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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车子驶入高速后,许晏的毒舌模式就自动开启了。

      "这就是你规划的完美路线?"他盯着导航屏幕上显示的"预计延迟25分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陈导的导航技术和唱歌水平不相上下。"

      陈野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悠闲地搭在车窗沿:"急什么?好风景都在慢路上。"

      "是啊,"许晏凉凉地说,"特别是堵车时的风景,真是独具匠心。"

      前方确实堵得水泄不通。烈日把柏油路面烤得泛起热浪,每辆车都在不耐烦地鸣笛。

      陈野突然解开安全带:"等着。"

      没等许晏反应过来,他已经下车钻进路边的野花丛。几分钟后,他举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回来,细心地别在空调出风口。

      "现在可以欣赏独一无二的堵车风景了。"他重新系上安全带,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野花的清香渐渐弥漫在车厢里,许晏别过脸去:"幼稚。"

      堵车缓解后,陈野开始跟着电台哼歌。许晏忍了十分钟,终于开口:"你唱歌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乘客的感受?"

      "怎么了?"陈野无辜地眨眨眼,"老板娘说我的歌声很治愈。"

      "是啊,"许晏皮笑肉不笑,"治愈得让人想跳车。"

      话虽这么说,当陈野换了一首轻快的民谣时,许晏却悄悄把副驾驶的座椅调低了些,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中午在服务区吃饭时,许晏对着餐盘里的菜皱眉:"这土豆丝切的,还不如我们公司食堂。"

      陈野自然地把他餐盘里的青椒都夹到自己碗里:"许工程师连泡面都能煮糊,倒是很会评价别人。"

      "那是我故意的。"许晏嘴硬,"那样比较入味。"

      陈野笑着把剥好的虾放进他碗里:"是是是,我们许工程师什么都是故意的。"

      饭后继续赶路,许晏发现陈野总是偷偷调高空调温度。在他第三次伸手调回去时,陈野终于忍不住:"你才感冒好,不能吹太凉。"

      "你怎么知道我感冒?"许晏警觉地转头。

      陈野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猜的。"

      许晏想起上周确实因为淋雨感冒了,请了一天病假。但他从来没告诉过陈野。

      "你监视我?"

      "需要吗?"陈野轻笑,"你每次感冒说话都会带鼻音,像只感冒的小猫。"

      许晏一时语塞,耳根悄悄红了。他扭头看向窗外,发现云朵在山间投下流动的阴影。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个小县城落脚。办理入住时,许晏对着房间照片皱眉:"这就是你精挑细选的酒店?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产物。"

      "保证有特色。"陈野推着行李箱走进电梯。

      房间确实很有"特色"——雕花木床,绣花帐子,最要命的是只有一间房。

      "解释一下?"许晏抱着手臂站在门口。

      "旺季,只剩这一间了。"陈野一脸无辜地摊手,"或者许工程师想睡车上?"

      许晏冷哼一声走进房间,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盒熟悉的胃药——是他常吃的那个日本牌子。

      "这你也能猜到?"

      "不是猜的。"陈野正在整理行李,头也不抬,"你每次压力大就会胃疼,自己都没发现?"

      许晏怔在原地。这些细节,连他自己都不曾留意。

      晚饭后下起了小雨,他们窝在房间的窗边榻上。陈野泡了两杯槐花蜜水,甜香在雨声中格外温暖。

      "明天就能到大理了。"陈野说,"洱海的日落很漂亮。"

      许晏小口喝着蜜水,突然问:"你以前去过?"

      "没有。"陈野看着窗外的雨丝,"但是查了很多资料,想着总有一天要带你去。"

      雨点敲打着屋檐,像一首轻柔的催眠曲。许晏看着陈野被暖光柔化的侧脸,那些刻薄的话突然都说不出口了。

      "喂,"他轻声说,"下次订标间。"

      陈野转过头,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明亮:"好。"

      许晏把脸埋进蜜水氤氲的热气里,心里甜滋滋的。

      白天似乎一直都挺短暂的,天色很快就黑了。

      雨声渐密,敲在古镇的青瓦屋檐上,像一首没有尽头的催眠曲。

      许晏抱着手臂站在雕花大床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所以,这就是你说的'特色'?"

      "古色古香,多好。"陈野已经泰然自若地坐在床沿拍枕头,"你看这雕工,这帐子,现代酒店哪有这个韵味。"

      "韵味?"许晏指着那张明显只能睡一个人的床,"这床怕是比我爷爷年纪都大,翻个身都能散架。"

      "放心,"陈野无辜地眨眼,"我睡觉很老实。"

      "我指的是你打地铺。"

      陈野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这么冷的天,你忍心让我睡地板?这老房子阴气重,万一把我冻感冒了..."

      "你壮得能打死老虎。"

      "那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啊。"陈野说着突然咳嗽两声,还故意揉了揉鼻子,"今天好像确实有点着凉。"

      许晏冷笑:"装,继续装。"

      但当他打开衣柜找备用被子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打电话给前台,对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抱歉地说:"旺季啦,多余的被子都借完啦。"

      陈野立刻凑到话筒边:"没关系,我们挤挤就好。"

      挂断电话,许晏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天地良心。"陈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眼里却闪着得逞的光,"要不你睡床,我坐椅子上将就一晚?"

