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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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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古镇的红灯笼次第亮起,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许晏坐在客栈庭院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听着银杏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
车灯的光柱由远及近,最终在客栈门口熄灭。车门打开,陈野带着一身风尘跳下车,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精准地捕捉到了秋千上的身影,嘴角立刻扬了起来。
“许工程师,”他几步跨进院子,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掩不住雀跃,“我才走一天,你就带着全家跑路了?”
许晏停下晃动的秋千,抬眼看他。灯光下,陈野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但看着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昆明太吵。”许晏语气平淡。
陈野笑着走到他面前,把纸袋递过去:“顺路买的,嘉华现烤的。”
许晏接过,纸袋还带着温热的触感,是鲜花饼。他打开,发现饼皮比在昆明买的更酥,玫瑰馅料也更饱满。
“腾冲店限定款。”陈野得意地挑眉,很自然地在他身边的秋千空位上坐下,秋千因为新增的重量轻轻晃动起来。他靠得很近,手臂贴着许晏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许晏拿起一个鲜花饼,小口吃着,没说话。
陈野也不在意,仰头看着客栈屋檐下那串古旧的风铃,轻声说:“这地方选得不错,比昆明适合发呆。”
这时,顾言和林溪也从外面回来了。林溪手里抱着个土陶罐,看见陈野,笑着打招呼:“陈哥回来啦!”
“嗯,”陈野应着,目光落在林溪抱着的陶罐和顾言手里拎着的几包药材上,“你们这是……淘宝去了?”
林溪有点不好意思:“学长说这边药材好,买点回去给实验室用。”他说着,下意识地往顾言身边靠了靠。
顾言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递给陈野:“本地红茶,养胃。”
陈野愣了一下,接过:“谢了,顾兄。”
许晏看着这一幕,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把吃完的饼屑拍干净,站起身:“累了,上去休息。”
陈野立刻跟着站起来,很顺手地拿起他没吃完的纸袋,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许晏的手指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陈野的掌心很暖,带着一点薄茧,握得不算紧,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牵着许晏,对顾言和林溪点点头:“我们先上去了。”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陈野走在前面半步,牵着他的手,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靠。
回到房间,陈野反手关上门,却没开大灯,只留了床头一盏暖黄的壁灯。他转过身,将许晏轻轻抵在门板上,低头看他,声音低沉下来:
“想我没?”
许晏别开脸:“肉麻。”
陈野低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交融:“我想了。”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许晏的手腕内侧,那里皮肤很薄,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我爸那边……谢谢。”
许晏抬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壁灯在他眼中投下细碎的光,那些惯常的痞气被一种更深的情绪取代。
“没什么好谢的。”许晏说。
陈野看着他,忽然低头,很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角,像一片羽毛拂过。然后是一个更深、更温柔的吻,带着风尘仆仆的思念和难以言喻的珍重。
许晏闭上眼,能尝到他唇间残留的咖啡苦香,和属于陈野本身的、阳光般的气息。他抬起手,轻轻抓住了陈野的衣角。
窗外,古镇的夜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远处的狗吠,近处的虫鸣,都成了这个吻的背景音。
良久,陈野才稍稍退开,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声音哑得厉害:“许晏。”
“嗯?”
“我们以后,”陈野看着他的眼睛,“不去计划了,就随便走,走到哪儿是哪儿,行吗?”
许晏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忽然想起滇池边那些被他种下的小花,想起他电脑里那些严谨的设计图,想起他父亲电话里压抑的怒火。
这个看似随心所欲的人,其实一直活在各种计划和框架里。而现在,他在向自己要一个“不计划”的承诺。
许晏抬手,用指尖碰了碰他眼下的那颗浅痣。
“随你。”他说。
晨光透过木格窗,在青石地板上切出明亮的方块。许晏是在一阵食物香气和极低的哼唱声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看见陈野背对着他,正在外间的小茶桌上摆弄碗筷。那人穿着宽松的亚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哼着那首在丽江酒吧唱过的、依旧有点跑调的歌。
许晏没动,就着这个角度看他。晨光勾勒出陈野忙碌的侧影,连那几根不听话的翘发都显得格外生动。
“醒了就起来,”陈野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笑意,“稀豆粉要趁热吃。”
许晏坐起身,发现床头放着叠好的干净衣物,和他身上穿的是一套。他慢吞吞地洗漱完走到外间,茶桌上摆着两碗稀豆粉,还有一碟破酥包,一壶冒着热气的红茶。
陈野把筷子递给他,自己在他对面坐下:“快尝尝,是不是比昆明的好吃?”
