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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安霸王花 ...

  •   “放开……”她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
      她扭动身子试图挣脱。可他的手臂如铁钳将她挟制在这小小的车厢内,挣脱不了一点,不仅如此裴砚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扣住了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她承受这个带着掠夺与侵占意味的吻。海棠红的锦裙与淡蓝色的衣袍在挣扎中不可避免地纠缠在一起,在柔软的锦垫上揉出凌乱而暧昧的褶皱。
      眼看事情越发脱出了控制,她脑海又不断浮现出姐姐自言自语的那几句话。
      浑身滚烫,神智迷乱,任是铁打的汉子也要失了分寸……
      情急之下,她猛地拔下发髻上那支精致的金丝蝶恋花步摇,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裴砚的手臂刺去。步摇尖端在他线条流畅的小臂上划出半掌长的血痕,殷红的血珠瞬间流出,染红了他那华贵的月白内衬。
      程宝珠这一刺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刺地裴砚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他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车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即剧烈地喘息起来。眼中的迷乱狂潮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能自持的痛苦。
      “走……”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烈日炙烤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热气,“快走……离我远点……”
      程宝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慌乱地用手背抹了抹那犹带灼热触感的嘴唇,拿着那沾了血的步摇,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车帘合上之时,程宝珠撇见裴砚神色痛苦地捂着手臂,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涓涓流出,用那双恢复了几分清明的眸子,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和不耐烦催促着她离开。
      “调头!送裴大人回府!立刻!”她急声吩咐起车夫。
      看着马车掉转方向往裴府去,程宝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走在路上,可却感觉自己的五官都被封闭住了,她听不清路人在议论什么,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凭着本能朝着景国公府的方向跑去,海棠红的裙摆在急促的步履中翻飞,像一只在风沙中受惊失措的蝴蝶。而步摇上那已然干涸的血迹更是刺得她眼睛发疼,心跳加剧起来。
      她最怕的就是血了。
      待到终于望见景国公府门前那对威严矗立的石麒麟时,才稍稍缓过神来,扶着墙壁喘气,可还不等她平复急促的呼吸,就见府门轰然打开,父亲景国公程青松手持那根熟悉的戒尺,面色铁青地立在门前,周身笼罩着骇人的怒气。
      “程宝珠!”程青松怒喝一声,戒尺在空中挥得呼呼作响,“你、你真是无法无天了!竟将裴少卿当街打得人事不省!你可是要气死为父不成!”
      人事不省?
      程宝珠心头猛地一坠。这不过才几个时辰的事,怎么她人还没回府,消息就长了翅膀般飞到自己老爹耳朵里了?
      再说,她明明就是想去救人的,只不过是一时失手,怎么传到外面,就变成了她将人打得人事不省?这谣言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可是……这真相她偏偏又不能说出口。一来,裴砚一个堂堂朝廷命官,竟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下此阴毒药物,背后之人想必权势不小,她虽然不怕事可是也不代表她喜欢找事上门。二来……马车里那荒唐而混乱的一幕,尤其是那个吻……若是说出裴砚中了“毒”的实情,少不得要牵扯出所有细节。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把事还是烂在肚子里。
      程宝珠大脑飞速转动,随后眼圈一红,酝酿好的泪水说来就来,如同断线的珍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下来。她深知自家老爹是个口是心非的,每次都把架子摆足了说要教训她,可后头来也只是轻轻打几下放过。所以她便如法炮制用上了之前百试百灵的苦肉计。
      “爹爹……”她抽抽噎噎地唤道,肩膀微微颤抖,装出柔弱无助的样子,“女儿冤枉……那裴少卿、他是自己突然晕倒的,想必……想必……”程宝珠咬着嘴唇,憋了半天,硬着头皮说道:“想必是读书太刻苦了!累的!”