      他说着真的搬来那把老旧的太师椅,可怜巴巴地缩在上面。木椅吱呀作响,他188的个子蜷在上面,怎么看怎么委屈。

      雨下得更大了,寒气从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许晏看着陈野在椅子上缩了缩肩膀,终于败下阵来。

      "上来。"他掀开被子躺到最里面,背对着外面,"敢越界就把你踹下去。"

      陈野立刻像得到特许令的大狗,欢快地钻进被窝:"保证遵守纪律。"

      老床果然吱呀作响,许晏浑身僵硬地贴着墙,能清晰感觉到身后传来的体温。陈野身上那股阳光混着青草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关灯。"许晏闷声说。

      黑暗笼罩下来,雨声显得更响了。许晏能感觉到陈野的呼吸拂过他后颈,痒痒的。

      "许工程师。"

      "闭嘴,睡觉。"

      安静了不到三分钟。

      "你头发上有槐花味。"

      "..."

      "枕头分我一点好不好?"

      许晏忍无可忍地转身,正好撞进陈野带笑的眼眸。月光从窗纸透进来,在那双眼睛里洒下细碎的银辉。

      "再说话就滚下去。"

      陈野立刻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眼睛却依然弯着。

      许晏重新背过身去,这次却没那么僵硬了。老床的吱呀声,窗外的雨声,身后平稳的呼吸声,交织成奇异的安眠曲。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一条手臂轻轻搭在他腰上。

      "冷..."陈野的声音带着睡意,含糊得像在撒娇。

      许晏顿了顿,最终没有推开。

      夜很深了,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如水银般泻入室内,照见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老床不再吱呀作响,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许晏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身后的热源靠了靠,像朵终于找到阳光的蘑菇。

      陈野在朦胧中收紧手臂,嘴角扬起一个温柔得逞的弧度。

      车子驶出古城,天地豁然开朗。

      苍山在左侧绵延,山顶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像给群山戴了顶珍珠冠冕。右侧,洱海突然就铺展在眼前,湛蓝的水面被风吹皱,碎成万千片晃动的光斑。

      "开天窗。"许晏突然说。

      陈野挑眉看他,手上已经按下按钮。天窗缓缓滑开,带着水汽的风瞬间灌满车厢。

      许晏解开安全带,在陈野"小心点"的叮嘱声中,扶着车顶站了起来。

      风立刻拥抱了他。

      强劲的气流把他的头发吹得向后飞扬,衬衫紧贴在胸前,鼓成一面白色的帆。他眯起眼,感受着风从指缝间穿过,带着洱海的水汽和田野里野花的芬芳。

      "看见什么了?"陈野在下面问,声音带着笑意。

      许晏俯身回答,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苍山...好近..."

      确实,从这个角度望去,苍山仿佛触手可及。能看见山腰缭绕的云雾,看见墨绿色的森林如何沿着山势铺展,甚至能看见积雪在阳光下融化的水汽,像给山峦罩了层薄纱。

      路边的野花田一片接一片地掠过,红的、黄的、紫的,织成一条流动的锦缎。有白族姑娘在田里劳作,听见车声抬起头来,看见探出天窗的许晏,笑着挥了挥手。

      许晏下意识地也挥了挥手,随即被自己的举动惊到,耳根微微发烫。

      "开心了?"陈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许晏没有回答,但张开手臂,任由风灌满衣袖。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只终于学会飞翔的鸟。

      车子转过一个弯,洱海的全景骤然呈现。阳光在水面上铺了条金光大道,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几艘渔船正在撒网,网在空中展开的瞬间,像是开出了一朵银色的花。

      "小心!"陈野突然提醒。

      许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原来是要穿过一片竹林。竹梢扫过车顶,发出沙沙的轻响,几片竹叶飘进车里,落在陈野肩上。

      许晏重新探出身,发现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草海。水鸟在芦苇丛中起落,翅膀掠过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风吹得他眼睛发酸,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那些加班到深夜的疲惫,那些被KPI追赶的焦虑,都被这阵来自苍山洱海的风吹散了。

      他低头看向驾驶座,陈野正专注地看着前路,嘴角却带着明显的笑意。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那截古铜色的后颈被晒得发亮。

      许晏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逆着风,艰难地调整角度,想要拍下眼前的景色——苍山,洱海,还有...车里那个人。

      风太大,手机差点脱手。陈野仿佛头顶长眼般突然伸手扶住他的手腕:"小心点。"

      那只手很稳,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许晏愣神的功夫,陈野已经自然地接过手机,对着他按下快门。

      "你..."

