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冰山与焰》喜欢太阳花

2、一纸婚约从天降

　　隔壁那小会议室，气氛比外面还让人喘不过气。
　　长条会议桌那头，坐着评审团李老和项目发起方的一个代表，是个脸上没啥表情的中年男人，看着就不好惹。这头空着两把椅子，明摆着是给她俩准备的。
　　林夕脊背挺得笔直，迈步进去，在左边首位坐下，珍珠白的西装在冷白光下泛着层柔和但拒人千里之外的光。陆星辰跟在后头，那红色裙摆一甩，划拉出一道弧线，特自然地坐在了右边，跟林夕之间隔着的距离，不多不少，正好像划了条三八线。
　　“林总，陆总，咱就开门见山吧。”李老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不容商量那个劲儿，“‘S级项目’关系太大，牵扯未来十年产业布局，绝对不能出半点岔子。你们两家的方案，一个技术硬，一个资本厚，本来是绝配，非要我们二选一，那是国家的损失。”
　　林夕指尖微微收紧，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李老，商业合作讲究优势互补，但更得理念相合。强扭的瓜，不甜。”
　　陆星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调子懒洋洋的，却带着刺儿：“哟，林总这话说的，跟我合作是多委屈您了似的。资本的效率，不也是现代商业必不可少的‘理念’之一么？”
　　“效率不等于透支未来。”林夕一句话怼回去，冷飕飕的。
　　“行了！”李老抬手打断，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俩继续掐架的。”他看向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项目代表。
　　那代表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二位，我们了解到，林家跟陆家是世交，祖上……甚至还有过婚约，有这么回事吧？”
　　这话像平地一声雷，直接在林夕和陆星辰脑子里炸开了花。
　　林夕猛地抬眼，眼底的震惊根本藏不住。这事儿，是林家几乎快被忘干净的秘密，只有极少数核心长辈知道，他们怎么会……？
　　陆星辰脸上那点笑也彻底没了踪影，她下意识看向林夕，眼神里带着询问，似乎在确认是不是对方搞的鬼。看她那反应，显然也知道这码事，只是同样没想到会在这节骨眼上被翻出来。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跟项目有什么关系？”林夕强稳住心神，声音比刚才更冷了。
　　“关系大了。”代表身体往前倾了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技术和资本合作，最核心的是什么？是信任！要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们怎么相信你们能放下成见，真心实意为项目着想？”
　　李老接过话头，语气缓和了点，但意思更深了：“既然祖上有这个约定，说明两家缘分不浅。我们评审团和项目方一致觉得，如果二位能借着这个机会，真正‘结合’一下，不管是商业联姻，还是别的什么深度绑定，都能给这个项目加上一道最牢靠的‘信任保险’。”
　　商业联姻？
　　这四个字，像记闷棍，狠狠抡在林夕心口。她只觉得一阵荒谬，头晕目眩。

　　---
　　会议室门“咔哒”一声轻响，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中式盘扣上衣、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老太太，让助理搀着，慢慢走了进来。她脸上看着挺慈祥，可那双眼睛，锐利得像老鹰，手里拄着根紫檀木的龙头拐杖，每走一步，都带着积威多年的气场。
　　来的是陆家的定海神针，陆星辰的奶奶，陆老夫人。
　　“奶奶？”陆星辰惊讶地站起来，“您怎么过来了？”
　　林夕也立刻认出了这位小时候见过几面的长辈，心里翻江倒海，还是强迫自己站起来，微微点头：“陆奶奶。”
　　陆老夫人对林夕温和地点点头，然后目光转向李老和那位代表：“李老，王代表，我老婆子不请自来，别见怪。只是这关系到两个孩子和项目前途的大事，我觉得，我得在场听听。”
　　李老显然跟她熟，态度很客气：“老夫人您来得正好，您是最有资格给这事儿做见证的人。”
　　陆老夫人坐下，目光在林夕和陆星辰脸上扫了一圈，轻轻叹口气：“那纸婚约啊，是我父亲跟林夕的太爷爷，当年在炮火连天的日子里定下的。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就约定着，后代要是能成一家人，一定要互相扶持，一起干番大事业。”
　　她的话把时光拉回到几十年前，带着股沉甸甸的旧日气息。
　　“后来嘛，世道变了，两家走动少了，这约定也就慢慢没人提了。直到前阵子，我收拾老东西，才又把这婚书翻了出来。”陆老夫人从助理手里接过个老旧的木盒子，打开，里面安安稳稳躺着一张泛黄的信纸。
　　“本来呢，我也不想拿这个绑着你们年轻人。”陆老夫人语气沉了沉，“但是星辰，林夕，你们知不知道，林氏集团现在，正面临着天大的资金链危机？”
　　林夕瞳孔猛地一缩，倏地看向陆老夫人。这是林氏压在最底下的秘密，她怎么会……
　　“林氏上个季度海外投资亏了一大笔，加上死命往核心技术里砸钱，现金流……已经快断了。”陆老夫人平静地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目光看着林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同情，“林夕，你是个好孩子，自己咬着牙扛这么大压力，还想靠这个项目给林氏续命，奶奶心里都清楚。”
　　林夕脸上血色唰地褪了下去，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她最要命的软肋，就这么被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陆星辰也愣住了，她看向林夕，眼神复杂。她猜到林氏可能有点难处，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要翻船的地步。