许晏低头吃了一口。豆香更醇厚,辣子也更香。
“还行。”
陈野得意地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吃了几口,突然说:“上午去趟热海?”
“随你。”
“然后去北海湿地划船?”
“嗯。”
“下午……”
许晏抬眼看他。
陈野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不安排了。”他咬着包子,眼睛弯起来,“许工程师今天有什么指示?”
“没有。”
饭后下楼,在客栈门口遇见顾言和林溪。林溪正举着相机拍屋檐下的风铃,顾言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落在林溪专注的侧脸上。
“早。”陈野打招呼,“一起去热海?”
顾言点点头。林溪放下相机,眼睛亮晶晶的:“听说热海的大滚锅能煮鸡蛋!”
去热海的路上,陈野开车,许晏坐在副驾。车窗开着,风里带着硫磺的气息。陈野的右手很自然地搭在档位上,许晏的左手随意地放在身侧。
在一个红灯路口,陈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许晏没动。于是那只手慢慢覆上来,指尖滑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许晏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忽然觉得腾冲的天气确实比昆明舒服。
热海景区雾气氤氲,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林溪好奇地凑近珍珠泉冒泡的水面,被顾言轻轻拉回来:“小心烫。”
在大滚锅前,陈野真的买了串鸡蛋要煮。许晏站在一旁,看着翻滚的碧蓝泉水,热气熏得他脸颊发烫。
“许工程师,”陈野凑过来,把剥好的第一个鸡蛋递到他嘴边,“尝尝九十度温泉煮的蛋。”
许晏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蛋白很嫩。
“怎么样?”陈野期待地看着他。
“一般。”
陈野低笑,就着他咬过的地方把剩下的鸡蛋吃了。
中午在景区外的农家乐吃饭。陈野和老板用当地话聊得热火朝天,最后端上来一锅土鸡汤,汤色金黄,香气扑鼻。
“老板说这是散养的走地鸡,”陈野给许晏盛汤,“尝尝。”
许晏喝了一口,确实鲜甜。他看见陈野碗里只有几根青菜:“你不吃?”
“早上吃多了。”陈野笑着给他夹菜,“你多吃点。”
饭后去北海湿地。水面上漂浮着大片大片的草排,像绿色的岛屿。四人租了两艘小船,陈野很自然地拉着许晏上了同一艘。
船夫在后面撑船,陈野和许晏并肩坐在船头。水很清,能看见水草间游动的小鱼。偶尔有白鹭从草丛中惊起,翅膀掠过水面。
陈野把手伸进水里,撩起一串水花:“凉快。”
许晏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洱海边那个湿透的下午。
船行到开阔处,能看见远山如黛,倒映在水中。陈野悄悄拿出手机,对着两人映在水中的倒影拍了张照片。
许晏瞥见屏幕,没说话。
船夫唱起了当地的山歌,嗓音苍凉悠远。陈野跟着轻轻哼,这次居然没跑调。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湿地的水色染成金红。林溪靠在顾言肩上睡着了,相机还抱在怀里。顾言坐得笔直,任由他靠着。
陈野从后视镜里看到,对许晏使了个眼色。
许晏看着窗外,嘴角微微扬起。
夜晚的古镇比白天更安静。许晏坐在庭院的秋千上,看着银杏树在月光下的剪影。陈野从屋里出来,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牛奶。
“助眠。”他在许晏身边坐下,秋千轻轻晃动。
许晏小口喝着牛奶,看着夜空中的星星。这里的星空比丽江还要清晰,银河像一条发亮的光带。
“许晏。”陈野轻声叫他。
“嗯?”
