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一点也不简单》柚仟

8、第 8 章

　　京城的秋雨来得突然，淅淅沥沥敲打着青石板路。

　　顾清明身着青色镶边刺绣长袍，腰束青玉缎带，更显得腰肢细长，撑着油纸伞，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他站在京兆尹衙门外，看着衙役将一箱箱账本抬入库房。

　　“大人，七大粮铺三年的账目都在这里了。”京兆尹擦着额头的汗，“下官已经派人严守库房，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顾清明点头：“有劳王大人，还请调派几名精通算学的书吏，我要即刻查账。”

　　王大人面露难色：“这个...户部那边刚传来消息，说算学人才紧缺，暂时调不出人手...”

　　顾清明眼神一凝，户部尚书是瑞王的门生，这绝非巧合。

　　“无妨。”他平静道，“我自有办法。”

　　回到临时征用的书房，顾清明对着堆积如山的账册，揉了揉眉心，若是靠他一人，怕是三个月也查不完。

　　忽然，他脑中一闪，想起那些时常浮现的奇怪记忆碎片。

　　那些关于“表格”“公式”“统计分析”的模糊概念。

　　鬼使神差地，他铺开宣纸，开始绘制一种奇特的表格，将数据分门别类列好。

　　“大人，您这是...”一旁的老书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创新的记账方法。

　　顾清明自己也怔住了，这些技巧仿佛与生俱来，信手拈来却又效果惊人。

　　“试试便知。”他压下心中疑惑，专注绘制。

　　不过两日，一套高效的查账系统已然成型。

　　书吏们啧啧称奇，感叹顾清明是算术奇才。

　　顾清明却心中不安，这些超越时代的知识，究竟从何而来？

　　此时御书房。

　　“他当真发明了新的记账法？”李承泽听着暗卫汇报，眼中闪过惊异。

　　“是，殿下，顾大人之法精妙绝伦，查账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如今已经查出五家粮铺的账目有问题。”

　　李承泽指尖轻叩桌面，心中既骄傲又担忧，顾清明的才华越发耀眼，也就越发引人注目，包括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

　　“加派人手，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李承泽沉吟片刻，“另外，让太医院每日送去参汤，就说是孤赏赐的。”

　　暗卫领命退下。

　　李承泽走到窗前，望着顾清明府邸的方向，轻声叹息：“你啊...总是让孤放心不下。”

　　而此时，顾清明正对着查账结果，脊背发凉。

　　五家粮铺，三年间暗中收购的粮食足以供养十万大军一年。

　　更可怕的是，资金流转经过多个空头商号，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大人，还查吗？”书吏低声问，“再查下去，恐怕...”

　　顾清明抬头：“恐怕什么？”

　　书吏不敢言，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顾清明本就清冷的面庞噙着一丝冷笑显得愈发淡漠，只是眼神无比坚定，“天子脚下，莫非王土，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朝廷命官。”

　　话虽如此，当夜他还是在书房多安排了几名护卫。

　　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至少也要等到证据确凿，将瑞王党羽一网打尽。

　　次日早朝，顾清明呈上初步调查结果，朝堂上几个大臣面色惨白。

　　李承泽看完奏折，面色平静，眼中却凝着寒霜：“众爱卿以为如何？”

　　一片沉默中，户部尚书刘启出列：“殿下，臣以为单凭账目往来就指认丞相，未免草率，或许只是正常商业往来...”

　　“正常商业往来？”顾清明怒极反笑，“刘尚书可知，这五家粮铺三年囤粮之数，堪比边境守军一年粮饷？若真是正常商业往来，为何要经过七八个空头商号周转？”

　　刘启汗如雨下：“这...臣不知...”

　　“孤倒想知道，”李承泽缓缓开口，“户部监管全国粮价，为何对此毫无察觉？”

　　刘启脸色难看，扑通跪地：“臣失职！请殿下恕罪！”

　　李承泽冷冷看着他：“刘爱卿确实失职，即日起停职反省，户部事务暂由顾侍郎代理。”

　　众臣都不敢有异，还有几个丞相党羽想要求情，却被皇帝一个眼神吓得噤声。

　　退朝后，李承泽留下顾清明道：“陪孤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东宫中后院，秋叶铺了满地金黄，秋意正浓时。

　　银杏叶铺就一条金黄小径，踩上去沙沙作响。

　　李承泽屏退左右，顾清明相伴走在落叶缤纷的庭院中。

　　一阵秋风掠过，银杏叶如金雨纷扬。

　　一片叶子落在顾清明肩头，李承泽自然而然地伸手拂去。

　　指尖触及官袍的刹那，顾清明一顿。

　　“殿下...”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李承泽收回手，转而指向远处：“记得那棵枫树么？你小时候常爬上去，说是要摘最高的那片叶子。”

　　顾清明抬眼望去，眼中泛起波澜：“殿下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李承泽轻笑，笑容少有的放松，“有次你摔下来，磕破了额头，还硬说是自己不小心。”

　　事实上，那次是因为小太子打趣说想要那片最好看的叶子，顾清明却当了真，偷偷背着小太子冒险去摘。

　　“臣年少顽劣，让殿下见笑了。”

　　“顽劣？”李承泽转头看他，“朕倒觉得，那时的你比较真实。”

　　落叶无声飘坠，在石阶上叠成厚厚一层。

　　两人一时无话，只听秋风过耳。

　　“江南一案，你做得很好。”李承泽转移话题，“比孤想象的还要好。”

　　顾清明垂眸：“臣份内之事。”

　　“份内？”李承泽走近一步，“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顾清明抿唇不语。“抬起头来。”李承泽声音转沉，“看着孤回答。”

　　四目相对，顾清明在那双凤眸中看到了太多情绪——担忧，赞赏，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臣的初心从未变过。”他坚定道。

　　李承泽忽然握住他的手腕。“难道你对孤没有一点其他的心思？”

　　腕间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顾清明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殿下恕罪，臣对殿下只是…”

　　“孤不想听这些！”李承泽打断他，免得他又说些兄友弟恭、君圣臣贤让人不爱听的话。

　　语气罕见地激动起来，“朕只问你一句：若今日孤不是太子，你可还会如此拼命？”

　　秋风骤起，卷起漫天金叶，如同破碎的蝶翼。

　　顾清明望着眼前人，阳光透过枝叶间隙，在那张俊朗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

　　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储君，仿佛只是想寻得心爱之人肯定回答的毛头小子。

　　还未听到想要的答案，禁军统领前来禀报：“太子殿下，禁军已备好。”

　　又是这样，每当他表明自己心意时，总是有人来打扰他，仿佛是天命般，他永远听不到想要的回答。

　　但眼下这件事确实无比重要，他只能暂且搁置，命令道：“即刻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