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云其暮：星不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3、第3章 团体初成

　　重逢的兴奋劲儿像夏日骤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但雨后湿润的泥土和空气中清新的草叶香，却长久地留存下来，预示着新的生机。

　　韩沐阳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重逢的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沈逸辰家的门就被敲得“咚咚”响。打开门，韩沐阳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红色的篮球背心，脸上挂着仿佛永远消耗不完的热情。

　　“走，逸辰！带你去认认人！”他不由分说，拉着沈逸辰就往外走。

　　芳华苑的清晨比午后要热闹许多。有早起买菜回来的阿姨，有推着婴儿车散步的老人，也有像他们一样半大的孩子，在空地上追逐嬉闹。阳光清透，将楼房的影子拉得斜长。

　　韩沐阳像一位巡视领地的王子，熟稔地带着沈逸辰穿过楼宇间的通道，走向小区另一片有石桌石凳的空地。远远地，就听到了一个男孩清亮又带着点急躁的说话声，夹杂着一个女孩细声细气的反驳。

　　“哥，你慢点，我都要跟不上了！”
　　“哎呀小慧，是你太慢了！去晚了冰哥他们肯定开始了！”

　　走近了，沈逸辰看到石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昨天见过的赵冰，他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着石桌桌面，目光放空。另一对则是陌生的兄妹。

　　男孩看起来和沈逸辰年纪相仿，个子不高，瘦得像根豆芽菜，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他手里正摆弄着一个看起来结构复杂的九连环，手指飞快。

　　女孩则比他矮半个头，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白皙，眼睛很大，像黑葡萄，此刻正因为哥哥的催促而微微嘟着嘴，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旧的布娃娃。

　　“小智！小慧！看我把谁带来了！”韩沐阳人未到声先至。

　　石桌边的三人同时抬起头。赵冰依旧是那副酷酷的样子，只是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那对兄妹则好奇地看向沈逸辰。

　　“这是沈逸辰，我哥们儿！昨天跟你们说过的，就住我家隔壁！”韩沐阳把沈逸辰往前推了半步，语气里满是自豪，仿佛介绍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他又转向沈逸辰，指着那对兄妹：“这是樊小智，咱们院里有名的‘小机灵鬼’，就没有他解不开的谜题！这是他妹妹，樊小慧，胆子小得像兔子，你可别吓着她。”

　　“韩沐阳你才像兔子！”樊小慧立刻小声抗议，脸微微红了，往哥哥身后躲了躲，但还是偷偷打量着沈逸辰。

　　樊小智则扶了扶眼镜，上下扫了沈逸辰一眼，眼神锐利得像在分析一道数学题，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手里的九连环上。

　　“冰哥，你昨天见过了。”韩沐阳最后拍了拍赵冰结实的肩膀。

　　赵冰“嗯”了一声，对沈逸辰说：“别听沐阳瞎咋呼。以后一起玩。”

　　沈逸辰有些拘谨地站在几个陌生人面前，手心微微冒汗。他不太擅长这种场合，只是努力维持着镇定，轻声说：“你们好。”

　　韩沐阳显然没指望沈逸辰立刻就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他自顾自地宣布：“行了，人都齐了！今天咱们干什么？打球？还是去后街探险？”

　　“后街那破地方有什么好探的？”赵冰兴趣缺缺。

　　“我知道后街废品站后面有棵野桑树，现在桑葚肯定熟了！”樊小智头也不抬，手指依旧飞快地拨弄着九连环，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消息。

　　“桑葚！”韩沐阳眼睛一亮，“这个好！小智你立功了！走走走！摘桑葚去！”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除了沈逸辰之外所有人的响应。连害羞的樊小慧眼里都露出了期待的光。对孩子们来说，免费的、甜滋滋的野果，是夏天最好的馈赠。

　　“逸辰，走！”韩沐阳拉起沈逸辰的胳膊。

　　沈逸辰有些犹豫，他从未参与过这种“野外”活动。但看着韩沐阳兴奋的样子，看着其他几人（包括酷酷的赵冰）都站了起来，他点了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韩沐阳和赵冰走在最前面，讨论着哪条路更近。樊小智牵着妹妹樊小慧跟在后面，沈逸辰则落在最后，安静地观察着这个新奇的“团体”。

　　穿过小区后门，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俗称“后街”。这里店铺稀少，更多的是老旧的围墙和零星的自建房。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杂草的气息。