      "留念。"陈野把手机塞回他手里,眼睛弯成桥,"许工程师第一次把头伸出天窗,多难得。"

      许晏看着照片里头发乱成鸟窝、眼睛却亮得惊人的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重新坐回车里,关上天窗。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微风和未散尽的草木香。

      "头发。"陈野单手扶着方向盘,递过来一把梳子。

      许晏接过梳子,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狂放不羁的发型,忍不住笑了。

      窗外,洱海碧波万顷,阳光正好。

      车子沿着环海路继续前行,许晏摇下车窗,让带着水汽的风灌进来。他手里还攥着那把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右边那片湿地,"陈野突然开口,用下巴指了指方向,"冬天的时候会有很多海鸥。"

      许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大片大片的芦苇在风中起伏,像金色的海浪。几只白鹭在水边踱步,长腿在浅水里划出细长的波纹。

      "你来过?"许晏问。

      "没有。"陈野转着方向盘,"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许晏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突然意识到这一路的景点、客栈、甚至路边哪家小店好吃,陈野都如数家珍。这不像临时起意的旅行,倒像精心策划已久的行程。

      车子驶过一座小桥,桥下的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草随着水流摇曳。几个白族老人坐在桥头下棋,旁边的收音机里放着咿呀的白族调子。

      "要不停车看看?"陈野放缓车速。

      许晏看着桥下那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水面,轻轻点头。

      车停在树荫下。陈野从后备箱拿出那罐槐花蜜,兑了两杯蜜水。蜜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动,映着斑驳的树影。

      他们靠在桥栏上,看溪水从苍山流下,汇入洱海。风里带着水汽和蜜的甜香。

      许晏小口喝着蜜水,突然看见水底有什么在发光。他眯起眼仔细看,是几块圆润的鹅卵石,被水流冲刷得温润如玉。

      "等着。"陈野突然放下杯子,利落地翻过桥栏,踩着岸边的石头往下走。

      "你干什么?"许晏吓了一跳。

      陈野已经蹲在水边,袖子挽到手肘,伸手去捞那些石头。阳光把他浸在水中的手臂照得发亮,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滚落。

      许晏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几分钟后,陈野湿着半截裤子回来,掌心躺着三块石头。一块是乳白色的,带着淡淡的纹路;一块是青灰色的,光滑得像镜面;最小的一块是琥珀色的,对着光看时,里面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给你。"陈野把石头放进许晏手心,指尖还带着溪水的凉意。

      石头被水浸得冰凉,许晏却觉得掌心发烫。他低头看着那三块小石头,突然想起大学时,有次他们一起去爬山,他也曾在溪边捡过类似的石头。后来那些石头去了哪里,他早就忘了。

      "幼稚。"他小声说,却把石头小心地放进口袋。

      重新上路时,许晏发现陈野的裤腿还在滴水,在脚边积了一小滩水渍。

      "感冒了可别传染给我。"他说着,却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陈野笑了,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嘴硬。"

      许晏拍开他的手,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水域,几棵形状奇特的树长在水中央,树枝以一种优美的姿态伸向天空。有对新人正在树下拍婚纱照,新娘的白纱在风中轻轻飘动。

      陈野缓缓停下车。

      阳光正好斜斜地洒在水面上,把一切都镀成了金色。许晏看着那对新人,突然想起什么。

      "你以前说过,"他轻声说,"想在水边办婚礼。"

      陈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你还记得?"

      那是大二那年,他们躺在学校草坪上看云时说的醉话。许晏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风从洱海上吹来,带着水鸟的鸣叫。许晏看着后视镜里陈野深邃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一路的风,好像把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吹回了他心里。

      夕阳西斜时,他们终于到了洱海边的民宿。

      那是一座传统的白族院子,照壁上的水墨画已经斑驳,檐角的风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老板娘是个穿着白族服饰的阿姨,笑着迎出来:"是陈先生和许先生吧?房间准备好了,正好能看到日落。"

      陈野去停车,许晏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探出墙头的三角梅。花开得正盛,紫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是铺了层华丽的地毯。

      "您的朋友上周就订房了。"老板娘一边带路一边说,"特意嘱咐要二楼的'听海',说视野最好。"

      许晏脚步微顿。上周,正是他醉酒表白的第二天。

      房间果然是标间,两张单人床隔着小茶几,窗外就是洱海。落日正好悬在苍山之上,把整片水面染成金红色。几艘渔船正在归航,在水面划出长长的波纹。

      陈野提着行李进来时,许晏正站在窗前看日落。余晖给他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发梢都在发光。

      "没骗你吧?"陈野把行李箱靠墙放好,"这里的日落确实好看。"

      许晏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放下行李就去院子里吃晚饭。老板娘的手艺很好,酸辣鱼鲜香开胃,乳扇烤得恰到好处。陈野自然地给许晏夹菜,把他不爱吃的香菜都挑到自己碗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许晏忍不住问。

      陈野动作顿了顿,随即笑开:"猜的。"

      晚饭后,天色已经暗下来。洱海变成深蓝色,对岸的灯火星星点点地亮起。陈野不知从哪借来两条毯子,铺在院子临水的平台上。

      "躺会儿?"他率先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许晏犹豫片刻,还是挨着他躺下了。毯子很厚,隔绝了地面的凉意。夜空澄澈,能看见银河淡淡的光带。

      "那颗最亮的是金星。"陈野指着天空,"现在应该叫长庚星。"

      许晏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突然想起什么:"你以前天文社的?"

      "嗯。"陈野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可惜你从来没来看过我们观星。"

      许晏没说话。那时他觉得天文社的活动太浪费时间,有那功夫不如多写几行代码。

      夜风渐凉,许晏不自觉地往毯子里缩了缩。陈野立刻察觉,把自己的毯子分过来一半,手臂自然地搭在他肩上。

      这次许晏没有推开。

      洱海的浪声轻柔而有节奏,像大地的心跳。许晏看着满天星斗,突然觉得那些他曾经认为重要的东西——代码、 deadlines、KPI——在浩瀚的星空下,都变得微不足道。

      "其实,"他轻声说,"我辞职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这件事他连父母都没告诉。

      陈野的手臂紧了紧:"我知道。"

      "你怎么..."

