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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缓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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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移景离开后,栖梧居彻底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江苑在原地呆立了许久,直到晨雾散尽,阳光有些刺眼地洒满院落,她才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回过神来。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方才灼热的温度和力道,耳边反复回响着他那句冰冷的“如你所愿”。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块,闷闷地发疼。
她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一会儿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一会儿又对着那株朱果发呆。
掌门的话固然有道理,可不移景离开时那孤绝受伤的眼神,却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比任何道理都更让她难受。
“我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她喃喃自语。她只是想要一点空间理清思绪,并非真的想将他彻底推开。
可他好像……误会了。
另一边,不移景并未走远。
他立在栖梧居外不远处的一株古松之下,背影挺拔却难掩落寞。
晨风吹动他雪白的衣袂,带着几分萧索。
他方才确实是气急了,更是……怕极了。
怕她再次因为旁人的言语而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怕百年前的分离再次重演。那瞬间涌上的恐慌让他失了方寸,口不择言。
可冷静下来(或者说,是内心的焦灼让他根本无法真正冷静),他便后悔了。
他等了百年才寻回她,怎能因一时之气再次将她推远?
若是吓跑了她,或是让她更坚定了疏远的念头,他……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下。他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在林中徘徊、自我斗争了半晌后,不移景终究还是转身,朝着栖梧居的方向走了回去。
脚步比离去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忐忑。
他甚至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衣袍。
而与此同时,栖梧居内的江苑也下定了决心。
“不行!得去说清楚!”她猛地站定,握了握小拳头,“就算要保持距离,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闹僵了!好歹……好歹他还付了那么多灵石呢!”
她给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努力忽略心底那份莫名的、想要见到他的渴望。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也朝着院外走去,心想去他常练剑的竹林寻他。
然而,就在她刚踏出栖梧居院门的瞬间,两人迎面撞上。
个从外归来,神色间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懊恼和试图掩饰的紧张。
一个正要外出,脸上还带着下定决心的坚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江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看样子……是朝着栖梧居回来的?
她一时语塞,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
不移景也没料到会正好在门口遇见她,看着她有些怔愣的模样,到嘴边的话也顿住了。
他眸光微动,注意到她似乎……并非要继续躲避他的样子?
短暂的、令人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还是不移景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日低沉柔和了些许,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方才言语过激了。”
江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先道歉。
看着他微微别开视线、耳根似乎有些泛红的模样(也许是她的错觉?),她心里那点委屈和别扭,瞬间消散了大半。
“我……我也有不对。”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细若蚊蚋,“我不该……那样说话。”
又是一阵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微妙的、正在慢慢融解的尴尬。
不移景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心底那座雪山,仿佛照进了一丝暖阳。
他犹豫了一下,正要再说些什么。
“噗嗤!”
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偷笑,从不远处的一簇茂密的花丛后传了出来。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齐齐转头望去。
只见朝瑶捂着嘴,从花丛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看好戏的兴奋和促狭。
见被发现了,她干脆也不藏了,跳了出来,脸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哎呀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呀?”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面色微赧的不移景和脸颊绯红的江苑之间来回扫视,“表哥,你刚才那是在……道歉?我是不是眼花了?还有江苑,你脸红什么呀?”
江苑的脸“轰”地一下更红了,羞恼地瞪向朝瑶:“你、你躲在那里偷看多久了?!”
不移景的脸色也瞬间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只是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略显僵硬的站姿,暴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
他淡淡地瞥了朝瑶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朝瑶却丝毫不怕,反而笑得更加灿烂,“没多久没多久,就看到某个冰块脸低声下气,某个小辣椒变成小结巴而已嘛!”
“朝瑶!”不移景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冷意。
“好好好,我走我走!”朝瑶笑嘻嘻地举手投降,临走前还冲江苑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有——情——况——”
说完,她便像只快乐的紫色蝴蝶,翩然飞走了,留下原地更加尴尬的两人。
经过朝瑶这么一打岔,方才那点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缓和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和……暧昧起来。
江苑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根本不敢再看他,丢下一句“我、我去看看灵植!”,便转身仓皇逃回了院子。
不移景看着她再次逃开的背影,这次却没有再感到焦躁或失落。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似乎也有些发烫的耳垂,眼底深处,一抹极淡的笑意。
看来,他的阿沅,也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而躲在远处拐角正偷偷张望着的朝瑶,看着自家表哥那罕见地、带着点傻气的柔和侧脸,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