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 27 章 ...
-
生辰宴后,那套雨过天青的瓷具与玉兰簪被苏云舒置于漱玉斋书案最显眼处。她每日照常去外书房,听谢不疑剖析时局,心思却比以往更加沉凝。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她发间——她并未佩戴那支玉兰簪,依旧是最简单的珍珠头饰。他眸色深沉,却什么也没问。
她能感觉到,谢不疑近日比以往更加忙碌,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偶尔凝视虚空时,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重阴鸷与疲惫,连周先生回话都比往常更添了几分小心翼翼,书房内时常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
这日午后,苏云舒按惯例前往外书房。刚至廊下,便听见里面传来周先生压得极低、却难掩焦灼的声音:
“……公子,永丰仓那边,我们的人折了两个。对方下手狠辣,是军中手法,尸体处理得很干净,没留下任何指向性证据。京里传来消息,严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前日在御前参了咱们暗中支持的一位漕粮转运使,罪名是‘督办不力’,虽未伤筋动骨,但……敲山震虎之意已明。我们安插在严府外围的几个眼线,也都失去了联系,恐怕……”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苏云舒屏住呼吸,停在门外,心口莫名发紧。
良久,才听到谢不疑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像淬了毒的冰棱,砸在寂静的空气里:“知道了。让我们的人暂时撤出来,避其锋芒。那几位……厚恤其家,翻倍。”
“是。”周先生的声音带着沉重,“还有,苏公子那边……他似乎对钱庄线索进展缓慢有些起疑,昨日私下向人打探了永丰仓旧年的守卫更迭记录,虽未深入,但……照此下去,恐怕迟早会摸到不该碰的地方。”
“看好他。”谢不疑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局势失控而产生的烦躁,“别让他找死。必要时,让他小‘病’一阵子,安静些。”
“属下明白。”
苏云舒听到这里,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凉的廊柱,指尖传来刺骨的冷意,却远不及她心中的万一。
“小‘病’一阵子”……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刺入她的心脏。
她想起兄长清瘦却挺直的身影,想起他在翰墨斋灯下苦读、暗中查访时那双明亮而执着的眼睛,想起他信中虽偶有焦灼却从未熄灭的查明真相的决心。那是她在世上仅存的至亲,是她在无边黑暗中挣扎时,心底最后一点温暖的光亮和支撑。
一种混杂着恐惧、愤怒和巨大无力的冰冷感攫住了她。她一直知道谢不疑手段狠戾,知道他掌控欲极强,但她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认识到,在他那看似“庇护”的羽翼之下,她和兄长的命运,原来一直都悬于他一念之间。
那她呢?她此刻的安然,她所得到的一切“教导”与“看重”,是否也同样脆弱得不堪一击?是否也建立在绝对的顺从与不触犯他底线的前提之下?
先前因那套天青瓷与玉兰簪而生出的、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妙悸动,此刻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讽刺。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被这彻骨的寒意冻结、碾碎。
她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哽咽与质问。只是那低垂的眼睫下,原本尚存的一丝迷茫与犹豫,已被一种冰冷的清明与决绝所取代。她必须问清楚,必须为兄长,也为自己,争一个明白。哪怕代价是触怒他,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深渊。
谢不疑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堪舆图前,手指死死按在标注着“永丰仓”的位置上,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却驱不散那浓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孤寂、压抑与……暴戾。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像一头负伤被困、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猛兽。
苏云舒将茶盏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桌上,温热的茶水氤氲出淡淡白气。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室内死寂的宁静:“爷。”
谢不疑缓缓转过身。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底布满了血丝,下颌线条绷得极紧。但那双眼眸看向她时,却依旧锐利、清醒,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她颤抖的灵魂。
苏云舒迎着他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支撑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如同毒刺般的问题:“您为何……要给我兄长,指一条假路?”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谢不疑眸中那点残余的倦意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幽暗。他没有立刻动怒,甚至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仔细审视一个前所未见的、胆大包天的猎物,那目光锐利得能剥开皮肉,直窥内里。
他周身本就低沉的气压,此刻更是沉得如同暴风雨前铅灰色的云层,无声无息地压下来,连书房内烛火的跳动都似乎变得迟缓。
他没有立刻走向她,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锁着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几乎能冻结血液的质地:“你知道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随即,他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无尽的讽刺与一种被冒犯的冷意,“所以,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深潭,激起令人心悸的涟漪。“是以苏云澈妹妹的身份,来为她兄长讨个公道?还是以我谢不疑妾室的身份,来质疑我的安排?”