      程青松原本高举着的戒尺,顿时僵在了半空。
      这丫头,想了半天就给自己想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荒诞到他都没理由收手说不打。
      真是……当初就该逼着这丫头多读点书的,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连个漂亮的借口都说不出。
      他看着女儿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瞥见那双与亡妻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
      他又想起了亡妻临终前的殷殷叮嘱——善待宝珠。
      想到这,方才滔天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大半,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满大街的人都瞧见了,你还敢狡辩?“
      女儿真的没有……“程宝珠哭得更加委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揪住父亲宽大的衣袖,轻轻摇晃着,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态,还有裴少卿倒下的时候,女儿也是受了惊吓……现在想想都是心有余悸。“
      程青松望着女儿哭成花的小脸,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终究是舍不得。再说了,自家女儿的秉性他是清楚的,贪玩但是本性却不坏,不会莫名其妙地打人,这里面只怕真是有些隐情。
      最后,那戒尺轻轻落在了程宝珠的身上,力道轻得连只蚊子都打不死,更像是给程宝珠掸灰尘的。
      他蹲下身,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与妥协:好了好了,别哭了,回去好好歇着吧。此事为父自会处理。“
      说罢,他转身对垂手侍立的下人们重新板起脸,恢复了威严:都愣着做什么?将郡主送回房好生歇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去打扰!“
      程宝珠乖巧地点头,用绢帕轻轻拭去颊边泪痕,在丫鬟们的簇拥下缓步往内院走去。经过父亲身边时,她悄悄抬眼,正对上父亲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无可奈何的宠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事就算被她这么糊弄过去了。
      回到院子后,程宝珠透过窗棂,院中的那棵玉兰花开得正盛,洁白如玉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清雅的香气,也渐渐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
      程宝珠望着父亲安排仆从准备厚礼、亲自前往裴府赔罪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裴砚那双时而清冷、时而迷乱的眼眸。
      她关上窗户,目光却落在妆奁旁那支被随意搁置的金丝蝶恋花步摇上,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暗,凝成一道刺目的褐痕,可那个滚烫而突如其来的吻,还有那混合着白奇楠香的味道,却仿佛还清晰地烙印在唇上,挥之不去。
      想到此处,程宝珠猛地拿出随身携带的绢帕,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一遍又一遍,直到娇嫩的唇瓣被磨得红肿刺痛,才颓然停下。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马没骑成,宴没赴成,还平白惹上这么一桩不能说的麻烦事,更是……失了初吻。真是倒了大霉。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裴府之中,裴砚正独自坐在书房内,望着手臂上那道已经仔细包扎好的伤痕出神。指尖隔着细白的棉布,轻轻抚过那道隐隐作痛的伤口,眼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懊悔,有自责,有后怕,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的悸动。
      早春的景国公府内一派融融春光。院角几株桃树开得正艳,粉嫩花瓣在微风中簌簌飘落,在青石小径上铺就一层柔软的花毯。庭院中央那棵高大的白玉兰更是迎来盛放时节,粉白相间的花朵缀满枝头,在暖风中摇曳生姿,送来阵阵清甜香气。
      程宝珠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指尖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琉璃盘里的冰镇葡萄。
      想起那日程父从裴府回来时的神情,她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原本以为少不了一顿训诫,谁知父亲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对她和颜悦色,甚至破天荒地夸赞她处事得当“。这让她更加好奇——裴砚到底对父亲说了什么?
      杨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着开口:“郡主,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什么闲言碎语?“程宝珠懒懒抬眸,唇角反而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来,是说我能脚踢八十壮汉,还是拳打玉面阎罗?”
      这几日,长安市井间的流言愈发离谱。许是那日庙会人多眼杂,裴砚晕倒和她仓促离去的情景被添油加醋,竟演变成她程宝珠仗势欺人欺负卖糖画的八十老汉,路遇裴砚路见不平,不曾想被她一拳打倒。不仅如此,她还被冠以长安第一霸王花“的名头。
      杨梅见她似乎并不气恼,反而有些想笑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都是些没见识的胡说八道!郡主您心地善良,明明是您被讹的是您救人的也是您。都是那些乱嚼舌根的,把好端端的苦主变成了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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