　　---
　　陆老夫人把目光转向自己孙女，语气变得不容反驳：“星辰，咱们陆达是有钱，但这些年，在顶尖技术布局上总是慢半拍，急需林氏这样的技术核心当发动机，才能在以后的竞争里站稳脚跟。”
　　她最后看向所有人，做出了最终决定，也抛出了那个能把人砸懵的条件：
　　“所以，于公，为了项目百分百稳妥，需要最铁的信任纽带；于私，为了拉林氏一把，也为了陆达的战略前途……这桩婚约，必须执行。”
　　“不可能！”林夕和陆星辰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陆老夫人好像早就料到她们会这反应，龙头拐杖轻轻往地上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说一不二的权威：“这不是跟你们商量，是通知。”
　　她看向项目代表和李老：“项目方和评审团已经同意了，把最终的项目归属，当成一场‘加试’。时间，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林夕和陆星辰必须对外公开婚姻关系，住到一块儿去。三个月后，由我们两边家里，加上项目方一起评估。到时候，看你们‘合作’得怎么样，再决定项目最后归谁，或者……还是让你们俩一起干。”
　　用三个月的婚姻，来换项目归属权？！
　　这他妈也太离谱了！
　　林夕只觉得一股冰凉的绝望和巨大的屈辱感淹没了她。她的理想，她拼死拼活奋斗的事业，她家族的存亡，居然要被一张几十年前的破纸决定？
　　陆星辰也给气乐了：“奶奶，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拿一张老黄历来决定我的婚姻，来决定几百亿的项目？你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
　　“可笑？”陆老夫人目光跟刀子似的刮向自己孙女，“你觉得林氏要垮了可笑？还是觉得陆达未来找不到方向可笑？又或者，你觉得你担得起逼死世交、让陆达错过战略机会这个责任？”
　　一连串的反问，跟锤子似的，一下下砸在陆星辰心口。她张了张嘴，话却卡在喉咙里。她可以不在乎那破婚约，但她不能不在乎陆达的前途，更背不起“逼死”林氏这个名声。
　　会议室里死一样的安静。
　　林夕闭上眼，脑子里闪过财务总监焦头烂额的脸，闪过研发团队那帮兄弟期盼的眼神，闪过爸妈愁云惨淡的样子……林氏，不能倒。
　　她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理智告诉她，这是眼下唯一能同时抓住项目、救活林氏的法子，哪怕这法子恶心透顶。
　　“行。”一个字，从林夕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里挤出来，沉得像是押上了全部身家。
　　陆星辰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林夕没看她，只盯着陆老夫人和李老他们：“我同意。但请你们记住，这只是一场为期三个月的‘合作’。”

　　---
　　半个钟头后，林夕和陆星辰前一后走出天际中心。
　　夕阳的光跟血似的泼在天上，照得两人脸色都复杂难辨。
　　那帮记者耳朵比狗都灵，早就扛着长枪短炮堵在门口了。刚才会议室里那惊天动地的决定，明显被人放了风。
　　“林总！陆总！听说二位要联姻，一起搞S级项目，是真的吗？”
　　“二位是商业合作还是真爱修成正果啊？”
　　“说说感想吧！”
　　闪光灯噼里啪啦闪得人眼花，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陆星辰迅速管理好表情，脸上又挂起那副完美无缺、明艳又带着距离感的笑，特别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挽住了林夕僵硬的手臂。
　　林夕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就想甩开，却被陆星辰更用力地箍住。
　　“各位，”陆星辰面向媒体，笑容得体，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老远，“我和林总呢，确实好事近了。至于项目嘛，强强联合，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她侧过头，看着林夕，眼神在镜头前装得情意绵绵，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调，又快又清楚地说：
　　“别跟要上断头台似的，林总。从现在起，咱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这场戏，你我都没得选，必须给我演到底。”
　　林夕迎着她那看似深情实则冰凉的眼神，感受着手臂上不容抗拒的力道，心一直往下沉，沉到了底。
　　三个月。
　　她和陆星辰，这对在商场上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死对头，马上就要变成法律上的夫妻，还得住到一个屋檐底下。
　　这出荒诞到家的“婚姻”大戏，算是正式开锣了。而她和陆星辰，都成了台上身不由己的演员。
　　前面等着她们的，到底是什么？
　　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