      "你电脑包没带。"陈野的声音很平静,"而且你从来不会在工作日喝酒。"

      许晏突然鼻子发酸。原来这个人,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出银亮的尾巴。许晏下意识地许了个愿,许完才觉得自己幼稚。

      "许了什么愿?"陈野凑近问,呼吸拂过他耳畔。

      "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野低笑,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发梢:"那我猜猜...是不是希望以后的日子,都能像今天这样?"

      许晏没有回答。但他在毯子下悄悄握住了陈野的手。

      夜空中的星星静静闪烁,洱海的浪声温柔依旧。在这个远离一切的夜晚,许晏突然觉得,迷路也许是命运给他最好的礼物。

      晨光初透时,许晏醒了。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滚到了陈野那张床上,头枕着对方的手臂,鼻尖抵着温热的胸膛。陈野还睡着,呼吸平稳,另一只手松松地搭在他腰际。

      许晏僵着身子不敢动。阳光透过白族雕花木窗,在陈野睡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他数着那人的睫毛,突然发现陈野左眼下方有颗极浅的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正当他看得入神,那双眼睛突然睁开了。

      陈野刚醒的眼神还有些朦胧,带着水汽。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笑意,搭在许晏腰上的手自然地收紧了些。

      "早啊,小蘑菇。"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许晏立刻要起身,却被轻轻按住。

      "再躺五分钟。"陈野闭着眼,下巴蹭了蹭他发顶,"这里的晨光最好。"

      许晏这才注意到,朝阳正从洱海东岸升起,金光穿过窗棂,把整个房间切成明暗交错的光影。空气中飘着细小的尘埃,像金色的萤火虫在跳舞。

      他安静下来,听着窗外隐约的浪声和陈野的心跳。这个早晨,意外地让人贪恋。

      洗漱时,许晏从镜子里看见陈野正把两条毯子叠得整整齐齐,连枕头都拍得蓬松。阳光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流淌,连那几根不听话的翘发都显得温柔。

      "今天去喜洲。"陈野头也不抬地说,"听说那里的破酥粑粑很好吃。"

      许晏擦脸的动作顿了顿:"随你。"

      早饭是老板娘现做的饵丝。许晏挑着碗里的葱花,突然听见陈野说:"张嘴。"

      他下意识地照做,一块烤得金黄的乳扇被喂进嘴里,甜丝丝的奶香在舌尖化开。

      "...
      你干什么?"许晏耳根发热。

      "尝尝甜不甜。"陈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去喜洲的路上,陈野放着轻快的白族民歌。许晏摇下车窗,让带着稻田清香的风灌进来。路两边是连绵的农田,白族妇女戴着草帽在插秧,身影倒映在水田里。

      "要不停车看看?"陈野放缓车速。

      他们停在田埂上。晨露还未干,打湿了许晏的裤脚。陈野不知从哪变出个相机,对着稻田拍照。许晏站在田边,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这座城市困住的那个许工程师,已经变得很遥远。

      "笑一个。"陈野突然把镜头转向他。

      许晏下意识地别过脸,却听见快门声。他伸手去抢相机,陈野笑着把相机举高,他踮着脚去够,整个人几乎扑进对方怀里。

      相机的预览界面里,他微微睁大眼睛,嘴角却带着来不及收起的笑意。背景是苍山洱海,晨光正好。

      "删掉。"许晏去按删除键。

      陈野护着相机后退:"不要,这张好看。"

      争抢间,许晏脚下一滑,陈野及时揽住他的腰。两人在田埂上晃了晃,惊起一群白鹭。

      许晏站稳后立刻推开他,耳根通红:"...走路不看路。"

      陈野笑着收起相机,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怕你摔进田里。"

      手心相贴的温度让许晏怔了怔,但他没有挣脱。

      喜洲古镇比大理古城安静许多。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老宅子的飞檐翘角在蓝天下勾勒出优美的曲线。陈野真的找到那家破酥粑粑店,排队买了两个,热乎乎地塞给许晏一个。

      "小心烫。"

      许晏小口咬着,层层酥皮在嘴里化开,甜咸适中。他吃着,突然发现陈野正用纸巾擦他嘴角。

      "沾到糖粉了。"陈野语气自然,眼里却闪着光。

      他们在古镇里随意走着,经过一座老戏台时,正好有老人在唱白族调子。

      咿咿呀呀的唱腔在巷弄间回荡,像在诉说千年的故事。

      许晏站在戏台下听得出神,陈野悄悄拍了他的侧影。

      阳光穿过戏台檐角的蜘蛛网,在他发梢织出金色的光晕。

      "要不要去扎染坊?"陈野轻声问,"可以自己做个纪念品。"

      许晏看着戏台上老人布满皱纹却神采飞扬的脸,突然说:"我想学这句调子。"

      教调子的老人很热心,虽然语言不通,还是耐心地一句句教。许晏学得认真,眉头微微蹙着,像在解一道复杂的代码。

      陈野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他,眼底满是温柔。

      当许晏终于完整地唱出那句"苍山雪,洱海月"时,老人竖起大拇指,陈野笑着鼓掌。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把他的笑声也染成了金色。

      回程的路上,许晏靠着车窗轻轻哼着刚学的调子。陈野安静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开到一段无人的沿海路时,陈野突然停车。

      "怎么了?"许晏问。

      陈野没回答,只是下车绕到他那侧,拉开车门,轻轻蒙住他的眼睛。

      "喂..."