陈野从口袋里掏出的不是戒指,不是情书,而是一把钥匙。
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黄铜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褪色的木牌,刻着模糊的「柒」字。
许晏看着那把钥匙,没接。
“我外婆的老宅,”陈野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很轻,几乎要被秋千的吱呀声盖过,“就在古镇东头,很久没人住了。”
许晏的指尖在微凉的玻璃杯壁上轻轻敲了一下。这完全在他预料之外。
“下午你去热海的时候,”陈野继续说,目光落在钥匙上,“我去了趟村委会。房子还在,就是旧了点。”
许晏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什么意思?”
陈野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有这么一个地方。”他把钥匙放在秋千扶手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你想去的时候,随时可以去。”
说完,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牛奶趁热喝,我上去洗澡了。”
他走得干脆,留下许晏一个人对着那把钥匙发愣。
秋千轻轻晃着。许晏拿起钥匙,黄铜被握得温热,木牌边缘已经磨得圆润。他想起陈野父亲电话里那句未完的“当年要不是我……”,想起陈野电脑里那些标注严谨的设计图,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与痞气外表不符的沉静。
这把钥匙,像突然打开了某扇他一直刻意忽略的门。
第二天早上,许晏起得比平时晚。
下楼时,陈野正和客栈老板娘在院子里晾床单,两人有说有笑,仿佛昨夜那把钥匙从未出现过。
“许哥早!”林溪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端着盘刚蒸好的饵丝,“快来吃早饭,学长调的蘸水特别香!”
顾言正把一碗蘸料放在桌上,闻言抬头看了许晏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饭后,陈野擦着嘴问:“今天想去哪儿?”
许晏看着窗外:“随便走走。”
四人沿着古镇的小巷漫无目的地闲逛。经过一家银器铺时,顾言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橱窗里一对素圈银戒:“这个。”
林溪愣了一下,脸慢慢红了。
老板笑着拿出戒指。顾言拿起稍小的那枚,自然地戴在林溪无名指上,尺寸正好。
“很适合。”顾言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
林溪看着手上的戒指,耳朵红得要滴血,小声问:“学长……这是什么意思?”
顾言付了钱,把另一枚戒指放进自己口袋:“意思是你现在归我管了。”
陈野吹了声口哨,被许晏用手肘顶了一下。
继续往前走时,许晏突然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陈野愣了一下,快步跟上。巷子尽头是座荒废的老宅,门楣上模糊地刻着「陈宅」二字。
许晏站在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黄铜钥匙。
陈野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发出沉重的咔哒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院子里有棵枯死的石榴树,树下一口石井爬满青苔。正堂的八仙桌积着厚厚的灰,墙上还挂着幅褪色的山水画。
许晏走到窗边,看着窗棂上精致的雕花。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带着陈野从未提及的过去。
陈野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我小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每年暑假都来这里。外婆会在石榴树下给我讲故事。”
许晏回头看他。
“后来她去世了,我就再也没来过。”陈野扯了扯嘴角,“是不是很矫情?”
许晏没回答。他走到那口石井边,发现井沿上刻着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身高记录。
最高的那道,旁边歪歪扭扭刻着「CY 15岁」。
阳光从破败的屋顶漏下来,照在那些陈年的刻痕上。许晏忽然明白,陈野给他的不是一把钥匙,而是一段从未向人展示的、柔软的过往。
他走出老宅,把钥匙放回陈野手心。
“锁坏了,”他说,“该修修了。”
陈野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红。
远处传来林溪的喊声:“陈哥!许哥!你们在哪?”
陈野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收回口袋,又恢复了那副痞气的笑容:“来了!”
他转身时,很轻地碰了碰许晏的手。
许晏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主动跟了上去。
回到客栈已是午后,阳光把庭院晒得暖洋洋的。老板娘正在修剪三角梅,看见他们回来,笑着指了指二楼露台:“刚到的普洱茶,上去尝尝?”
露台上,顾言正在泡茶。林溪坐在他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弧度。
陈野很自然地接过茶壶:“我来。”
许晏在竹编躺椅上坐下,看着陈野熟练地温杯、投茶、注水。水流声里,他忽然问:“那棵石榴树,还能活吗?”
茶壶微微一顿。陈野抬眼看他,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不知道。很多年了。”
“试试看。”许晏说。
顾言突然开口:“我认识个植物专家,在省农科院。”
林溪立刻点头:“对!学长很厉害的!”
