵霜清车开得很稳,解安全带的时候偏头问:“四个人呢?好吗?”
盘开新也回答不了他。
这是一家品牌服装的专柜,盘开新不是很懂这些。
“你要买衣服吗?”
“对啊,我要买衣服...”邵霜清轻扯了下盘开新的袖子,“给你...”
还是那件薄款的毛衣,穿太多次袖口已经起球了。
柜姐看见邵霜清来,把早就打包好的衣服恭敬地递过去,说:“邵先生,您定的衣服,已经给您打包好了。”
“嗯好,”他应了但是没有接,反而看着盘开新,这柜姐也是个聪明的人,一下就明白了邵霜清的意思。
“先生,您的衣服。”柜姐把衣服递到了盘开新的面前。
原本想直接让她给邵霜清的,但抬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无比恭敬的女生,他突然说不出口。
聪明还是邵霜清聪明,让柜姐给,可比让他自己送来得容易得多。
盘开新拿着纸袋,还没出专柜就转身要递回去。邵霜清胳膊一横圈住他脖子往外走:“先吃饭,衣服又不会长腿跑了。”
盘开新抱着纸袋的手指微微蜷缩,他还是不太了解盘开新,以为衣服就这样轻易送出去。
已经很晚了,两个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路两边的绿化树长得很好,象征城市繁华的华灯,都被它们挡在了树叶之外。
“有没有一种,我们认识了很久的感觉?”邵霜清没有笑,忽然很认真地说。
他没有笑,盘开新反而乐了:“是啊。”他配合道,明显是没把他的话放心上的样子。
“真的。”邵霜清说,“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说着往前快走了两步,挡在盘开新前面,“你看。”他弯腰凑到盘开新眼前,他太高了,以前不觉得站近了,盘开新简直要仰着头看他。
“看什么?”盘开新有意急他。
“看我的脸。”邵霜清又逼近半步,面容在盘开新收缩的瞳孔中骤然扩张。双眉如墨,本该锋利的眼型因尚未完全褪尽的少年气而看上去没那么凶。
“嗯?”邵霜清突然拍上盘开新肩头时,正好有人路过,盘开新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揣进兜里,在脚步声中说:“看到了......”
“是吧,我没有...”
“你实在太高了。”
两句话在空中相撞。
邵霜清反应过来,这回是真的笑了,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坏笑:“你知道说一个男人好看意味着什么吗?”
盘开新错一步绕开他:“意味着他没瞎。”丢下这么一句就往前走了。
“做什么呢?”盘开新走出几步后回头,邵霜清仍站在原地,影子被路灯拉成细长的感叹号,“还不快点走,饭都快没得吃了。”
他腿长两步就追上来:“饿不着你。”
话是这么说,最后却被盘开新带到了一个夜市。
“这家。”
“你很喜欢吃这个吗?”邵霜清顺着盘开新的视线望过去,“看着还可以。”
“不喜欢别勉强。”
凌晨十二点的城市并不安静,甚至有些地方这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两个人坐在路边,他抬眼看了邵霜清一眼,他好像完全没发现盘开新的目光一样,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了两口。
盘开新看了两秒,心里闪过什么,面无表情地低头也吃了两口。
炒粉没有很好吃,盘开新吃不出滋味。
回去的路上还没等到上车,盘开新就直接把前面邵霜清买的衣服塞进了他的怀里,盘开新翻脸翻得很快,完全不像刚刚和他一起吃路边摊那会,“拿好了,你给谁都可以,我不要。”
“......”
邵霜清甚至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买都买了...”他还想挣扎一下,可话都没说完就被盘开新冷声打断。
“那不关我事。”盘开新话里带了疏离的意思。
“你可真无情啊,开新。”邵霜清有些无奈。
“是你太多情了。”盘开新停顿一会,好像觉得不太贴切,于是补充道,“不对,是你太多钱了。”
没钱的人就是天性多情也多不起来。
邵霜清都要让盘开新给说笑了,有种有气结果被泼了盆冷水,想笑却是个哑巴的感觉,他叹了口气真没办法地说:“真倔。”
盘开新倒是没反驳,脚步未停地撂了句:“少管我的事。”
这话像棱角分明的墙,非要把两个人隔开。
邵霜清立在路旁,看着那人卷起的衣角,忽然笑开:“闹起脾气倒像炸毛小狼。”
盘开新当然不会理会他。
那一晚他们还睡在一起,回去看到多出一套的洗漱用品,盘开新一愣:“你这是打算常住?”
“昂。”邵霜清觉得这没有什么问题,盘开新回头的时候甚至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
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邵霜清拇指悬在手机屏上半寸,忽然抬头:“明天我还要和你一起去上班。”
“什么?”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上班。”邵霜清十分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原以为盘开新会阻拦,没想到他听见盘开新说:“想去就去,”他瞧着邵霜清的眼里看不出一点变化。
其实这个时候的邵霜清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多说了两句话的陌生人,他要做什么本质上和盘开新也扯不上关系。
邵霜清能想去上班就去上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
他家里跟这总是有点关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要想这些。如果这是他家的,那张茂鸣说的那些,都是他们默许的吗?
“不高兴了?”
“没有,像你这样的人没有避而远之,反倒往里跳,很厉害。”
他说得那么认真,像是真的在夸他。
“不喜欢这种工作吗?”邵霜清忽然想起什么,“那你好好上学,怎么出来上班了?”
盘开新不打算搭理他。
“你现在高几?”