　　樊小智果然是个合格的“向导”，他带着大家七拐八绕，避开主路，从一个半塌的砖墙豁口钻进去，眼前赫然出现一小片荒废的空地。空地角落里，一棵歪脖子桑树孤零零地立着，枝叶间果然缀满了或紫黑或鲜红的桑葚果实，在阳光下诱人地闪烁着。

　　“哇！”孩子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

　　韩沐阳第一个冲过去，像只灵活的猴子，三下两下就攀上了不高的树干，找了个结实的枝桠坐下。

　　“接着！”他摘下一把熟透发紫的桑葚，扔给下面的赵冰。赵冰稳稳接住，塞进嘴里，含糊地赞道：“甜！”

　　“小慧，给你！”韩沐阳又小心地摘了几颗又大又紫的，递给踮着脚在树下仰望的樊小慧。

　　樊小智则没那么莽撞，他围着树转了一圈，找了个果实最密集的下方枝桠，踮起脚，耐心地一颗颗采摘，放进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塑料袋里。

　　沈逸辰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这热闹的一幕。阳光透过桑树叶，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韩沐阳在树上的笑声，赵冰咀嚼桑葚时满足的表情，樊小慧小心翼翼捧着果实的样子，樊小智专注采摘的侧影……这一切，都与他平日里安静的世界如此不同。

　　“逸辰！愣着干嘛！快过来吃啊！”韩沐阳在树上喊他，又扔下来一把桑葚，有些掉在了沈逸辰脚边的草地上。

　　沈逸辰弯腰捡起几颗，紫黑色的汁液立刻染红了他的指尖。他犹豫了一下，将一颗放进嘴里。刹那间，一股混合着阳光和泥土芬芳的、爆炸般的甜意在舌尖弥漫开，几乎盖过了那一点点酸。

　　很甜。比他吃过的任何水果都甜。

　　他忍不住又吃了几颗。

　　“怎么样？甜吧？”韩沐阳已经从树上溜下来，凑到他身边，嘴角还沾着紫色的汁液，笑嘻嘻地问。

　　“嗯。”沈逸辰点点头，看着自己染紫的手指，也微微笑了。

　　孩子们围在树下，尽情享用着这顿大自然的零食。很快，每个人的嘴唇、手指都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紫色，互相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一向安静的樊小慧都笑得露出了缺了一颗的门牙。

　　最初的陌生和隔阂，在这共享的甜蜜和狼狈中，悄然冰释。

　　回去的路上，气氛明显融洽了许多。韩沐阳和赵冰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讨论着刚才谁摘的桑葚最大。樊小智依旧摆弄着他的九连环，但偶尔会插一两句话。樊小慧则抱着装满桑葚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跟在哥哥身边，不时偷偷看沈逸辰一眼。

　　沈逸辰依旧话不多，但他不再感到自己是局外人。他听着他们的笑闹，感受着夏风吹在脸上，觉得这个刚刚搬来的新家，似乎也变得亲切了许多。

　　“喂，沈逸辰，”樊小智突然转过头，扶了扶眼镜，看着他，“你会玩魔方吗？”

　　沈逸辰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会。”

　　“哦。”樊小智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说，“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很简单，只要记住公式。”

　　“得了吧小智，”韩沐阳回头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公式？逸辰喜欢看书，安静！”

　　“看书也挺好。”樊小智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书里也有很多谜题。”

　　赵冰打了个哈欠：“你们聊点能听懂的行不行？还不如想想下午干嘛。”

　　“下午去我家打游戏吧？”韩沐阳提议，“我爸妈下午不在家。”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赵冰和樊小智的积极响应。樊小慧则表示要回家给娃娃换衣服。

　　“逸辰，你也来！”韩沐阳自然不忘拉上沈逸辰。

　　沈逸辰看着韩沐阳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其他几人（包括酷哥赵冰）都默认的态度，他点了点头。

　　“好。”

　　团体，就这样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弥漫着桑葚甜香的周六上午，悄然成形了。它不像誓言那般庄重，更像藤蔓的自然缠绕，围绕着韩沐阳这个热情的核心，将性格迥异的几个孩子，联结在了一起。

　　而对沈逸辰来说，这个团体的意义，远不止是多了几个玩伴。它像一扇窗，为他安静的世界，引入了阳光、喧闹，以及一种名为“归属”的温度。他看着前方韩沐阳跳跃的红背心，心想，或许搬来这里，是件很不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