他终于迈开了步子,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高大的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移动,投下的阴影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渐扩大,最终将她完全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与声。
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属下的伤亡、严崇步步紧逼的压力,早已将他那层温文尔雅的伪装侵蚀得摇摇欲坠。他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而苏云舒此刻的质问,无异于最致命的一击。
“告诉我,苏云舒,”他停在她面前极近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中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她因紧张而微微紊乱的呼吸,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循循善诱般的意味,“你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苏云舒强迫自己站稳,仰头看着他冷硬的眉眼,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却依旧执拗:“妾身只想听真话。妾身只是不明白!我兄长他只想查明父亲冤情,他有何错?您明明手握线索,明明知道永丰仓才是关键,为何要误导他,让他徒劳无功,甚至……甚至可能因触碰不到核心而放松警惕,反而陷入您所说的……更不可知的危险之中?”
她眼中已控制不住地盈满了水光,是愤怒,是委屈,也是深深的无力与心痛:“退一万步说,就算那是保护,可这样的保护,与戏弄、与圈养何异?您将他,将我们兄妹,究竟置于何地?是您棋盘上任凭摆布的棋子吗?”
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懂!不懂他在这漩涡中挣扎的凶险,不懂他为了保护她和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兄长,耗费了多少心力!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隐忍,在她眼中,竟成了“戏弄”和“圈养”?那种不被理解、甚至被曲解的愤怒,混合着连日积压的疲惫与失控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谢不疑看着她眼中摇摇欲坠的泪光和那份倔强的质疑,胸口那股因压力、因挫败、因局势失控而积郁的暴戾之气,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他猛地伸手,再次攫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痛得瞬间溢出一声低吟,泪水终是承受不住,滚落下来,滴在他箍在她下颌的、冰凉的手指上。
“置于何地?”他逼近她,灼热的呼吸带着压抑的怒火喷在她的脸上,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苏云舒,你听着!永丰仓里藏的不是你父亲那点冤屈,是足够让严崇那条老狗、还有他背后的人狗急跳墙、能让所有知情者尸骨无存的东西!”
他的声音压抑着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我让你兄长去查那无关痛痒的钱庄旧账,是让他离那真正的鬼门关远一点!是让他还能活着,还能在翰墨斋里吟风弄月!是让他不会像你父亲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你懂不懂?!”
苏云舒被他眼中近乎疯狂的怒火和话语里赤裸裸的死亡威胁震撼,心痛如绞,泪水汹涌而出。“妾身不懂!”她哽咽着,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声音因激动而破碎,“妾身不懂您为什么总是这样!一边将真相撕开一角给妾身看,让妾身知道前路有多危险,一边却又用您的方式把妾身在意的至亲推开!您给妾身的‘好’,难道就是为了让妾身更清楚地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体会到连兄长的生死前路都需要您来‘恩赐’和决断吗?!”
“闭嘴!苏云舒,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你眼里,从来只有你兄长,根本看不到我!”谢不疑被她话语里尖锐的讽刺和那份决绝的疏离刺得心头剧痛,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审视距离的靠近,而是彻底的、不容抗拒的禁锢。他的吻落下来,不再是试探或惩罚,而是带着一种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存在的、蛮横的掠夺,堵住了她所有未尽的言语和呜咽。
他撬开她的牙关,不容抗拒地深入,带着惩罚的力度啃咬吮吸,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的质疑、她的泪水、她那份想要挣脱他掌控的念头,统统吞噬、碾碎,让她彻底记住谁才是她的主宰!
苏云舒惊恐地挣扎,手抵着他的胸膛,却撼动不了分毫。他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锁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承受这个带着怒火与绝望的吻。她能感受到他胸腔内心脏剧烈的跳动,能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那不仅仅是欲望,更像是一种濒临崩溃的宣泄。
“嘶啦——”
一声布帛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惊雷般炸开。
苏云舒只觉得肩头一凉,外袍被他粗暴地扯开,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单薄的亵衣和莹润的肩颈肌肤。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无边的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谢不疑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看着她眼中骤然涌上的巨大惊恐、难以置信和深切的屈辱,看着她苍白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那疯狂的怒火仿佛被这泪水浇熄了一瞬,露出底下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恐惧的空洞。
但那份害怕失去的恐慌,那份急于证明她完全属于他的疯狂念头,压倒了一切理智和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怜惜。
他将她死死抵在冰冷的书架上,沉重的身躯压制着她所有徒劳的挣扎,带着薄茧的手掌沿着她裸露的、微微颤抖的肩线向下,意图再明显不过。他的吻变得更加炽烈而粗暴,在她柔嫩的唇瓣和颈侧留下刺痛与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