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花语无声 ...
-
那场暴雨仿佛一个突兀的休止符,之后,厉书澈与温时语之间的节奏,骤然放缓,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缓慢流淌的韵律。
每周三下午三点,厉书澈的专属司机会准时将黑色的宾利停在“春不晚”门口不远处的梧桐树下。
司机从不进店,只安静地等在车旁。
这个时间点,是温时语特意告知的,他说:“午后阳光正好,花的精神头最足。”
温时语似乎将这份每周一次的“订单”,视为一项郑重而充满趣味的仪式。
他不再被动等待指令,而是主动成为了厉书澈生活的“色彩编辑”。
第一周,他准备了一束蓬勃的向日葵,巨大的金色花盘迎着光,充满了近乎倔强的生命力。
卡片上,温时语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向日葵,喜光,需充足水分。”
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指向那个雨夜狼狈的身影。
第二周,是一捧孤洁的白色马蹄莲,线条流畅优雅,亭亭玉立,不染尘埃。
卡片上只有:“马蹄莲,优雅,忌浓肥。”
仿佛在回应着厉书澈平日里示人的、冷硬而精致的外壳。
第三周,他换成了清雅的翠雀,蓝紫色的小花簇拥成穗,如梦似幻,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忧郁。
卡片提示:“翠雀,喜凉爽,花期较长。”
每一次的选择,都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一次无声的对话。
温时语在用自己的方式,解读着那个他并不真正了解的男人,并通过这些无言的花卉,传递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关怀与理解。
他细心地将花枝修剪整齐,选用最搭配的包装纸,确保每一处细节都完美无瑕。
这个过程,对他而言,静谧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只有自己知晓的心事倾诉。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权力中心,厉书澈的办公室和那座空旷的厉公馆里,开始固定地出现这些来自“春不晚”的色彩。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一角,那束向日葵显得格外醒目,与室内冷硬的装潢形成奇异的对比。
厉书澈在批阅文件的间隙,偶尔会抬眼,目光落在那些金黄的花瓣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神情莫测。
有重要的商业伙伴来访,注意到这不同往常的生机,笑着称赞:“厉总办公室这花,很有朝气啊。”
厉书澈闻言,只是从文件中抬起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语气平淡:“是吗?”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将那一点点可能泄露的情绪,严密地封锁在淡漠的表象之下。
家里的花瓶,则由老管家负责更换。
厉公馆太大,太冷清,这些鲜花的出现,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直到某天深夜,厉书澈应酬归来,带着一身酒气和疲惫,他没有开大灯,只有玄关的感应灯幽幽亮着。
光线恰好落在那瓶白色的马蹄莲上,花瓣在昏暗中泛着莹白的光泽,清冷,孤高,竟与他此刻的心境有几分诡异的契合。
他驻足片刻,才沉默地上楼。
他从未对花束的品类发表过任何意见,也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反馈。
那张写着花名和养护方法的卡片,他每次都会看,目光在那熟悉的字迹上停留一瞬,然后便随手放在一旁,或是揉碎丢进垃圾桶。
但下一次,司机依旧会准时去取,他也依旧会允许这些花卉出现在他的空间里。
这是一场安静的、近乎隐秘的互动。
温时语在花店暖黄的灯光下,细心挑选、包扎,递出一份份无声的问候与解读。
厉书澈在冰冷宽敞的办公室和宅邸里,默不作声地接收,任由这些陌生的温柔,一点点侵入他秩序森严的世界。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由花语、沉默和城市距离织就的薄雾。
看得见彼此模糊的轮廓,感受得到那份微妙的存在,却都默契地停留在原地,不曾向前一步,也未曾真正远离。
这场无声的拉锯,比任何激烈的碰撞都更耐人寻味。
仿佛在等待一个契机,一阵足够强烈的风,来吹散这层迷雾,让两条线真正地、清晰地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