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契约生效灵力缠 ...

  •   江寒刚迈出一步,脚底尚未站稳,他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跪倒在碎石之上,手掌撑地时,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

      碎石嵌入掌心,火辣辣地疼,但这痛意反倒让他清醒了几分。他低头看着颤抖的指尖,指甲泛白,像是被抽干了血色。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脸颊划出一道冰凉的痕迹。风从深渊缝隙中钻出,裹挟着铁锈与腐土的气息,吹得他后颈发麻。

      “又来?”他咬着后槽牙低骂,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这才消停几分钟,你又开始收月供了?”

      话音未落,体内的灵力已顺着经脉飞速流逝,比之前更快。那感觉不似流动,倒像决堤——丹田深处裂开一道无形的口子,灵力如江河倾泻,根本无法遏制。他试图运转《九转归元诀》,以意守关、凝神锁脉,可越是运功抵抗,那股吸力反而越强,经络如同被无形的钩子刮过,撕扯般的剧痛直冲脑门。

      脸色瞬间苍白,唇边甚至泛起一丝青灰。

      他喘了口气,索性闭上双眼,不再挣扎。

      反正反抗无用,不如省些力气想想对策。这块玉佩自他在外门藏书阁翻出那本残卷后便开始异动,起初只是夜里发热,偶尔会抽走他一口灵力。可如今却不同以往——它不仅吸灵,还连上了某个人。

      心神沉入识海,他试着顺着那股流失的力量反向追溯。起初只觉一片空荡,冷得如同冬夜的井水,连意识都不敢久留。就在他几乎放弃之际,一条细若游丝的青光忽然浮现,自小腹延伸而出,穿过岩层与雾气,直冲云霄之上。

      这线虽细,却坚韧异常,仿佛怎么拉都不断。

      “原来真连着。”他睁开眼,苦笑,“老天爷你可真会开了个玩笑啊。”

      他盯着那条虚幻的灵线,忽有所悟,集中精神,沿着它向上追溯。

      起初依旧毫无感应,直到某一瞬——

      一股极淡的情绪掠过心头:厌烦,还夹杂着被打扰的不耐。

      江寒一怔。

      这情绪……有点熟悉。

      前脚刚走,后脚就嫌弃他啰嗦,恨不得将他扔进魔气裂隙喂虫子的人,好像就是这般脾性。那人临别时看向他的眼神不屑到极致,冷得能冻住整片东海,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灵气。

      “等等。”他眯起眼,“我能感应到他的情绪?”

      念头刚起,那股情绪骤然消失,如同被人掐灭的烛火,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猜错。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烦躁,与封无涯离去前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好家伙。”他靠上身后岩壁,无力地道:“不仅抢我灵力,还能共享心情?但为什么灵力给你,坏心情却分享给我?最重要的是我那点微未灵力有您老一个呼吸吸入的多吗?您老还真是节俭,一点也不浪费。”

      他低头看向玉佩,表面新出现的纹路正微微发烫,节奏稳定,似在回应什么。那纹路蜿蜒如蛇,又似藤蔓缠绕,隐隐透出古老符文的轮廓,与他曾在古籍上见过的“命契”图样惊人相似。

      “你说你平时安安静静,怎么一见着他就开始蹦迪,是不是早有预谋?”他轻戳玉佩,“咱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倒好,一见豪门老祖就叛变,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不错,就是豪门老祖。当那人说出‘封无涯’三个字时,他就猜到这人就是剑阁那位闭关千年的老祖。

      玉佩自然不会回应,但温度又升了一度,贴着皮肤有些发痒,像是在笑。

      江寒啧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发带——仍是宗门发放的那种劣质布条,边角早已磨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袖口补丁歪斜,腰带是拆了旧剑穗重新编的,走两步就得提一下。鞋尖破了个洞,露出半截脚趾,沾满泥灰。

      再想起那位银发雪衣、悬空而立、连呼吸都似在写诗的老祖,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封无涯踏出剑冢那一刻,天地寂静三息。他立于云端,衣袂不动,眸光扫过众人,无人敢直视。手中“孤鸿”通体幽蓝,剑未出鞘,已有万钧之势压得弟子膝盖发软。而他自己呢?为了争一块低阶聚灵石,被人推搡出任务堂,摔在台阶上还得赔笑爬起。

      “人家穿的是千年寒蚕丝织的袍子,我穿的是洗衣房淘汰的二手料;他握的是上古名剑,我这把青痕剑还是捡师兄用剩的;他居万剑冢,我睡外门通铺,半夜还得防隔壁偷被子……咱俩站一块儿,画风不对啊。”

      笑罢,脸上的轻松却渐渐褪去。

      这事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一块不知怎样来的破玉,说是家传信物,竟是千年前埋于剑冢之下的封印钥匙?血脉印记断绝三千年,偏偏在他身上复苏?命契自动激活,绑定的还是个闭关千年的顶级强者?

      哪有这么多巧合?