      "别动,给你个惊喜。"

      许晏被牵着往前走,能听见浪声越来越近。海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陈野的手心很暖。

      当那只手松开时,许晏睁眼,看见整片洱海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波光。而他们站着的这片沙滩上,被人用贝壳和鹅卵石拼出了一行字:

      "许晏,旅途还长。"

      海浪温柔地涌上来,轻轻拍打着那些字迹。许晏站在原地,突然说不出话来。

      陈野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喜欢吗?"

      许晏看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能一直延伸到世界尽头。他轻轻握住环在腰前的手,头微微后仰,靠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还行。"

      夜色渐浓,他们回到民宿时,老板娘正在院子里生火盆。

      "今晚有白族三道茶表演,"她笑着往火盆里添炭,"要来看看吗?"

      许晏本想拒绝,陈野却已经应下:"当然要。"

      表演就在临水的亭子里。三位白族姑娘端着茶具翩然而至,第一道茶苦得许晏直皱眉。

      "苦茶清心。"陈野低声解释,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

      第二道茶甜得发腻,陈野又把自己的那杯推过来:"甜茶养胃。"

      等到第三道茶时,许晏已经学乖了,只小小抿了一口。回味甘醇,带着淡淡的姜桂香。

      "回味茶..."陈野凑近他耳边,"寓意人生先苦后甜。"

      许晏耳根发热,借着喝茶的动作别开脸。茶香在舌尖萦绕,确实像极了这一路的滋味。

      表演结束后,陈野被老板娘叫去帮忙添炭。许晏独自坐在亭子里,看着洱海上的月光出神。浪声轻柔,像情人的低语。

      "给。"陈野回来时递给他一个小纸包,"老板娘给的茶饼,说可以安神。"

      许晏接过茶饼,发现纸包上用工整的小楷写着"苍山雪茶"。他小心地收进口袋,和那三块小石头放在一起。

      回房间的路上,陈野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许晏挣了挣,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

      月光把青石板路照得发亮,他们的影子依偎在一起。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不知是哪家客栈的游客在唱民谣。

      "今天开心吗?"陈野轻声问。

      许晏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轻轻"嗯"了一声。

      房间里的灯温暖柔和。许晏洗漱完出来,发现陈野正在泡茶。那块茶饼被小心地撬开一角,在白瓷盖碗里缓缓舒展。

      "尝尝?"陈野递过茶杯,"听说这茶长在苍山雪线附近,一年只采一次。"

      茶汤澄澈,带着雪山特有的清冽气息。许晏小口喝着,感觉一整天的疲惫都消散在茶香里。

      陈野坐在他对面的床上,低头摆弄相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许晏看着他的侧影,突然想起田埂上那个拥抱,想起贝壳拼成的字,想起三块被水浸得冰凉的石头。这一路的点点滴滴,像代码一样在他脑海里重组,最终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的答案。

      "陈野。"他轻声唤道。

      "嗯?"陈野抬头,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许晏张了张嘴,那些在舌尖打转的话突然卡住了。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没事,睡了。"

      他躺进被窝,背对着陈野。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茶水沸腾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床垫微微下陷。陈野的气息靠近,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后颈。

      "晚安,小蘑菇。"

      许晏蜷缩的手指微微颤抖。他闭上眼,在茶香与月光里,悄悄做了一个决定。

      窗外,洱海的浪声温柔依旧。

      而某些悄然滋长的情愫,终于冲破了所有伪装,在这个夜晚悄然绽放。

      许晏是在茶香中醒来的。

      晨光透过白族雕花木窗,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滚到了陈野那张床上,头枕着对方的手臂,鼻尖萦绕着雪山茶清冽的气息。

      陈野还睡着,呼吸平稳。许晏数着他眼下的那颗浅痣,想起昨夜那个落在后颈的吻,耳根悄悄烧起来。

      他试着悄悄挪开,却被睡梦中的陈野无意识地搂得更紧。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后背,隔着薄薄的睡衣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许晏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陈野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早。"刚醒的声音带着沙哑,像雪山茶第一泡的醇厚。

      许晏立刻要起身,却被轻轻按住。

      "再躺五分钟。"陈野闭着眼,下巴蹭了蹭他发顶,"这里的晨光最好。"

      阳光正好从洱海东岸升起,金光穿过窗棂,把房间切成明暗交错的光影。许晏安静下来,听着窗外隐约的浪声和陈野的心跳。

      这个早晨,意外地让人贪恋。

      洗漱时,许晏从镜子里看见陈野正把两条毯子叠得整整齐齐。阳光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流淌,连那几根不听话的翘发都显得温柔。

      "今天去周城。"陈野头也不抬地说,"听说那里的扎染很特别。"

