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云其暮：星不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5、第5章 琪阳斗法

　　七月的流火炙烤着大地，连知了的叫声都带着几分慵懒和疲惫。芳华苑里的孩子们，却像是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总能找到消耗过剩精力的方式。篮球场是男孩们的主要据点，但偶尔，他们也会转移阵地，比如，在赵冰家凉爽的客厅里，围着一台小霸王游戏机，为了通关《魂斗罗》而大呼小叫。

　　这天下午，沈逸辰、韩沐阳！、赵冰，还有被硬拉来的樊小智，正挤在赵冰家的沙发上，手柄在几人手中传递，枪炮声和角色的惨叫从电视机里不绝于耳。

　　“左边！左边有敌人！快跳啊沐阳！”赵冰急得直拍大腿。
　　“我知道！别催！哎呀——”屏幕上的角色应声倒地，韩沐阳懊恼地把手柄塞给旁边的樊小智，“小智，你来！你这脑子适合玩这个！”
　　樊小智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接过手柄，手指灵活地操作起来，角色在他手下仿佛有了灵魂，精准地躲过子弹，消灭敌人。

　　就在战况激烈的时候，赵冰家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个清脆又带着点蛮横的女声像颗小炮弹一样砸了进来：

　　“赵冰！我妈让我给你家送西瓜！”

　　客厅里的男孩们齐刷刷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年纪和他们相仿，个子高挑，扎着利落的马尾辫，额前有些毛茸茸的碎发，皮肤是经常在户外活动的小麦色。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袖T恤和运动短裤，手里费力地抱着半个用塑料袋裹着的大西瓜，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刻正毫不客气地扫视着屋里的人，最后定格在赵冰身上。

　　“放厨房去。”赵冰头也没回，注意力还在游戏上。

　　女孩“哼”了一声，抱着西瓜噔噔噔走进厨房，把西瓜“咚”地一声放在案板上，然后又一阵风似的刮回客厅，双手叉腰，看着电视机屏幕，撇了撇嘴：“切，《魂斗罗》，幼稚！”

　　韩沐阳正为樊小智的精彩操作叫好，听到这话不乐意了，转过头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女孩，挑眉道：“哎，我说，你是谁啊？口气不小嘛。”

　　女孩下巴一扬，马尾辫甩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我是唐琪！赵冰他表妹！你谁啊？”

　　“韩沐阳！”韩沐阳也挺起胸膛，报上名号，随即反应过来，“哦——你就是那个‘假小子’表妹啊！”他听赵冰提起过，有个表妹寒暑假常来，性格泼辣，像个男孩。

　　“你说谁假小子？！”唐琪的眼睛立刻瞪圆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谁答应就说谁呗。”韩沐阳存心逗她，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

　　“你！”唐琪气结，指着韩沐阳，“有本事打一局？输了的人学狗叫！”

　　这话一出，连专注游戏的樊小智都从屏幕前移开视线，推了推眼镜，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两人。沈逸辰也微微侧目，觉得这女孩……火力真足。

　　赵冰终于舍得放下游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唐琪，你消停点行不行？”

　　“不行！”唐琪和韩沐阳异口同声地反驳。

　　韩沐阳来了劲，从沙发上跳起来：“打就打！谁怕谁！《街头霸王》！敢不敢？”

　　“来啊！看我打趴你！”唐琪毫不示弱，直接挤开樊小智，拿起另一个手柄，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战斗从《魂斗罗》瞬间切换至《街头霸王》。韩沐阳选了经典的肯，唐琪则毫不犹豫地挑了春丽。游戏开始，两人立刻全神贯注，手指在手柄上飞快按动，电视机里传来拳脚相交的噼啪声和角色的呼喝。

　　“哈！旋风腿！”
　　“吃我一记百裂脚！”
　　“哎呀！你耍赖！”

　　客厅里充斥着两人的大呼小叫，比游戏本身还要热闹。沈逸辰和樊小智对视一眼，默默往沙发角落里挪了挪，给这对“斗鸡”腾出空间。赵冰则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瘫在另一边沙发上望天花板。

　　几局下来，互有胜负。韩沐阳胜在经验丰富，套路多；唐琪则反应极快，操作精准，毫不怯场。

　　“三局两胜！刚才不算，我手柄有点不灵！”韩沐阳嚷嚷着，不肯认输。
　　“输不起就直说！”唐琪嗤笑，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最终，唐琪以一个漂亮的必杀技结束了战斗，屏幕上的肯倒地不起。她得意地扔下手柄，跳起来，对着韩沐阳做鬼脸：“怎么样？服不服？学狗叫！”

　　韩沐阳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你……你那是运气好！有本事去球场！篮球！一对一！那才是真本事！”

　　“去就去！怕你啊！”唐琪一口答应，斗志昂扬。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转战篮球场。下午四点的太阳依旧毒辣，篮球场地面被烤得滚烫。其他孩子都躲回家避暑了，空荡荡的球场上，就剩下他们几个。

　　韩沐阳和唐琪在罚球线站定。赵冰充当临时裁判，懒洋洋地喊了声：“开始！”