其实就算他不说,他也能猜出个一二。
“又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读书。”他一副大人的样子拍了拍邵霜清的肩,“别瞎操心。”
“比你大几岁吧弟弟?”有些事他不好直问,或许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嗯,别操心了。”这声带着懒意,分明是想把这事搪塞过去。
“说真的,只要不是高三,现在补都还...”
“去洗澡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盘开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邵霜清也听出来了,不再多说什么。
邵霜清出来的时候,盘开新已经睡着了,面朝着墙壁,盖着被子也能看出他是微蜷着身子。
关灯时,开关的按键发出“咔嗒”声,他下意识看向床上的人影。盘开新翻了个身,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后没再动作。
邵霜清蹲在地上,借着走廊应急灯的微光,凝视下铺那个模糊的眉眼。
从他们见面时起,盘开新就让人觉得忧郁,于是他和盘开新相处的时间里,总是下意识地去看,盘开新是不是经常皱眉。
但是没有,他连多一点的表情都没有,这个人怎么连睡觉都这么严肃。
铁架床轻轻摇晃,邵霜清躺下时替他掖紧被角,就着碎星,一夜无梦。
第二天邵霜清当真和盘开新一起进了车间,“开新,我第一次来你要多照应我。”
“你哪用得着我照应?”盘开新脚步没停,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看你这架势,对这熟得很。”话赶话想到那些传言,他到底没憋住,话溜到嘴边:“听人说……你们上头的......”可刚滑出半截,他心头忽地一滞。
何必呢?硬生生把那后半句咽了回去。
“什么上头的人?”邵霜清追着他背影,没太明白。
“你不上班,又天天在这打篮球,昨天我看你车子也能在这自由进出,”盘开新列举着一条条所谓的破绽,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想瞒。
“你该不会是老板的儿子吧?”他索性把话挑明,“再不济,也是什么沾亲带故的亲戚?”
“你倒是猜得挺准,”邵霜清嘴角一扬,眼里带点笑意,“不过,既不是亲戚,更不是老板儿子。”他语气轻松,“老板和我爸是老朋友,我跟他儿子一起长大的。”
车间里那些弯弯绕绕,他未必清楚,毕竟不是自家产业。退一步讲,就算是自家的,也未必事事都晓得。可转念一想,就算他真知道,又能怎样呢?
“你刚刚说的上头什么上头?”
“没什么,你听岔了。”盘开新别开脸。
车间到底是干活的地方,除了几位大姨放的有些年头的歌,平常连说话声都少得很。打从进了那扇门,邵霜清说什么,盘开新全当没听见。
邵霜清挨着盘开新坐下,看他干活。本来也不难,看熟了就要上手自己弄。
盘开新不惯着他,反手拨开他伸过来的手。
“我帮你做点。”邵霜清这话刚出口,盘开新就觉得有几道带着刀的视线在往他这边看。
“用不着。”其实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但这会却格外的不想多生是非。
不过想多赚点钱,不过是他们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而已,这样就已经是他们能表现出来的最大恶意了。
说到底,盘开新和那些人骨子里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他更会装,面上那层皮绷得更紧些罢了。
“怎么......”邵霜清话没落地,就被盘开新硬生生截住。“求你了,你回去吧。”
邵霜清一愣。
直到此刻,邵霜清才猛地回过味来,从进门起,那些粘在身上的视线就没断过,这会儿更加的明显。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会没感觉到这些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不善。
原来是这样,他大概是懂了那天盘开新情绪低落的原因。
可这避免不了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要恶俗的相互伤害。
邵霜清抬起头,扫了眼四周。全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活到这个岁数,该摔的跤、该踩的坑一个不落,自觉有资格点拨后辈一二。但凡逮着机会就要满足一下自己的掌控欲。
他收了在盘开新面前的那副笑脸,眼神扫过去时,盛满冷意。
他和盘开新是不一样的,盘开新或许应付不来他们,但是他可以。他的视线和正在往这边瞟的一个人对上。
谁都没挪开视线,较劲似的,仿佛谁先闪躲,谁就落了下风。陡然间,邵霜清嘴角向上一挑,轻松地眨了下眼。再看向她时,眼底那股迫人的冷意已经散了,反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那是上位者面对下位者的从容和自在。
对面那人登时僵住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根本就是她每日浸淫其中的空气。他想起那天在走廊等她的盘开新,又想起她自己说的话。她试图咽下干涩的喉咙里并不存在的口水。绝望逐渐笼罩着她,在邵霜清还没开口说一句话的时候。
“你在看什么呢?”盘开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陈芸,“你看到什么了吗?”
邵霜清一挑眉,难道他们还会做些什么吗?
车间里的人这天显得异常安静。“是不是里头有谁认得你?”临下班,盘开新问了一句。
邵霜清嘴一撇:“不知道啊。”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当天晚上回去,他就发消息给冯骁铭,让他调人查一下6号车间的监控。
他这话一出,冯骁铭直接炸:“啥意思啊兄弟,莫名其妙的去厂里上班就算了,还查起监控?”冯骁铭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是邵叔叔派来的卧底吧?”
“别废话,速度,到时候再跟你解释。”
“得,您是爷,等着吧。”
调取监控没费什么周折,录像当晚就发到了邵霜清手机里。他只扫了几眼,便瞬间了然,盘开新口中那个“看到了什么”,是指什么了。
趁着盘开新洗澡,邵霜清站在外边就给冯骁铭打了个电话:“那监控你看了没?”
“没看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什么大事,大概...你不查也会有人开始收拾烂摊子了。”
是了,冯骁铭会叫谁去调监控呢?公司顺便的一个助理吧,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分厂,平时连总公司的人影都见不着,怎么就突然要查它的监控?
现在应该有人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