陈野倒茶的动作慢了下来。热水注入白瓷杯,升起袅袅白雾。
“再说吧。”他把第一杯茶放到许晏面前,“先喝茶。”
茶汤橙红透亮,带着陈年普洱特有的木质香气。许晏小口喝着,目光落在陈野的手上——那双总是干燥温暖的手,此刻指尖微微发烫,是被茶壶烫的。
下午无所事事。林溪拉着顾言去写生,陈野在房间里处理工作邮件。许晏独自走到客栈顶楼,这里能望见整个古镇的全貌。
青瓦连绵,炊烟袅袅,远山如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东头那片老宅区,寻找着那棵枯死的石榴树。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玩得开心吗?小陈人怎么样?」
许晏看着屏幕,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陈野是个矛盾体。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比谁都认真;看似随心所欲,却把每个细节都安排得妥帖;明明自己一身伤痕,还想着给别人撑伞。
包括那把老宅的钥匙。
「还行。」他回复。
傍晚时分,陈野处理完工作,拎着两瓶啤酒上来找他。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递过一瓶冰啤,在许晏身边坐下。
许晏接过啤酒,冰凉的触感驱散了暑气:“看你外婆家的屋顶。”
陈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了:“漏雨的那个?”
“嗯。”
两人并肩看着夕阳沉入远山。古镇渐渐亮起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许晏。”陈野突然开口。
“嗯?”
“如果……”陈野的声音很轻,“如果我把那棵石榴树救活了,你愿意每年都来看看吗?”
许晏转头看他。暮色中,陈野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紧张。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晚风拂过脸颊。
“随你。”许晏说。
陈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瞬间点燃的烟火。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
“那就说定了。”
夜幕降临,客栈院子里摆起了长桌。老板娘做了当地特色的土锅子,炭火烧得正旺,汤底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林溪兴奋地给每个人夹菜:“学长说这个汤底熬了六个小时!”
顾言安静地吃着,偶尔把林溪爱吃的菜挪到他面前。
陈野忙着给许晏盛汤,自己碗里堆满了许晏挑出来的香菜。
“够了。”许晏按住他的手。
陈野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在脉搏上轻轻按了按,很快松开。
饭后,四人坐在院子里喝茶。夜空清澈,能看见银河的轮廓。
林溪靠着顾言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顾言坐得笔直,任由他靠着。
陈野看着他们,突然说:“明天我去买点石榴树苗。”
许晏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死马当活马医。”陈野笑着补充,“万一活了呢?”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许晏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可以重新开始生长。
月色渐浓,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老板娘收拾完餐具,贴心地把廊下的灯笼调暗了些,暖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小院。
陈野把最后一点茶喝完,转头看许晏:“上去?”
许晏“嗯”了一声,站起身。许是坐久了,腿有些麻,他微微晃了一下。陈野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腰,掌心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小心。”陈野的声音低了几分。
许晏没说话,任由他扶着往楼上走。木楼梯吱呀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进了房间,陈野反手关上门,却没开灯。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上铺开一片银白。
“许晏。”陈野叫他,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低沉。
许晏转过身,还没看清,就被轻轻抵在了门板上。陈野的额头抵着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茶香。
“今天……”陈野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谢谢。”
许晏抬眼,在朦胧的月光里对上他的视线:“谢什么?”
“所有。”陈野低下头,鼻尖蹭过他的鼻尖,动作很轻,带着试探,“特别是……石榴树。”
许晏没动,也没推开他。这个默许像是一个信号。
陈野的吻落下来,开始时很轻,像蝴蝶停在花瓣上。许晏闭上眼,能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扫过自己的皮肤。这个吻渐渐加深,温柔却坚定,带着不容错辨的珍重。
许晏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陈野的肩,指尖陷入柔软的衣料。陈野的手滑到他腰间,轻轻一带,两人贴得更近。
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陈野的额头仍抵着他的,低低地笑了一声:“许工程师……”
“嗯?”
“你耳朵好烫。”
许晏抬手想推开他,却被陈野抓住手腕,轻轻按在门板上。又一个吻落下来,这次带着明显的笑意,落在他的唇角,然后是下巴,最后停留在颈侧,留下一个轻柔的触感。
“陈野。”许晏的声音有些哑。
“在呢。”陈野应着,终于松开他,却转而将他打横抱起。
许晏惊得抓住他的衣领:“你干什么?”
