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月若琛》杨柳依人

5、纤月

　　辱骂我的脏话再次铺天盖地得袭来，风号浪吼，山崩地裂：这个女生的父母是老赖，说白了，一对儿傻骗子，一分钱都没有还敢开公司。为了巴结债主，去人家家里擦玻璃，洗床单，给人家瘫痪的爹洗头，擦屎擦尿……女孩他爸还在家里看黄色电影……
　　那两口子坐车就逃票，被人抓住多少回了……说是开公司的老板，穷得菜地里捡菜叶子吃，收摊的时候捡人家肉贩子的肉沫……
　　这两口子为了巴结债主，大下雨天陪人家上山上去挖树。呵呵呵，其实是债主的爹，那死老头子退休了在家闲着没事闹幺蛾子，他自己儿女都不惜搭理他，这两口子去替人家尽孝心去了……
　　这女生的爹我们那片都知道，抑郁症患者。其实女生的妈一开始也跟她爹干架，说他欠了这么多钱不管老婆孩子死活。后来吧，女生她爹有一次在大街上走走路人傻了，站那儿哭，眼泪鼻涕哈喇子流那么老长……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说得了抑郁症，从那以后，女生她妈就怕了他……
　　这女生她妈也可笑。一个堂堂老板娘，家里过年的时候吃糠萝卜馅饺子。她看家里实在太穷了，过年那几天就去饭店打工挣钱。结果在饭店累得低血糖，心脏病发作……要不是老板把她送到医院去，她当时就死了……
　　这女生她姥姥和我姥姥家是一个楼的。她姥姥说：一天可看不上她那个死爹了，大夏天光个膀子往地上一躺，像一头要被宰了的猪似的。而且，家里穷得死，看见他恨不得尅他两把……
　　这汉服店的小哥哥，你可别被骗了，老赖的女儿，天生就是绿茶女……
　　我朝若琛鞠了一个躬：老板，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只是，我在这里待下去，会影响你的生意和名誉……我……是老赖的女儿……
　　我满以为若琛会接受我的辞呈，我连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想到若琛却拉住我的手，坚定地告诉我：他们骂你是他们不对，你父母欠债也不是你的错。你的事，我来解决。
　　若琛请了律师和抖音平台上打官司，找了公关公司，还花雇佣了大量水军去发帖扭转舆论导向，和那些侮辱我的账号进行了旷日持久的键盘口水战……一封封律师函如雪片般地发过去，一场场的官司在初级、中级、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琛语”汉服店的生意几乎停摆，他也开着车带着我一趟趟地往律师行、法院、检察院跑。最终在几十个抖音账号被封后，一场针对我的长达半年的网暴终于停止了。
　　最后一场官司胜利时，我和若琛一起吃了顿火锅，是我最喜欢的椰子鸡汤火锅，清甜馥郁的椰子鸡汤，嫩滑的原味鸡肉，鲜嫩脆爽的娃娃菜……还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被人信任被人肯定的感动，是我平生最珍视的礼物。它太好了，好得几乎不像真的，好得几乎转瞬间就能飞走。
　　我问他：你为什么会帮我？
　　他说：我就是觉得，我该帮助你。
　　我问他：你怕不怕我还不上你的钱？
　　他说：不要紧，没打算让你还。
　　我问他：我是老赖的女儿，你嫌弃我吗？
　　他说：你父母是老赖，你不是老赖，他们的罪孽，不该由你承担。
　　我说：我十一岁前，吃的每一粒米，每一滴水，每一棵菜，都是管别人借的。我是借钱养大的孩子。
　　他说：上哪里借来的米，水，菜能养出这么漂亮能干的女儿，告诉我，我也去借。
　　我笑了，我说：我会继续给你打工，如果有一天债主找上我，我会自动离开，然后去别的地方打工，还你的钱。
　　他说：你不要离开。你父母欠钱的时候，你是未成年人，没有义务为他们还债。他们人死债消，谁来骚扰你，都是违法的。你可以报警。
　　我说：影响你的生意怎么办？
　　他说：你是我重要的伙伴，离了你，是最大的影响。
　　我可以拒绝吗？我可以跟他说我其实是想死的，我可以跟他说我只要还上他的钱，就会自杀吗？如果我这么说了，他会失望吗？
　　我欠了他大概有十万块钱，如果我现在就死，那我跟我父母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应该最起码先帮他一起完成理想，再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