      许晏擦脸的动作顿了顿:"随你。"

      周城比喜洲更安静,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他们找到一家扎染作坊,老师傅正在染布,苍老的手灵巧地翻飞。

      "要试试吗?"陈野轻声问。

      许晏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他选了最简单的图案,学着老师傅的手法折叠布料,用棉线扎紧。陈野就在旁边看着,眼神温柔。

      当染好的布在阳光下展开,呈现出一朵歪歪扭扭的蘑菇图案时,许晏自己都愣住了。

      "像你。"陈野笑着说,小心地把那块布收好,"我要留着。"

      午后他们坐在作坊的小院里喝茶,远处传来白族姑娘的歌声。许晏看着屋檐下晾晒的扎染布在风中飘扬,突然说:"我想再多留一天。"

      陈野倒茶的手顿了顿:"好。"

      "不问为什么?"

      "你想留,我们就留。"

      茶香袅袅中,许晏看着陈野被阳光描金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一路的风景,都不及此刻眼前人。

      回到民宿已是黄昏。

      老板娘正在院子里晾晒扎染布,看见他们便笑:"你们还挺幸运的,天天都有表演看!正好,今晚有火把节,就在前面,看看不?"

      许晏点点头,轻笑着说好

      夜色降临时,整个村落都活了起来。村民们举着火把在青石板路上穿行,火光映着一张张笑脸。许晏被陈野护在身侧,能感受到火把传来的暖意。

      "小心。"陈野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跟紧我。"

      许晏看着交握的手,这一次没有挣脱。

      队伍最终汇聚到洱海边。村民们把火把插进沙滩,围成一个大圈跳起舞蹈。鼓声震天,火光摇曳,每个人的影子都在沙滩上跳动。

      "要跳吗?"陈野在他耳边问。

      许晏摇头,却被陈野拉着加入人群。起初他动作僵硬,但在陈野带笑的目光里渐渐放松。火光把陈野的眉眼映得格外深邃,那里面跳动着比火把更炽热的光芒。

      舞蹈间隙,陈野突然跑开。再回来时,手里举着两支火把。

      "给你。"他把稍小的那支递给许晏,"许个愿吧。"

      许晏握着火把,看着跳动的火焰,突然想起昨夜那个未说出口的决定。他闭上眼,轻轻把火把掷入洱海。

      火光在水面跳跃片刻,渐渐熄灭,像一颗坠落的星。

      "许了什么愿?"陈野凑近问。

      许晏看着黑暗中荡漾的波光,轻声说:"希望以后每个火把节,都能有人陪我来看。"

      陈野怔住了。火光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像被风吹乱的烛火。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安静。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的部分比分开的还要多。

      快到民宿时,许晏突然停下脚步。

      "陈野。"他轻声唤道。

      "嗯?"

      许晏转身面对他。月光下,陈野的轮廓格外清晰,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看得分明。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陈野沉默片刻,声音很轻:"因为你想看海。"

      "只是这样?"

      夜风拂过,带来洱海的水汽和远处隐约的歌声。陈野的目光温柔得像月光下的海浪。

      "还因为..."他顿了顿,"我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可以容纳所有的不开心。"

      许晏看着他,突然笑了。这是陈野第一次见他这样笑,眉眼弯弯,像月牙泉。

      "那你知不知道,"许晏向前一步,仰头看他,"我现在的开心,都是你给的?"

      陈野的呼吸滞住了。

      许晏伸手,轻轻抚过他眼下那颗浅痣:"所以,谢谢。"

      这个触碰很轻,却像火星落入干草,瞬间点燃了什么。陈野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发颤。

      "许晏..."他声音沙哑,"我可以..."

      "可以。"

      话音未落,陈野已经低头吻住他。

      这个吻很轻,带着雪山茶的清甜和火把节的烟火气。许晏闭上眼,听见洱海的浪声和着自己如雷的心跳。

      远处,最后一支火把在夜色中熄灭。而某些悄然滋长的情愫,终于在这个夜晚,绽放成漫天星光。

      许晏被亲得晕乎乎的,整个人像泡在温泉里。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已经坐在了民宿的秋千上,陈野正蹲在他面前,眼睛亮得像把星星都装进去了。

      "你..."许晏张了张嘴,感觉嘴唇还麻酥酥的,"你刚才..."

      "嗯。"陈野笑着应了声,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亲了。"

      许晏耳根瞬间红透,像熟透的小番茄。他踢了踢腿,秋千轻轻晃起来:"谁问你这个了!"

      "那问什么?"陈野装傻,手指悄悄勾住他的小指,"问许工程师喜不喜欢?"

      "不喜欢!"许晏扭过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陈野低低笑起来,站起身推秋千。许晏随着秋千荡起来,风掠过发梢,带着洱海的水汽。他偷偷往后看,正好撞进陈野温柔的目光里。

      "慢点..."他小声抗议,手却把秋千绳抓得更紧了。

      秋千渐渐慢下来,陈野从背后轻轻抱住他。许晏整个人僵住,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咚咚咚的,像在打鼓。

      "许晏。"陈野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我现在特别开心。"

      许晏缩了缩脖子,感觉被呼吸拂过的地方痒痒的。他低头玩着陈野环在他腰前的手指,小声嘟囔:"傻不傻..."