“实践一下,”陈野抱着他往床边走,声音里满是笑意,“看看这老床结不结实。”
床确实吱呀响了一声,但很稳。陈野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却没上来,只是单膝跪在床沿,俯身看他。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今天就这样,”陈野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晚安。”
他起身要走,许晏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陈野回头看他,眼神深了几分。
许晏别开脸,声音很轻:“……不是要实践?”
陈野低低地吸了口气,重新俯身,这次吻得比之前都要用力。许晏能感觉到他加速的心跳,和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混在一起。
衣衫窸窣,体温交融。老床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个夜晚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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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其实比许晏记忆里更漫长。
月光从木窗漏进来,像一匹流动的银缎铺在老旧的地板上。当陈野将他轻轻放在床上时,许晏能清晰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以及对方同样不稳的呼吸。
起初只是温柔的试探。陈野的吻落在他耳后,声音低沉得像是梦呓:“可以吗?”
许晏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这个动作像打开了某种开关,接下来的吻便带上了不容拒绝的炽热。
衣衫不知何时散落在地。陈野的手掌抚过他腰际时,许晏轻轻颤了颤。
“冷?”陈野停下动作。
许晏摇头。不是冷,是那种被珍视的触感太过陌生,让人心悸。
陈野低笑,俯身更紧地抱住他。肌肤相贴的温度驱散了夜凉,老旧的木床随着动作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像在为这个夜晚伴奏。
过程中陈野一直很小心,时刻注意着他的反应。当许晏因为不适微微蹙眉时,他会立即停下,用轻吻安抚,直到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
最动情的时刻,许晏仰起头,看见陈野眼底映着月光,那里面除了情动,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温柔。
“许晏……”陈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他颈间,“看着我。”
后来许晏累极了,半梦半醒间感觉陈野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身体。动作很轻,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睡吧。”陈野在他耳边轻声说,将他揽入怀中。
许晏在彻底陷入睡眠前,模糊地想,原来亲密关系是这样的——不只是身体的交融,更是两个灵魂在夜色里毫无保留的相拥。
这个认知让他往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靠得更近了些。
……
月光静静流淌,见证着这个古镇夜里最温柔的缠绵。
……
(呵呵呵,看什么看?好孩子还想看什么?觉得我还会写什么?!白眼)
晨光透过木格窗,在青石地板上切出明亮的方块。许晏是在一阵细微的酸痛中醒来的。
他刚想动,就感觉腰际传来清晰的酸软晚。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脖颈、锁骨乃至更往下的地方,都散布着深浅不一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许晏撑着坐起身,丝质睡衣滑落肩头,露出更多暧昧的痕迹和大小不一的水渍。他低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又把衣领拉好。
水声停了。陈野擦着头发走出来,只穿了条宽松的睡裤,上身还挂着水珠。看见许晏醒了,他眼睛一亮,几步凑到床边:
“醒了?”他俯身,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水汽,手指轻轻碰了碰许晏锁骨上最明显的那处红痕,“疼不疼?”
许晏拍开他的手,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你说呢?”
陈野低笑,不但没退开,反而得寸进尺地在他唇上偷了个吻:“我的错。”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歉意。
许晏懒得理他,掀开被子想下床,脚刚沾地就感觉腿软了一下。陈野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腰:
“慢点。”
许晏瞪他一眼,挣开他的手,步履略显僵硬地往浴室走。经过镜子时,他瞥见自己颈侧密密麻麻的吻痕,连耳后都有,简直没眼看。
陈野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对着镜子皱眉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许工程师,需要帮忙洗漱吗?”
“滚。”
浴室门在面前关上。陈野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心情好得想哼歌。他走到床边,看着凌乱的床单,想起昨晚许晏难得主动环住他脖子的样子,眼神软了下来。
等许晏洗完澡出来,陈野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整理床铺。见他出来,很自然地递过一套干净衣物:
“穿这个,舒服点。”
许晏接过,是件质地柔软的亚麻衬衫和宽松的长裤。他换上时,发现连内裤的尺寸都正好。
下楼吃早饭时,林溪和顾言已经坐在院子里了。林溪正小口喝着豆浆,看见许晏,笑着打招呼:“许哥早!”