      除非……

      “难道我不是运气好。”他喃喃道,“我是被选中的。”

      不是玉佩选择了他,而是某人,或某种规则,或是命运,在等他踏入这个局。或许早在他出生那天,星轨已定;或许在他母亲死于乱流之中、父亲失踪于北境荒原之时,这条线便已悄然织就,只待他走到今日这步。

      他抬头望向那幽深石阶,入口处青光微闪,似在催促他进入。

      可他没动。

      他知道里面有个声音在召唤,说能解答疑惑,疗伤避祸。那是来自玉佩深处的低语,温柔而蛊惑,像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可如今的情形真的只是“疗伤”与“避祸”吗。

      他迟疑了,他怕一旦踏入,可能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他怕一经踏入将彻底被契约牵引,他的命轮将与封无涯的命运交织——生同生,死同死,喜怒哀乐皆被牵连。而那个男人,可是连亲传弟子背叛都未曾皱眉的存在。

      正想着,胸口又是一紧,灵力再度被抽走一波,比先前更猛。他闷哼一声,手指深深抠进岩缝,指节泛白,指甲崩裂渗出血珠。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

      与此同时,识海中的青色细线轻轻一震,彼端似乎也有一瞬停滞。

      江寒猛然睁眼。

      “他刚刚……也感觉到了?”

      并非疼痛或不适,而是一种“存在感”的反馈——就像两人之间牵着一根绳,一头轻抖,另一头立刻有了动静。虽微弱,却真实存在。

      “所以不只是我在供能。”他缓缓坐直,脊背挺起,眼中渐亮,“他也受影响。只是他太强,这点波动对他而言,大概就像走路时鞋里进了颗小石子。”

      他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堂堂剑阁老祖,闭关千年,清心寡欲,斩尽三千魔修不留姓名,结果一朝出关,莫名其妙多了个挂件,还是那种甩不掉、砸不烂、还得定期续费的类型。

      “您说您堂堂剑阁老祖当世无敌,万万人这上,一剑斩众魔多威风啊,结果却载在我这样一个废柴身上,还结了个什么同生共死契,还真够倒霉的。”他对着空气说道,“换我我也烦。搁谁谁不炸?”

      想到封无涯那张冷得能结霜的脸,他忍不住又笑了。

      可笑着笑着,笑意便淡了。

      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就此平息。

      一个普通外门弟子,突然与云阙岛的实际掌控者产生联系,哪怕只是契约绑定,也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宗门之内,等级森严如刀山,资源争夺犹如血食之争。那些平日踩他、压他、克扣他任务灵石的师兄师弟,那些巴不得他死在秘境里的同门,一旦得知他与老祖有此牵连,会如何应对?

      捧他?敬他?

      做梦。

      他们会怕他,恨他,继而设法毁他。或许是一杯毒茶,或许是任务途中“意外”坠崖,又或干脆散布谣言,诬他勾结外敌、窃取机密,借执法堂之手将他镇压。

      更不要说那些想封无涯死的人了。以前封无涯强大得过份,全身上下豪无弱点,现在好了。他光想想就感到可怕。

      “我现在不是江寒了。”他低声说,“我是‘那个跟老祖绑在一起的倒霉蛋’,是老祖在这世上唯一的‘弱点’了。”

      他抬手抚了抚玉佩,温润依旧,却不再只是护身符。

      它是钥匙,是信物,也是催命符。

      “接下来,要么被人当棋子利用,要么……”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如渊,“我自己把这盘棋看明白。”

      他撑着岩壁慢慢起身,双腿仍有些发软,却终究站稳。风吹动他残破的衣袍,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战旗。

      没有走向石阶,也没有回头。

      他知道,此刻最危险的不是外界的魔气,也不是深渊下的未知,而是他自己——一个突然被推上牌桌的普通人,手里却连一张底牌都没有。

      可他忘了算一点。

      就在他盘膝调息、试图稳住经脉之时,高空某处,一道身影静静伫立于剑冢之前。

      封无涯忽然抬起手腕,指尖轻抚新生的契纹。

      那纹路呈暗青色,缠绕如藤,随心跳微微起伏。触感陌生而清晰,仿佛有人在他的命格上刻下了另一个名字。

      他眸光微动,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方才那波灵力波动来得突兀,且带有明显的情绪痕迹——不是恐惧,不是哀求,而是一种清醒的决意。那意志虽弱,却锋利如刃,竟让他在闭关千年后,第一次生出“被注视”的错觉。

      “有意思。”他低语,声音散入风中,“不算算太蠢,终于意识到自己已被卷入风暴了?”

      他收回手,转身步入剑冢深处,衣袖拂过香炉,一缕青烟悄然熄灭。

      而下方深渊中,江寒闭目凝神,双手按膝,呼吸渐趋平稳。

      玉佩贴在胸前,青光微闪,与高空某处遥遥呼应。

      风掠过石阶入口,掀起他残破的衣角。

      他忽然睁眼,望向头顶灰蒙蒙的天穹。

      云层厚重,不见日月,唯有一线微光挣扎着穿透雾霭。

      “封无涯。”他轻声道,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会尽量不拖你后腿的。现在麻烦你先护着我,将来我跟你并肩作战。”

      话音落下,玉佩轻轻一震,似在应和。

      他伸手扶住石阶边缘,缓缓起身。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一道剑光破云而来,速度快得惊人,撕裂长空,直冲深渊底部。

      江寒眯起眼,紧盯那道光芒。

      来人尚未落地,气势已如潮水般压下,四周碎石簌簌跳动,岩壁裂开细纹。那是金丹以上修士才有的威压,纯粹、冰冷、不容抗拒。

      他站在原地未动,手悄然滑向腰间剑柄。

      剑穗早已磨损,握上去有些扎手。

      但他握得很稳。

      他知道,这一战或许躲不开。

      但他也清楚,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任人践踏的外门弃子。

      他还是江寒,但也不再是江寒了。因为他那条青色命契的另一端联系着另一个。一个一剑斩情根,独战群魔,为九州换来千年和平的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