      "就傻。"陈野理直气壮,"为你傻的。"

      许晏耳根更红了,他挣开怀抱跳下秋千,装作去看院子里的花。月光下的三角梅开得正盛,他伸手碰了碰花瓣,却被花刺扎了一下。

      "疼..."他委屈地缩回手。

      陈野赶紧抓过他的手仔细检查,对着那个根本看不见的小伤口轻轻吹气:"吹吹就不疼了。"

      "你哄小孩呢!"

      "嗯。"陈野抬头看他,眼睛弯弯的,"哄我家小孩。"

      许晏心跳漏了一拍,抽回手就往屋里跑:"谁是你家小孩!"

      跑到楼梯口又停下,回头看见陈野还站在原地看他,月光把那人的笑容照得特别温柔。许晏抿了抿唇,小声说:"...明天我要吃破酥粑粑。"

      陈野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好,买两个。"

      "要加玫瑰糖的。"

      "加双份。"

      许晏这才满意地上楼,走到一半又探出头:"...你还不跟上?"

      陈野快步追上去,在楼梯拐角轻轻握住他的手。许晏撇了撇嘴,行吧

      月光从木窗漏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亲密得像是从来就不曾分开过。

      ---

      月色如水,将民宿的小院照得透亮。

      许晏正蹲在池塘边看锦鲤,手里捏着半块破酥粑粑,小心翼翼地掰成小块投喂。陈野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上,目光像黏在了许晏身上,嘴角噙着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的笑意。

      “许工程师,”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喂鱼呢,还是想把自己喂成一只圆滚滚的蘑菇?”

      许晏头也不回,耳根却悄悄红了:“闭嘴,鱼都被你吓跑了。”

      “跑了我帮你抓回来。”陈野笑着走近,在他身边蹲下,手臂自然而然地从后面环过去,虚虚地圈住他,下巴搁在他单薄的肩上,“看,那条金色的,像不像你?看着挺机灵,其实呆头呆脑的。”

      “你才呆头呆脑!”许晏用手肘往后顶他,却被陈野顺势握住手腕。

      “别动,”陈野的声音压低,带着气音拂过他耳廓,“看你手上沾了糖粉。”

      说着,竟真的低头,舌尖飞快地在他指尖掠过。

      许晏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抽回手,整个人从脖子红到了脸颊,又羞又怒:“陈野!你……你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陈野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眼神亮得惊人,“要你就够了。”

      “谁、谁要你要!”许晏站起身想走,却被陈野拉着一起跌坐在旁边的藤编秋千上。秋千剧烈地晃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陈野的衣襟。

      陈野稳稳地搂住他的腰,得寸进尺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小心点,摔了我会心疼。”

      两人正“纠缠”不清,院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一对看起来也是旅客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形高挑,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衬衫,神色清冷,眉眼间带着疏离感,是那种走在人群里会自带“生人勿近”气场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则完全相反。他个子稍矮,穿着柔软的米白色毛衣,头发看起来蓬松柔软,手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相机,正微微侧头听着高个子说话,眼神干净,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腼腆。

      高冷男子目光淡淡地扫过秋千上姿势亲密的陈野和许晏,没有任何表示,径直走向楼梯。

      倒是他身后那个腼腆青年,看到陈野几乎将许晏整个圈在怀里的模样,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眼神慌乱地躲闪,差点被台阶绊倒。

      “小心。”高冷男子头也没回,却精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做了千百遍。他的声音也是冷的,但扶着对方的手却稳得很。

      “谢、谢谢学长。”腼腆青年声如蚊蚋,耳朵尖都红透了,快速抽回手,低着头跟了上去。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许晏才猛地回过神,用力推开陈野:“都怪你!被人看到了!”

      “看到怎么了?”陈野浑不在意,反而回味似的咂咂嘴,“我亲我自己男朋友,合法合规。”

      “谁是你男朋友!”许晏瞪他。

      “昨晚谁答应我的?火把节谁许愿要人陪的?刚才谁让我跟上的?”陈野掰着手指头数,每数一条就凑近一分,最后鼻尖几乎要碰到许晏的,“许工程师,做人要讲信用。”

      许晏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气鼓鼓地别开脸,像只充了气的河豚。

      陈野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心痒难耐,飞快地在他气鼓鼓的脸颊上又啄了一下。

      “陈野!”

      “在呢在呢。”陈野笑着应,终于稍稍退开,却还是紧紧握着许晏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走吧,男朋友,带你去吃夜宵,赔罪。”

      “不吃!”

      “那回去睡觉?”陈野眼睛一亮。

      “更不行!”