他的目光在许晏脖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赶紧低头吃包子。
顾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把一碟没放香菜的小菜推到许晏面前。
陈野殷勤地给许晏盛粥,夹菜,忙得不亦乐乎。许晏安静地吃着,偶尔抬眼,就能看见陈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饭后,陈野说要去买石榴树苗。临走前,他凑到许晏耳边:
“不舒服就回去躺着,我很快回来。”
许晏没理他,转身对顾言说:“去图书馆看看?”
顾言点头。
陈野看着许晏略显僵硬的走路姿势,忍不住又笑了。他快步追上去,往许晏手里塞了管药膏:
“涂点,好得快。”
许晏看着手心里那管清凉消肿的药膏,再抬头时,陈野已经跑远了,背影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许晏捏紧药膏,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
这个早晨,虽然全身都不太舒服,但好像……也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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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离腾冲,重新开上滇西的盘山公路。陈野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储物格里摸出个东西扔给许晏。
“路上吃。”
许晏接住,是包剥好的核桃仁,每颗都完整饱满。
“你什么时候剥的?”
“昨晚你睡着之后。”陈野目视前方,嘴角痞痞地勾起,“毕竟某些人体力消耗太大,得补补。”
许晏把核桃仁扔回去砸在他身上。
陈野大笑,捡起来重新塞回他手里:“逗你的,是早上找老板娘要的。”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不过你昨晚确实……”
许晏直接把核桃仁塞进他嘴里。
后座,林溪小声对顾言说:“学长,他们感情真好。”
顾言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打闹的两人,淡淡“嗯”了一声。
车子在怒江大峡谷边缘行驶,下面是奔腾的江水。陈野突然在观景台停车:“下去放个水。”
许晏跟着下车,走到栏杆边看风景。陈野从后面贴上来,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看,像不像我昨晚抱你的姿势?”
许晏用手肘顶他:“滚。”
陈野笑着躲开,却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昨天在老宅井沿上拓下来的刻痕,被做成了个精致的金属书签。
“纪念品。”他塞进许晏衬衫口袋,“证明你男朋友曾经也是个清纯男高。”
许晏摸着书签上凹凸的刻痕,没说话。
重新上路后,陈野开始不安分。等红灯时,他伸手过来捏许晏的后颈:“这儿还酸吗?”
超车时,他指尖掠过许晏的手背:“刚才那弯道,像不像你昨晚……”
许晏终于忍无可忍:“陈野,你再废话就下车自己走。”
陈野立刻闭嘴,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中午在路边小店吃饭,陈野点完菜,凑到许晏耳边:“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后厨有张吊床,和昨晚我们……”
许晏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老板娘上来时,陈野一脸正经地问:“大姐,这吊床承重怎么样?”
老板娘热情回答:“两百斤没问题!去年还有个胖游客……”
许晏把脸埋进了碗里。
饭后继续赶路。经过一片香蕉林时,陈野突然靠边停车。
“等我一下。”
他跳下车,跟路边的蕉农说了几句,拎着一挂青蕉回来。
“尝尝,”他掰下一根递给许晏,“本地香蕉,特别甜。”
许晏剥开咬了一口,确实比平时吃的香甜。
陈野看着他吃,突然说:“知道香蕉为什么是弯的吗?”
