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晴空》左洁兮

11、无人机

　　回到家，我就关掉了手机，像一只受惊的蜗牛，迅速缩回了自己的壳里。郝经理、那些目睹了我失态的同事们，以及那个让我心绪翻腾的田也，都被我决绝地屏蔽在外。
　　第二天上班，眼睛是无法掩饰的红肿。同事们见了，纷纷围上来，语气里带着真实的关切：“花蕊，你没事吧？昨天怎么突然就跑掉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酸涩。大学毕业踏入社会以来，除了桃桃那种没心没肺、偶尔咋咋呼呼的关心，我已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来自他人的、纯粹的担忧了。一种久违的温暖，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余莉上午请假了。项目部有几项紧急的工作需要与我交接，小郑来回跑了好几趟，我反复解释，他却总是不得要领。内心的烦躁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我语气生硬地告诉他：“能不能等余经理来了我们再谈？你这样跑来跑去，全是无用功啊！”
　　小郑讪讪地闭上了嘴，脸上挂着尴尬，默默地离开了。
　　下午三点，余莉顶着一对醒目的黑眼圈，踩着虚浮的步子出现在了办公室。她让我过去，我抱着一大摞待处理的资料，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她的办公室。
　　没等我开口，她就揉着太阳穴，带着宿醉后的疲惫笑了：“实在不好意思啊，蕊蕊，喝多了误事，真的误事！”
　　“嗯。”我打开文件夹，准备与她逐条核对关键条款。
　　然而，没等我开口，她扬声叫来了小郑：“小郑，去给我买一瓶可乐，难受死了。”
　　小郑有些犹豫：“莉姐，喝那个不好吧？我去给你兑点蜂蜜水？”
　　“也行吧……哎，我这胃，可真够受的。”她揉着胃部，眉头紧锁。
　　“我马上去，莉姐。”
　　我抱着沉重的资料站在一旁，像个多余的背景板。
　　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我再次准备开口，余莉像似又想起了什么，对我摆了摆手，示意稍等。她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语速飞快地处理着各种事务。我只好继续原地等待，脚脖子都有些发酸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当她终于挂断电话，回过神来，才突然意识到我已经站了许久，而且面色不豫。她打着哈哈，试图缓和气氛：“哎呀，蕊蕊，来，别站着，给你看个东西。”
　　我无奈地凑了过去。
　　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台最新款的大疆无人机。我平时不怎么旅游，对这类户外装备一窍不通，只能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样？送人拿得出手吧？”她的语气带着点炫耀和期待。
　　“我不懂。”我摇头，这并非客套，而是真的不了解其价值和实际用途。
　　“唉呀，我其实也不懂，我妹妹给我推荐的，说你们这些户外运动爱好者应该都会喜欢。”
　　“应该是吧。”我应付着。
　　“你说，拿这个哄小男生，应该……还算合适吧？”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眼里闪烁着一种我十分了然的热切的光芒——那是在“迷途”时，她看向田也的眼神。
　　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送给谁啊？这么大手笔。”
　　余莉居然罕见地露出一丝羞赧的表情，摆了摆手：“你不认识。”
　　她欲盖弥彰的样子几乎印证了我的猜测。
　　“不说算了！不说就赶紧的，我得跟你汇报工作呢！项目不等人。”
　　她看我似有点生气了，反而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好啦好啦，那就……汇报工作吧！”
　　我重新翻开手中的文件，汇报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清晰地响起，而我的思绪，早已飘向了那个交织着夜色与山水的身影。
　　余莉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原来，那场“夜”的喧嚣并未真正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