      (楼上房间)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楼下的细微声响。

      腼腆青年,名叫林溪,轻轻将相机放在桌上,心跳还没完全平复。他脑海里还是楼下那对情侣亲密的身影,尤其是那个痞帅男人理所当然的拥抱和亲吻……

      “那个……”他犹豫着开口,看向正在窗边查看行程表的清冷男子,他的学长,顾言,“楼下那两位……感情真好。”

      顾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无波:“嗯。”

      林溪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心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他和顾言学长认识三年了,一起旅行过很多次,学长对他很好,处处照顾,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不敢奢望,也不敢试探。

      他默默拿出读卡器,准备导出今天拍的照片。顾言却在这时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保温杯。

      “喝点热水。”顾言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你手有点凉。”

      林溪愣愣地接过,杯壁传来的温暖瞬间熨帖了指尖,也悄悄暖了心扉。他低头小口喝水,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因此错过了顾言落在他发顶那一道极其短暂、却蕴含了复杂情绪的目光。

      顾言的视线掠过林溪微红的耳尖,又想起楼下那个叫陈野的男人看许晏时,那毫不掩饰的、充满占有欲和爱意的眼神。

      他微微蹙眉,移开目光。

      那种直白而炽热的感情,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危险。他习惯了将一切控制在安全距离内,包括对身边这个,他默默注视了三年的人。

      晨光熹微,许晏是在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中醒来的。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发现陈野不在房间。枕边整齐地叠着那件浅灰色棉麻裤子和新衬衫,上面还放了朵带着露水的三角梅。

      “幼稚...”许晏小声嘟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拿起那朵花别在衬衫扣眼里,慢吞吞地洗漱下楼。

      院子里,陈野正和老板娘一起准备早餐。他系着条格格不入的碎花围裙,动作却意外地熟练,翻动烤架上的破酥粑粑时,袖口挽起的手臂线条流畅好看。

      “醒啦?”陈野回头,眼睛亮晶晶地,“快来,刚出炉的,加了双份玫瑰糖。”

      许晏走过去,陈野已经自然地撕下一块热气腾腾的粑粑递到他嘴边:“尝尝,我盯着火候的,绝对比昨天那家好吃。”

      “...我自己会吃。”许晏嘴上嫌弃,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酥皮在嘴里层层化开,玫瑰糖的甜香恰到好处。

      “甜不甜?”陈野凑近问,指尖轻轻擦过他嘴角。

      许晏耳根发热,推开他的脸:“一般。”

      这时,林溪和顾言也从楼上下来了。林溪看到陈野和许晏的互动,脸又微微泛红,小声对顾言说:“学长,早。”

      顾言淡淡点头,目光在陈野那件碎花围裙上停留一瞬,没什么表情地替林溪拉开椅子。

      “二位早啊,”陈野自来熟地打招呼,把一盘粑粑推过去,“尝尝?我女朋友...不是,我男朋友说一般,但我觉得还行。”

      许晏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林溪被“男朋友”这个称呼惊得瞪大眼睛,下意识看向顾言。顾言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把豆浆推到林溪面前。

      “谢谢。”林溪小声说,低头喝豆浆。

      饭后,陈野利落地收拾碗筷,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家。许晏想帮忙,被他按回椅子上:“坐着,这种粗活我来。”

      他凑到许晏耳边,压低声音:“男朋友的特权。”

      许晏踢了他小腿一下,力道却轻得像挠痒痒。

      顾言起身对林溪说:“我去租车,十分钟后门口见。”

      林溪乖巧点头:“好的学长。”

      等顾言离开,陈野擦干手,晃到林溪旁边,哥俩好地搭住他的肩:“小兄弟,你们也去丽江?”

      林溪不太适应这种亲密,身体微僵:“嗯...学长说要去白沙古镇。”

      “巧了,我们也去!”陈野笑容灿烂,“一起呗?路上有个照应。”

      许晏忍不住开口:“陈野,你别...”

      “没事儿,”陈野冲他眨眨眼,“人多热闹。”他压低声音对林溪说,“你看你学长那么酷,路上多闷啊。有我在,保证旅途不无聊。”

      林溪被他说得有点心动,偷偷看了眼门外顾言的背影,小声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陈野拍胸脯,“我开车技术一流,还会讲笑话。”

      最终,当顾言租好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陈野已经把所有人的行李都塞进了他那辆越野车,正热情地招呼林溪上车。

      顾言眉头微蹙。

      林溪跑过去,仰头看着他,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学长...陈先生说可以一起走,路上互相照应...可以吗?”

      顾言看着林溪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

      陈野得意地朝许晏扬了扬眉毛,用口型说:搞定。

      许晏无语望天,觉得这人脸皮厚度简直堪比古城墙。

      车子驶上公路,陈野果然开始活跃气氛,一会儿指着窗外的云说像蘑菇,一会儿又讲起自己徒步时遇到的糗事。林溪被逗得抿嘴直笑,连顾言偶尔看向窗外的嘴角,似乎也柔和了一瞬。

      许晏看着陈野神采飞扬的侧脸,听着他有些夸张却充满活力的讲述,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小太阳在身边叽叽喳喳,好像...也不错。

      他悄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陈野放在档位上的手。

      陈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许晏主动覆上来的手,又猛地转头看向许晏。许晏却已经扭脸看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通红的耳廓和故作镇定的侧脸。

      陈野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他反手紧紧握住许晏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滚烫。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继续刚才的话题,声音却带着藏不住的雀跃,“那个...我刚说到哪儿了?哦对,那只松鼠...”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洪亮,仿佛被注入了无限的能量。

      后座,林溪看着前方交握的双手,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羡慕。他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顾言,对方正闭目养神,线条冷硬的下颌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溪失落地垂下眼睫,转头望向窗外飞驰的风景。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头的瞬间,旁边“闭目养神”的顾言,悄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在他略显落寞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重新闭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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