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暗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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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的青石板还沾着晨露，沈宴握着铁木剑的手，比昨日更紧了些。
他提前一刻钟到的，天色刚亮就开始练“劈、刺、挑”三式。昨晚把《基础灵力运转诀》翻到卷边，总算摸清了几分灵力流转的门道，今日挥剑时，手臂没像昨日那样酸得发僵，可每一次剑刃划过空气，都带着说不出的滞涩——杂灵根的灵力就是这样，驳杂难控，连最基础的剑式都练得磕磕绊绊。
“动作再稳些，灵力别散。”
陆辞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了昨日的冷硬，却也听不出半分暖意。沈宴连忙调整姿势，剑尖刚对准前方的木桩，耳边突然飘来一道极模糊的声音——像蚊子哼，又像风刮过树叶，断断续续的：
【杂灵根就是慢，练了这么久，还没找到窍门……】
沈宴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抬头看向陆辞渊，对方正站在不远处的木桩旁，手里转着柄短剑，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嘲讽也没不耐，和刚才那道“嫌弃”的声音完全对不上。
“怎么停了？”陆辞渊抬眼望过来，眉峰微蹙，“灵力又乱了？”
“没、没有。”沈宴低下头，重新握紧剑柄，心脏却有点发慌——那声音，是陆师兄的吗？可他明明没说话。
是自己练剑太累，出现幻听了？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专注，可刚劈出一剑，那道模糊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比刚才清晰了些，带着点不耐烦：
【再练半个时辰，要是还这样，就别浪费内门的资源了……】
这次沈宴听得真切，那声线和陆辞渊一模一样，只是更轻，像藏在喉咙里没说出来的话。他偷偷瞥了眼陆辞渊，对方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嘴上甚至还补了句：“慢慢来，别急。”
嘴上说“别急”，心里却在嫌他慢，嫌他浪费资源。
沈宴的指尖慢慢凉了下去，握着剑柄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指节泛白。原来陆师兄的“不冷硬”，只是表面功夫，心里对他的嫌弃，比昨日直白的嘲讽更扎人——至少昨日的冷话，他还能反驳一句，可这种藏在心里的嫌弃，他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哟，小师弟今天这么勤快？”
苏珩摇着折扇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演武场的安静。他身后跟着那只圆滚滚的灵狐，走到沈宴身边时，弯腰看了看他的剑式，笑着说：“比昨天好多了嘛，至少没把剑砸地上。”
沈宴刚想道谢，耳边突然又响起一道声音——是苏珩的，带着点戏谑，却没了嘴上的热络：
【也就比昨天好一点，杂灵根也就这样了……不过看他胳膊红的，陆师兄下手也太狠了……】
前半句的嫌弃像针，后半句的嘀咕像根细刺，一起扎进沈宴心里。他看着苏珩脸上的笑，突然觉得那笑容有点晃眼——原来三师兄的“调侃”，也藏着对他灵根的轻视，只是比陆师兄藏得更深些。
“怎么不说话？”苏珩用折扇碰了碰他的胳膊，“是不是累了？要不歇会儿？”
“不用了，我再练会儿。”沈宴小声说，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不想让苏珩看到自己眼底的涩意。
苏珩“哦”了一声，没再劝，转身去旁边逗灵狐了。沈宴继续挥剑，可注意力全在耳边——他试着集中精神，想再听听苏珩在想什么，却只捕捉到几句零碎的：【等会儿温师兄来送早饭……别让小师弟知道我觉得他慢……】
原来连看热闹的三师兄，都觉得他差。
晨雾慢慢散了，日头升得越来越高，沈宴的额头渗出冷汗，灵力也耗得差不多了。他刚想停下歇口气，就看到温景琰提着食盒走了过来，月白的道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和。
“先吃早饭吧，练了一早上，该饿了。”温景琰把食盒递到他手里，语气和往常一样软，“里面有粥和素包，你灵力弱，多吃点补补。”
沈宴接过食盒，指尖碰到温景琰的手，对方的指尖微凉，却很快就缩了回去。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声音——是温景琰的，比陆辞渊的轻，比苏珩的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
【师尊说他与玄清宗有渊源，可杂灵根修炼这么慢……会不会是师尊的卦算错了？……不能让他知道我在怀疑，免得他更没信心……】
轰——
沈宴手里的食盒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看向温景琰，对方正笑着看他，眼神温和，嘴上还在说：“快吃吧，粥要凉了。”可沈宴却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连最温和、最没表现出嫌弃的大师兄，心里都在怀疑他，怀疑他配不上师尊的“天机”，配不上内门的位置。
原来所有人，都在心里嫌弃他的杂灵根，只是嘴上没说而已。
他低下头，打开食盒，热粥的香气扑面而来，可他却没半点胃口。耳边还在断断续续飘着温景琰的想法：【等会儿把《灵力运转诀》再给他标些重点……别让他看出我在担心……】
担心？是担心他拖后腿，担心师尊的卦错了吧。
沈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粥是热的，可咽下去时却觉得喉咙发堵，连带着心里都酸溜溜的。他攥紧了怀里的温玉，玉块贴着胸口，暖暖的，可这点暖意，根本抵不住耳边那些藏在心里的嫌弃。
他突然明白，自己能听到的这些“暗声”，不是幻听，是一种奇怪的能力。可这能力一点都不好——它让他看清了所有人的真实想法，看清了自己有多不被认可，比直接的嘲讽更让他难过。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温景琰见他没动，又问了句。
“没有，很合胃口。”沈宴连忙低下头，大口喝着粥，不敢让温景琰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他一边喝，一边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没用了？是不是真的像他们心里想的那样，不该待在内门？
晨风吹过演武场，带着静心草的清香，可沈宴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攥着那枚温玉，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这是谢知微师尊唯一给过他的东西，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念想。
也许……等自己的修为再高些，这些嫌弃就会少一点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能清晰地听到，陆师兄心里还在想“杂灵根难成器”，苏师兄在想“能练到筑基就不错了”，温师兄在想“希望师尊的卦没错”。
沈宴低下头，继续喝着粥，眼泪悄悄掉进粥碗里，没被任何人发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暗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