　　韩沐阳仗着身高和力量优势，试图强打内线。但唐琪极其灵活，脚步迅捷，死死贴防，几次都成功地干扰了他的投篮。篮球砸在篮筐上弹开。

　　“切，就这水平？”唐琪抢到篮板，运球出三分线，嘴上还不忘嘲讽。

　　“你少得意！”韩沐阳憋着一口气，全力防守。

　　唐琪的球风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她速度很快，变向突破也很果断，虽然投篮姿势不如韩沐阳标准，但命中率却不低。几个回合下来，她竟然还略占上风。

　　沈逸辰和樊小智站在场边树荫下看着。樊小慧不知何时也来了，躲在哥哥身后，小声说：“那个姐姐好厉害啊……”

　　沈逸辰看着场上那个红色的、不断跑动跳跃的身影，看着她因为进球而亮得惊人的眼睛，和与韩沐阳斗嘴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有些新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韩沐阳被逼得拿出了真本事，他不再轻敌，开始利用身体和技巧，稳稳地打进几个球。汗水浸湿了他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唐琪也毫不退缩，紧咬比分，每一次防守都拼尽全力，马尾辫在脑后甩来甩去。

　　最终，韩沐阳还是凭借更胜一筹的体力和技术，以微弱的优势赢了。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看着同样汗流浃背的唐琪，得意地笑了：“怎么样？服了吧？”

　　唐琪用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虽然输了，眼神里的火焰却没熄灭，她哼了一声：“哼，赢得很光彩吗？欺负女孩子！”

　　韩沐阳瞪大了眼睛：“喂！刚才是谁主动挑战的？现在又成我欺负你了？”

　　“就是你欺负我！”唐琪强词夺理，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一点，似乎也觉得这争执有些好笑。

　　“你不讲道理！”
　　“要你管！”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刚才球场上的紧张气氛反而消散了，变成了一种奇怪的、熟稔的吵闹。

　　赵冰打了个哈欠：“吵死了，还吃不吃西瓜了？”

　　这句话成功中止了“战争”。一行人又回到赵冰家，围着茶几，分食那半个冰镇西瓜。清甜的汁水暂时堵住了两人的嘴。

　　但从那以后，只要唐琪来芳华苑，她和韩沐阳之间就仿佛自动开启了“斗法”模式。无论是游戏、打球，甚至是在一起写作业（虽然这种情况极少），两人都能找到由头争执一番。

　　韩沐阳说东，唐琪偏要说西。韩沐阳夸某个动画片好看，唐琪就一定要找出它的缺点。两人像是天生的冤家，碰在一起就是电闪雷鸣。

　　然而，在这看似火药味十足的“斗法”中，某些东西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有一次，一群孩子去附近的公园玩，唐琪为了追一只蝴蝶，不小心踩空了台阶，扭到了脚踝，疼得当时就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刚才还在和她争论“蝴蝶和蜻蜓哪个更好看”的韩沐阳，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他脸上那惯常的嬉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焦急。

　　“喂！唐琪！你没事吧？”他蹲下身，想碰又不敢碰她的脚踝。
　　“废话！当然有事！疼死了！”唐琪疼得龇牙咧嘴，语气依旧很冲，但眼圈却有点红。

　　韩沐阳二话不说，在她面前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唐琪愣了一下，看着少年并不算特别宽阔、却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后背，犹豫了一下。
　　“快点啊！磨蹭什么！”韩沐阳催促道，语气不容置疑。

　　最终，唐琪还是趴到了他的背上。韩沐阳稳稳地把她背起来，一步一步往家走。其他人都安静地跟在后面。那天，韩沐阳意外的没有再说任何调侃的话，只是沉默地走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唐琪趴在他背上，也异常地安静，只有偶尔因为颠簸而倒吸冷气的声音。

　　还有一次，韩沐阳因为打球和人起了冲突，对方人多势众，眼看要吃亏。是唐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长树枝，像个小炮仗一样冲进去，指着对方领头的鼻子一顿毫不客气的“讲道理”，那股泼辣凶狠的气势，竟然把对方几个半大小子给镇住了，最后悻悻散去。韩沐阳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唐琪，心情复杂地摸了摸鼻子，第一次没有反驳她事后“你怎么那么笨”的数落。

　　他们的“斗法”依旧在继续，依旧是见面就吵，互不相让。但争吵的内容，渐渐从单纯的抬杠，多了些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默契和关心，只是披着互相嘲讽的外衣。

　　比如，韩沐阳会一边嫌弃唐琪“女孩子家家的毛手毛脚”，一边把她够不到的书架顶层的漫画书拿下来。唐琪会一边吐槽韩沐阳“打球不用脑子”，一边在他练习投篮时，默默帮他把滚远的球捡回来。

　　沈逸辰常常安静地看着他们吵吵闹闹，觉得这或许就是韩沐阳和唐琪独特的相处方式。像夏日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雨后空气反而格外清新，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团体因为唐琪的加入，变得更加热闹，也更加完整。阳光活力的韩沐阳，安静内敛的沈逸辰，酷帅寡言的赵冰，机灵沉静的樊小智，胆小可爱的樊小慧，以及泼辣如火、神采飞扬的唐琪。

　　七个小身影，构成了芳华苑里最鲜活、最生动的一道风景。而属于他们的，漫长而充满未知的青春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