许晏挑眉。
“因为它们小时候,”陈野凑近,声音带着笑意,“也总被人压着长大。”
许晏直接把香蕉怼到他脸上。
后座传来林溪憋笑的声音。顾言轻咳一声,递给他一瓶水。
傍晚抵达瑞丽,边境小城弥漫着异域风情。陈野在夜市买了串孔雀羽毛的挂饰,非要挂在后视镜上。
“像不像你昨晚……”
许晏直接伸手要扯,被陈野抓住手腕。
“好了不说了。”陈野笑着求饶,指尖在他掌心画圈,“留点素材晚上用。”
办理入住时,前台说只剩大床房。陈野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接过房卡的手却快出残影。
进房间后,许晏先去洗澡。出来时看见陈野正在整理行李,把他那件被压皱的衬衫仔细挂起来。
“明天穿这件?”陈野回头问,“配我新买的那条裤子。”
许晏擦着头发:“随你。”
陈野放下衬衫走过来,接过毛巾帮他擦头发,动作很轻。
“许工程师,”他的声音在浴室水汽里显得格外温柔,“这条路,我想一直这么开下去。”
许晏从毛巾缝隙里看他:“加油费你出。”
陈野低笑,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吻:
“成交。”
瑞丽的清晨是被孔雀鸣叫唤醒的。许晏睁开眼,发现陈野已经醒了,正支着头看他,眼神清明得像是一夜没睡。
“看什么?”许晏的声音带着睡意。
陈野的手指轻轻拂过他锁骨上已经淡去的红痕:“在看怎么把许工程师拐去缅甸一日游。”
许晏拍开他的手坐起身,丝质睡衣从肩头滑落。陈野的眼神暗了暗,伸手想把人捞回来,却被许晏灵活地躲开。
“今天要去姐告口岸。”许晏走进浴室,关门上锁。
陈野对着门板叹气:“许工程师这么防着我?”
里面传来水声和一句模糊的:“防患于未然。”
早餐是路边摊的缅甸奶茶和甩粑粑。陈野非要和许晏喝同一杯奶茶,美其名曰“节约资源”。
“知道吗,”陈野咬着吸管,“缅甸人谈恋爱都喝一杯奶茶。”
许晏把杯子推给他:“那这杯送你,去找个缅甸人谈。”
陈野笑着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那可不行,我家工程师会吃醋。”
姐告口岸人声鼎沸,中缅边境的界碑前挤满了拍照的游客。陈野拉着许晏挤到前面,非要拍张合影。
“笑一个,”陈野举着手机,“证明我们来过。”
许晏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快门按下的瞬间,陈野突然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照片里,许晏难得地睁大了眼睛,陈野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删了。”许晏伸手要抢手机。
陈野把手机举高:“不删,这可是跨国罪证。”
中午在缅甸餐厅吃饭,陈野用蹩脚的缅语点菜,把服务员逗得直笑。最后端上来的菜全是辣的,连炒青菜都飘着红油。
“失误失误。”陈野一边给许晏倒冰水,一边憋着笑。
许晏辣得眼角发红,在桌下狠狠踩了陈野一脚。
饭后经过一家玉石店,陈野非要进去看看。他拿着个玉镯在许晏手腕上比划:
“这个颜色配你。”
许晏抽回手:“不要。”
“那这个?”陈野又拿起个玉佩,“挂在车上,保平安。”
最后他买了对最简单的玉扣,用红绳串着,强硬地戴在两人手腕上。
“情侣款。”陈野晃了晃手腕,“这下你跑不掉了。”
下午去莫里热带雨林。瀑布轰鸣,水汽弥漫。陈野拉着许晏的手在栈道上走,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着。
“听说这瀑布后面有个山洞,”陈野凑到他耳边,“像不像我们昨晚……”
许晏把手抽回来:“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
陈野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啊,许工程师在想什么?”
林溪和顾言走在后面。林溪举着相机拍瀑布,顾言默默替他挡开拥挤的游客。
“学长你看!”林溪指着树上的兰花,“真好看。”
顾言看了一眼:“石斛,药用价值很高。”
林溪失望地撇嘴:“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吗?”
顾言沉默片刻,伸手摘下一朵兰花,别在林溪相机背带上:
“现在浪漫了。”
林溪的脸瞬间红了。
傍晚回到酒店,陈野神秘兮兮地从后备箱拿出个盒子:
“边境特产,尝尝。”
许晏打开,是包装精致的缅甸雪茄。
“你会抽这个?”
陈野点燃一支,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烟雾中他的眼神格外深邃:
“不会,但想试试。”
他把雪茄递到许晏唇边:“要试试吗?”
许晏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被呛得咳嗽。陈野大笑着拍他的背:
“许工程师也有不擅长的事。”
夜幕降临,边境小城的灯火次第亮起。陈野和许晏坐在阳台的吊椅上,看着远处缅甸山峦的轮廓。
“明天去哪?”许晏问。
陈野把玩着他手腕上的玉扣:
“随你。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许晏看着远处国境线的灯火,忽然觉得,这条路要是永远开不到尽头,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